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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納查奇語翻譯策略

第一節、 依據字音

筆者認為,在翻譯自創語言時,應盡量依據其造字原則,也就是原作者設 計「新字」的方式,在中文內自創「新詞」,並盡量求取達到類似效果。例如翻 譯歐威爾的《一九八四》時,以縮略簡稱翻譯新話,以達到減少字詞控制思想 的目的,或如翻譯《魔戒》時,以音譯方式翻譯外語以凸顯特異性;用類似手 法自創詞語,方能達到原作者希望求取的效果。由此推論,處理納查奇語時,

應該考量其造字原則來自音譯斯拉夫語,則中譯時,需以此作為翻譯納查奇語 的主要原則,然而在模擬字音時,必須注重字形產生的聯想,這是中文字詞重 要而獨特之處。

且以奈及利亞作家奇努‧阿契比(Chinua Achebe,1930─2013)的首部作品

《分崩離析》(Things Fall Apart,1958)為例,阿契比於英文中混雜書寫其部落 語言,該書在台灣已有數個譯本,然而書名各異,處理伊博語的方式也不盡相 同,有的譯者幾乎完全省略伊博語,例如劉大悲盡量以中文同義詞代替,結果

令原文的非洲風情大為喪失,但也有譯者採用異化譯法,例如楊安祥採用音譯 法翻譯伊博詞語,以伊博詞語出現頻率密集度來看,音譯法不致令文本難以理 解,但卻在能夠猜測理解的上下文間,適度地增添了小說的風味。楊安祥翻譯 時的選字往往別有深意,例如意指保護神的 chi,楊安祥譯作「基」,頗有「根基」

之意,而黃女玲譯本採用的「祈」,亦能引發同樣效果的聯想。綜觀各譯本效果,

筆者認為,楊安祥的譯作最為成功,而其成功之處,正在於他處理非洲部族特 有的文化詞彙及情境時,無論是器物名稱、比喻用法、還是地方色彩濃厚的對 話,都盡量以直譯保留原文形象,且凡音譯伊博語時,選字演繹也恰如其分,

因此保留下原文生動而別具風味的描述,可見選字效果對譯本的影響甚鉅。

第一項、 音譯

以《發條橘子》而言,由於納查奇語絕大多數為音譯俄語而來,因此須以 音譯為主,並應特別注意選用的字。納查奇語原文屬於拼音文字,在閱讀過程 中,英文讀者可以藉由陌生古怪的發音而感受強烈氣氛,但是中文因為是象形 表意的文字,讀者在閱讀中文時,很容易受到中文字形的「暗示」,從而去解讀 該字的意思,例如見到「 」字旁,就知道與身體、四肢相關,見到「艸」字 頭,就知道與花草植物相關,譯者所選用的字形,大幅左右讀者的想像與感受。

因此,雖然大量納查奇語音譯下來,譯文容易顯得生硬不流暢,但若輔以適當 的選字,則一方面可以增進讀者理解,二方面有助於體會其營造的氣氛,筆者 主張,中譯納查奇語時,字形帶入的聯想應比音譯更為重要。

以下將略舉數例,說明筆者在翻譯納查奇語時,是以何種思維翻譯,並同 時列出王之光的譯本對比效果。筆者最主要的翻譯策略便是音譯,但為了呈現 適當效果,會以如下所述的考量選字。例 6 為暴力場景,伯吉斯在此種段落大 量使用納查奇語,一方面營造情境,一方面避免太過露骨,然而王之光採取意

譯,因此譯文便失去其應有的特色,除了將 deng(money)譯為「葉子」以外,

其他詞彙皆是中文固有的詞語搭配,在本段中,只有「推搡」是一般讀者略為 陌生但仍能輕易理解的詞組,該詞意指「用力推」,常見諸於書籍文章中,例如

《儒林外史》第三八回:「老和尚大怒,雙手把郭孝子拉起來,提著郭孝子的領 子,一路推搡出門。」由此可見,王之光的譯本幾乎將納查奇語淡化至幾乎消 失。

例 6

Our pockets were full of deng, so there was no real need from the point of view of crasting any more pretty polly to tolchock some old veck in an alley and viddy him swim in his blood while we counted the takings and divided by four, nor to do the ultra-violent on some shivering starry grey-haired ptitsa in a shop and go smecking off with the till’s guts. But, as they say, money isn’t everything. (p.9)

