第四章 納查奇語翻譯策略
第三節、 依據字形
然而，以此法翻譯，自然會犧牲掉納查奇語的特殊性，因此應如 Blonskyte 討論立陶宛譯本手法所述，將「淡化」與「補償」手法並用，以彌補失去的效 果。
第三節、依據字形
文字具有多種面向特質，例如「形」、「音」、「義」等三個層面，翻譯時通 常考量到字音以及字義，然而字形亦能提供讀者資訊；並且相較於隱含於內的 音、義，外形的改變往往更為醒目，在營造文字異質性的效果上十分強烈。此 處所謂依據字形的翻譯策略，考量的單位是文字以外，而非文字以內，前述音 譯策略中所提的兼顧字形，是指文字以內的部首偏旁，對讀者形成的暗示效果；
而以下所提的字形翻譯策略，則是以完整漢字甚至成串詞語為單位，進行排版 變動，或是加入漢字以外的語言形式，去顯化文字的特異性。
第一項、 摻雜簡體
納查奇語以融入俄語的方式隱含潛意識滲透的概念，然而隨著時移境遷，
俄語已經不再給予民眾極權聯想，更遑論對中文讀者而言，斯拉夫字母相當陌 生，多數讀者即使見到斯拉夫字母，恐怕也無法辨認屬於何種語言。筆者曾思 考是否應該仿照英俄對立的概念，找出與台灣對立的語言來創作納查奇語的中 文版本，然而每個國家的文史背景迥異，不見得都能找到類似對應。若論起政 治對立的情勢，當代台灣人最直接的聯想便是對岸大陸，但大陸地區所使用的
簡體中文，是自繁體中文簡化而來，雖然兩岸在政治情勢上對立，但在語言上 卻並非徹底陌生敵對的關係，因此並不能完全以簡體字作為俄文的替代品。然 而，關心中華文字使用的人，憂慮簡體字益發強勢，會危害正統繁體字的傳承，
此種繁簡之爭反映出國人疑慮，因此筆者認為，簡體字可以斟酌使用，以表達 語言、文化滲透的概念。在日常生活中，因簡體字筆畫較少，也不乏民眾在書 寫中貪圖快速方便而用簡體字代替，雖不會出現在以繁體字印刷出版的正式文 章中，但在手寫中卻時有所見，有些簡體字且因為字型差異大的關係，容易令 讀者產生與其真正字義不同的聯想，筆者便以「亂」字的簡體「乱」字翻譯
bezoomny（mad），部分即在於考量「乱」與「乩」字外型極為相似，而「起乩」、
「乩童」等詞彙通常與神智不屬於自身的狀態相關。
例 16
A malenky bit bezoomny she was, you could tell that, through spending her jeezny all on her oddy knocky. (p.60)
你可以看出她有點精神失常，大概是一輩子獨身的緣故吧。（王之光，2003，頁 91）
看得出來她獨自過了一匝子，腦筋有那麼點乱了。（筆者試譯）
第二項、 融入外語
外來語滲入台灣的例子，最明顯的便是日文詞語滲入中文的情況，由於台 灣與日本在貿易、旅遊等各方面皆往來密切，加上日文中包含漢字，因此中文
吸收了不少日語詞彙，諸如「泡湯」、「敗犬」24、「無料」25等，都隨著日劇播出 或國人旅遊等種種管道，進入台灣民眾的日常生活中，然而，此類字彙由於直 接使用台灣讀者熟悉的漢字，若撇開日系字源不談，僅針對讀者直接觀看以上 日本外來語的第一印象，則對讀者而言，較近似於重組用字而形成特殊詞組，
卻不見得能辨識出源於外語，筆者反而認為，英文更適合融入納查奇語中。國 人一向重視英文學習，將英文列入學校科目，現在更自國小即開始教授英語，
因此無論程度優劣，至少台灣中年以下的族群都必然接觸過英文，對於最基本 的英文用字稱得上熟悉。舉例而言，網路上即可查到美食部落格分享文直接以
「G 排」取代「雞排」，或如雜誌上文章標題「皮膚要 Q 彈 戒掉用吸管喝飲料」
（天下雜誌 2015.09.15），或是知名樂團五月天的歌曲〈戀愛 ing〉，媒體亦常引 用來報導藝人誹聞，在在顯示出英語摻入中文的情況屢見不鮮。若將簡單的英 語詞彙使用在譯文中，例如王之光將 pee and em 譯為「P」和「M」，對讀者而 言，從上下文中即可理解，也可以達到一些新穎的效果。因此，筆者採納少量 英文翻譯納查奇語，目的在於用多樣的語言構成邏輯，反應出流行語來源廣泛 而多變的特質。
例 17
And now, with the nochy still molodoy, let us be on our way, O my brothers. (p.24)
趁現在夜色還早，我們上路吧，弟兄們哪。（王之光，2003，頁 51）
現在，哥欸，請好好把握這 Good Night，出發啦。（筆者試譯）
24 敗犬意指「年過三十的未婚女性」。日本作家酒井順子於 2003 年出版了《敗犬的遠吠》一書，
提到「美麗又能幹的女人，只要過了 30 歲還是單身而且沒有子嗣，就是一隻敗犬。」
25 無料指「免費、不要錢」，相對則為「有料」，意指必須付費。
例 18
When he came, all nervous and rubbing his rookers on his grazzy apron….(p.15)
他來了，神情緊張地在油膩膩的圍裙上擦手……（王之光，2003，頁 41）
服務生一臉焦慮走過來，邊在髒 CC 圍裙上擦拭雙手……(筆者試譯)
第三項、 添加注音
由於中文並非拼音文字，讀者無法見字發音，需靠注音系統輔助。在台灣，
注音是學習國語必經的歷程，幼兒教材及童書皆常旁加注音，輔助兒童發音閱 讀，因此學習新字的經驗，通常是一邊認著字形，一邊對著注音，逐漸將字形 與字音連結起來。若是讀者在閱讀國字及注音時，發現兩者無法對應，則疑惑 之餘，應能猜出背後必有某種涵義，國字與注音間的差異可以做為「表象」與
「內心」間的對比，從而達到反諷效果。筆者採用此法翻譯的共有兩個詞彙，
第一個為 droog（friend）譯為「哥（ㄙㄨˊ）們（ㄌㄚˋ）」，表面是好兄弟，事實 上卻是不能信賴的叛徒，因為丁姆等人原是亞歷克斯的同伴，但卻因為一時齟 齬而陷害他，他們無法在正面對決中打贏亞歷克斯，只能在背後使招數，當亞 歷克斯被捕時，他們逃得不見影蹤，亞歷克斯從最初的信任轉變成後來的憤怒，
「哥（ㄙㄨˊ）們（ㄌㄚˋ）」正用以表示他心中對他們的不滿與辱罵。筆者最初 翻譯此字時，曾從音譯角度考量過譯為「卒哥」，且「卒」有「驅遣」、「差役」
之意，符合亞歷克斯認為這些兄弟是他手下兵將之意，後來因此聯想到「卒仔」
一字，而「卒仔」通常是台語「ㄙㄨˊㄌㄚˋ」一詞的書寫方式，因此取用這 個發音。然而此字出現的頻率極高，若是每次出現必加注音，顯得十分累贅且 不必要，因此筆者僅於第一次出現時加上注音，替之後情節埋下伏筆，然後直
到第六章亞歷克斯被捕，同伴陰謀曝光，再揭露答案。
例 19
‘It’s those others,’ I creeched. ‘Georgie and Dim and Pete. No droogs of mine, the bastards.’ (p.66)
「是其他幾個呀，」我喊道。「喬治、丁姆、彼得。他們不夠哥兒們，是雜種。」
（王之光，2003，頁 98）
「是其他人幹的，」我吆呼。「喬治、丁姆和彼得，他們不（ㄦˊ）是（ㄕˋ）哥
（ㄙㄨˊ）們（ㄌㄚˋ），混蛋。」（筆者試譯）
第二個加上注音的詞彙為 oddy knocky（lonesome），譯為「悠（ㄍㄨ）哉（ㄉ ㄨˊ）」，用意在於表現亞歷克斯表面上自在不拘，實則孤獨無友。此字在第一部 中出現六次，三次用於描述亞歷克斯，情境帶有悠閒輕鬆的意味，筆者皆以此 法翻譯。另外三次，一次意指人們私下行為，一次是喬治強調擁有自己生活，
無須亞歷克斯干涉，另一次則從亞歷克斯的角度嘲笑獨自孀居的老太太，一輩 子獨身到精神不正常了；因為這兩種情況只是表達他人「獨自生活」的一面，
不須以注音手法做出反諷對比，因此另外兩次，筆者僅照字義譯為「獨自」。
例 20
I thought how I would have a malenky bit longer in the bed, an hour or two say, and then get dressed nice and easy, perhaps even having a splosh about in the bath, make toast for myself and slooshy the radio or read the gazetta, all on my oddy knocky.