我們口袋裏有的是葉子,實在沒有必要考慮去搶更多的花票子,在小巷裡推搡 某個老傢伙,看他倒在血泊中,而我們則清點撈到手的進帳,然後四人平分;

也沒有必要去店裏對瑟瑟發抖的白髮老太婆施以超級暴力,然後大笑著,捲著 錢箱裏的存款揚長而去。俗話說得好,金錢不是萬能的。(王之光,2003, 頁 35)

我們口袋裡裝滿噹啷,沒必要為了夸點漂子,就去暗巷捅擉哪位老廢咖,眱睇 他倒臥血泊,我們則清點瓜分財物;更不必對負責顧店嚇得發抖的老巴巴白髮 孃們搞超級暴力,拿錢,大笑,走人。不過俗語說得好,金錢又不是萬能。(筆 者試譯)

筆者主要採取的方式為音譯,但在選字時盡量考慮能引起讀者聯想的詞

彙,例如 deng 意指 money,因此筆者譯為「噹啷」,deng 音近於「噹」,且藉由 擬聲方式,模擬硬幣碰撞敲擊的聲音,使讀者易於聯想;crast(to steal or rob),

筆者譯為「夸」,「夸」字原意或為「誇大」,或為「奢侈」,雖然與「搶奪」並 無相關,但是筆者將「夸」連結成詞組如「夸貨」,「夸點∕下(某物)」,視上 下文採用通順者,筆者認為尚可以引發讀者聯想,且具有青少年用詞語氣。

Tolchock(to hit or push),筆者曾考慮過組合「推踹」一詞,雖然意思接近,但

是詞組太過在地化,特殊性不夠,最後筆者譯為「捅擉」,「擉」字意為「刺」, 該字如今只出現於古籍之中,例如莊子‧則陽:「冬則擉鱉於江,夏則休乎山樊。」

對現代讀者而言,該字可說非常陌生。使用古字的好處在於,該字本已存在,

也合乎中文造字原則23,例如部首為「扌」部,讀者立馬可以聯想到與雙手動作 相關,再輔以一般讀者熟悉的「捅」字,則「戳刺」的概念便呼之欲出,但卻 又是明顯非熟悉的詞組,因此能達到類似自創語言的效果。Veck(man)可指「人 類」、「男子」,此種概念可以用現在常見的「咖」字表達,例如「他是一個好咖」,

惟前面的「廢」字為筆者自行加入,因為 veck 意思等同於 man,並不存在「頹 廢」、「失敗」之意,筆者留下此字,一方面是因為音譯,二方面希望保有詞語 特殊性,因為「咖」字已成為現今中文常見詞,三方面則是 veck 大量出現於本 書中,搭配不同上下文,有時單獨使用「咖」字,有時使用「廢咖」一詞,以 使行文更順,筆者認為本書描述衝動任性自以為是的青少年,在他們眼中,沒 有主見只能遵循體制的成年人,在某方面而言,算是接近「廢」字的定義,同 時此字也含有青少年瞧不起的意味。Viddy(to see or look)譯為「眱睇」,「眱」

雖為「斜視」之意,「睇」也有「看」、「注視」、「斜視」之意,但此處主要是取 其音譯及「目」部部首,讀者即能藉此猜測出詞意。Starry(ancient)除了用以 形容人年紀老,也用以形容物品年代久遠,因之具有(書籍)牢固或(古物)

23 漢字結構分為「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假借」等六種組成法,其中「會 意」和「形聲」是「組字法」,結合兩個以上的獨體字形成新字,如「イ」(人類)「言」(言語)

結和為「信」(誠信),因此讀者往往可由漢字的部首偏旁猜測判斷出字義。

珍貴的特性,此字略帶褒貶,且因地制宜。雖然中文的「老」字一樣可褒、可 貶,兼指人、物,但是該字太過通俗,若是單用「老」字翻譯納查奇語,無法 顯出納查奇語的特色。筆者考慮過各種有類似概念的字詞,如「古」、「史」、「灰」、

「舊」、「耋」等等,但往往只能適用於一種情境,在另一種下又不合用了,筆 者認為,這也正是為何需要新創詞語翻譯納查奇語的原因:若用讀者太過熟悉 的中文字詞搭配法,則其慣用法已經固定,該字詞在讀者心中的形象也已經固 定,即使在第一層意思或用法上可以對應,到了第二層意思卻對不上,例如「In the room you could viddy a lot of old pictures on the walls and starry very elaborate clocks, also some like vases and ornaments that looked starry and dorogoy.」。在此若 以「古」、「史」之類的字翻譯 starry,可具有古老珍貴之意,但若回到修飾人的 句子,「古」、「史」則容易有「古人」、「史前人類」的聯想,與「老人」之意又 相去甚遠,但若為了配合「老人」之意,而採用「灰」、「萎」之類的字,則在 描述物品時就形如描述一堆破爛廢物。因此不論採用哪個字詞,如若不能以全 新的搭配和用字來跳脫讀者心中對該字預設的框架,便容易偏離意欲達成的聯 想。筆者最後將該字譯為「老巴巴」,主要是音譯 starry 而來,雖然「巴」字與

「老」並無直接相關,但以整個詞組看來,讀者可從「老」字望文生義,且另 一方面因為用不相關的字詞組成新詞組,所以不若「古」、「萎」之類的字,受 到讀者預設立場影響。

伯吉斯設計的納查奇語中,有些字彙隱含聯想或雙關,要以中文表達相當 困難,例如 horrorshow 一字,一方面是斯拉夫語音譯,意指「好、棒」,一方面 又結合了 horror 及 show 兩字,此字出現頻率極高,但直到讀者讀到第二部第四 章,才真正明白它的雙關意思。

例 7

I tried to smeck and said: ‘This must be a real horrorshow film if you’re so keen on

my viddying it.’ And one of the white-coat vecks said, smecking: ‘Horrorshow is right, friend. A real show of horrors.’ (p.102)

我苦笑著說:「你們這麼希望我看這部電影,一定是貨真價實的好片子吧。」白 大褂笑著說:「好片子是對的,朋友。真正的恐怖戲啦。」(王之光,2003,頁 135)

我試著笑說:「你們這麼想我睇個清楚,這片子想必猴漏得很。」其中一位白衣 咖笑了:「猴漏嗎?朋友,我看是 Oh No 吧。」(筆者試譯)

在王之光的譯文中,並沒有特別處理 horrorshow 一字,在此只有平淡帶過,

筆者最初嘗試以跟「好」字相關的概念翻譯此字,如「棒」、「讚」等,但多番 嚐試都覺得無法既傳達意思又通順使用,於是最後放棄使用類似字眼,以雙關 為首要考量造「猴漏」一詞,既是音譯 horrorshow,也是與 Oh No 間形成文字 遊戲,該詞原本全無意義,反而因為沒有既定詞彙的語用包袱,能搭配各種上 下文使用,Oh No 雖然為英文,但是對普遍受過基礎英文教育的台灣讀者而言,

筆者最初嘗試以跟「好」字相關的概念翻譯此字,如「棒」、「讚」等,但多番 嚐試都覺得無法既傳達意思又通順使用,於是最後放棄使用類似字眼,以雙關 為首要考量造「猴漏」一詞,既是音譯 horrorshow,也是與 Oh No 間形成文字 遊戲,該詞原本全無意義,反而因為沒有既定詞彙的語用包袱,能搭配各種上 下文使用,Oh No 雖然為英文,但是對普遍受過基礎英文教育的台灣讀者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