(p.39)
我思忖著，可以在床上多睡一會兒，比如一兩個小時，然後隨隨便便地穿戴好，
也許還能在浴缸裏泡一會兒，替自己烤麵包，聽聽收音機、看看報紙，多麼逍 遙自在。(王之光，2003，頁 67)
我考慮著稍賴一會，一兩小時吧，然後從容著裝，或許還可以玩個水，烤土司，
聆點音樂或讀份新聞紙，悠（ㄍㄨ）哉（ㄉㄨˊ）一人。（筆者試譯）
第四項、 以排版方式補償
筆者曾於前節提到，意譯作法會令納查奇語融入上下文，為在可讀性與特 殊性之間求取平衡，可輔以其他的補償策略，例如排版。在立陶宛出版的第二 部譯本，由於譯法結合立陶宛人熟悉的俄語及立陶宛語，對讀者而言陌生性不 足，因此譯者將納查奇語以「斜體」標示，使讀者可以清楚從文中辨識出來。
筆者認為此種方法值得借鏡，正如童書中時常採用的排版手法，在視覺效果上 令讀者耳目一新，既能抓住讀者注意力，有時也更能輔助傳達文意，例如將字 體放大多倍，以表示大聲說話，或是採用粗體、斜體、不同字型，將特定字彙 從上下文中凸顯出來，甚至改變色彩，使行文活潑醒目。王文興亦於《家變》
中採用許多特殊手法，除了不同一般的用字、詞序、句構，他也納入特殊排版 方式，粗體、底線、打點、空格、加框，以及注音、簡體、英文等非中文字彙 的元素。筆者認為利用排版手法，可以相當有效地凸顯字彙，卻又不因字義難 解而影響讀者閱讀的流暢度，在翻譯納查奇語時，可視字彙性質加以底線、打 點、加框、放大、換字體、改顏色等。例如 bolshy 意指「大」，在使用此字時可 用明顯字體並放大，強調出「
大
」的一面，或如 skorry 為「快速」，可音譯並換 字體為「快銳」，因為「詞」的自由度原本就比「字」為之高，而中文本身即為詞序較為自由的文字，有些字即使音譯，對讀者而言，「不順眼」的程度或許不 如原文來得強烈，然而加上排版的變動，則勢必將詞彙由上下文中突出。
例 21 模擬三種排版情況，由上而下表示使用的特殊排版由少漸多。第一種 僅採納前述譯法，但未加特殊排版；第二種採用少量排版補償，部分納查奇語 並未加上特殊排版，或是特殊排版不見得剛好落在納查奇字彙上；第三種則是 納查奇語一律排版補償，但為求視覺效果順眼，有時排版效果會延伸到該字以
例 21 模擬三種排版情況，由上而下表示使用的特殊排版由少漸多。第一種 僅採納前述譯法，但未加特殊排版；第二種採用少量排版補償，部分納查奇語 並未加上特殊排版，或是特殊排版不見得剛好落在納查奇字彙上；第三種則是 納查奇語一律排版補償，但為求視覺效果順眼，有時排版效果會延伸到該字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