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少家庭照顧者生活群像

壹、小魚：擔心害怕再被拋棄，努力守護著與奶奶的情感

「其實小時候很害怕，因為能照顧我們只有奶奶，那時候就很擔心，因為奶奶那 時候很不年輕阿，都已經六十幾歲了……你很怕她會離開，我那時候想說假如奶 奶真的離開了，那我們怎麼辦…」（小魚 I10,9-11）

圖 4-1 小魚的家系圖

一、從小個性獨立及討好大人的小魚

為增加徵求受訪者的能見度與管道，透過網路第一次在 PTT 的單親版、獨生 子女版、社工板及打工版分別 PO 上招募訊息，選擇這些版是考量與我們受訪者有 部分相近的特質及看板的人氣。沒多久在 google 的表單即收到回應，但擔憂報名 者對於照顧的角色任務與承擔的時間點之認知不同，為求慎重起見，研究者會再

職業軍人

33 31

89 歲歿

研究所休學 /休息待業

針對報名者填列的訊息詢問相關細節內容，透過與小魚幾封 mail 內容往返，更加 確定小魚擔任家庭照顧者的背景資料。

小魚是個身形嬌小擁有甜美聲音的女孩，臉上掛滿著親切的笑容。生長在隔 代教養的家庭，從有記憶以來，就是由奶奶一手照顧她與相差 2 歲的弟弟，長大 後從祖母那才了解父母離婚後又各自擁有自己的家庭，至今小魚也從未見過他們，

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父母的不告而別和長期缺席，雖然在心中留有遺憾，卻沒有 刻劃太多悲傷的痕跡，才讓小魚保有樂觀明亮的氣質。訪談中感受得到小魚對祖 母親密的情感，她很少與祖母有過爭執，卻深深記得在小一還不懂事的她與奶奶 吵架的畫面，哽咽說出沒有受過教育的奶奶，無法在她入學的第一本家庭聯絡簿 上簽名，當時她還無法處理同儕中異樣自己的那份情緒，只知道全班只有她一個 人沒有家長簽名，而對祖母無法諒解，現在她回想仍流露愧疚感並淚流不止的數 落當時自己的幼稚，也視為可能是這個轉折點，讓她體認很多事情要靠自己才能 完成，明白祖母可能也想給他們更多，只是能力有限，於是她不再自怨自艾，反 而更希望成為祖母的驕傲：「你會覺得你念高一點，你考好一點的成績，名次好一 點，奶奶會有面子，你就會覺得要給他帶來面子，然後老師就會喜歡你，因為也 會比較喜歡念書念的好的學生」（小魚 I10,28-30），更隱藏著擔心變成別人累贅 的想法，會努力扮演能讓大人開心的決定：「大姑姑會照顧我們，可是你又覺得…

她都有家庭，我們不是個累贅嘛，我就覺得要認真賺錢，就是要有自己存款，我 從小就覺得…你會想說要讓大人們開心…就是從小就很會看人家臉色」（小魚 I10,18-20），這樣的觀念養成她處事的性格，總以討好大人的角度為依歸，並從小 深植在小魚心中。

目前在台北生活，是某國立大學的研究生，自述當初考研究所的動機是為了 不想再工作所做的選擇：「念書只是藉口，我只想讓自己休息不想要繼續工作，因 為我真的覺得好累喔，就是一直以來一直是工作賺錢，……好像都沒有想要過自 己想過的…，也不知道是怎樣…反正就是想要休息」（小魚 I24,24-27），原來喘

息的想法一直是隱藏在她心中最深層的吶喊，在卸下照顧責任後，小魚開始放慢 腳步停整呼吸，尋找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及步調。

二、照顧的歷程

小魚生長在南部眷村，與祖母相差 57 歲。當小魚進入國小階段時，祖母也早 已無法工作，僅靠著身為職業軍人的祖父過世之後的撫恤金維持家計，每月微薄 的金額實難支付漸趨沉重的學雜費及生活費用，而小魚也從國小三年級就感受到 家庭的經濟壓力，由於班導師每月收取伙食費時，祖母總是拖很久，讓她一直是 班上最後未繳的名單，她原本以為可能是祖母年紀大容易健忘，但隨著次數增加 及祖母的面有難色，她終於明白家裡的經濟狀況應該是非常拮据，也是從那時候 開始她立志只要有能力就要自己賺錢。

小魚印象很深刻自己從國小三年級就開始打工，礙於未成年的身分，只能在 學校廚房協助洗班級的碗筷，金額不多，小魚認為是老師藉由協助一些弱勢家庭 的名義所提供的機會，寒暑假則找家庭代工的工作，隨著年齡的增長也加重打工 的難度，到國中除了在學校工讀外，假日也曾在早餐店、服飾店及各種餐飲業等 打工，而這些收入都用來貼補家用，從國中畢業後就開始協助負擔家計，沒有再 拿過家裡的錢，小魚回想專科生活幾乎是打工的巔峰，在學校兼了三份處室及社 團幹部工作，校外又有服務業的工作，除了上課時間，其餘都由工作填滿整個生 活。唯有如此，小魚才能負擔龐大的私立專科學費及家庭支出，進而減輕祖母的 經濟壓力。另外，「承蒙」祖母重男輕女的觀念，小魚從小即一手包辦家裡的家事 工作，包含打掃拖地、洗晾衣服及廚房煮飯等高危險家事，以分擔年事已高且體 力漸衰的祖母在家務勞動上的辛勞。

在小魚護理專科畢業，考量工作薪水待遇而北上工作時，祖母突然中風，小 魚選擇回家得以照顧祖母，在就近醫院從事護理工作。祖母第一次中風導致身體 半邊沒力後，透過復健仍維持住另一邊的功能，但也僅能在家中活動。小魚擔任 護士的工作需要輪值三班，因此上班前都會備好祖母的餐食及所需的物品等等，

回家再幫祖母洗澡及其他照料工作，日復一日的奔波在家裡與醫院，在醫院工作

貳、小枚：生下來就是要照顧媽媽的，別無選擇

「所謂的強制就醫就是警察把她捉到救護車上，然後到醫院可能就是五花大綁，

然後打鎮定劑，關到緊閉室裡面，其實這個畫面我不管看幾次，我還是覺得很震 撼，就是不太能夠接受，…應該說這個畫面我不管看幾次我都會崩潰，就是看到 那一剎那我都會覺得很難過，就都會崩潰」（阿枚 I23,7-12）

圖 4-3 阿枚的家系圖

一、隨時提心吊膽又保持警戒的阿枚

阿枚是我透過之前實習機構的社工協助媒合的，經瞭解我想找尋的研究參與 者，認識的社工想起自己的親戚有符合從小照顧母親的研究條件。詢問意願後，

阿枚願意提供個人聯絡資訊，經電話確認部分重要細節，我和阿枚交換彼此的 Line 帳號。在互傳訊息的過程中，可以感受阿枚是個主動大方，很樂於分享自己想法 的人，後續也很快地運用 Line 訊息約定訪談的時間。

因為假日阿枚都需要回家看顧母親的狀況，因此與她相約在下班後的晚上。

幾經奔波下，阿枚終於氣喘吁吁的趕赴約定地點，原本擔心一天班後的疲憊影響 阿枚訪談的分享程度，但迎面而來卻是毫不陌生的親切招呼。或許是因為透過認 識社工的牽線，彼此多一份信任感，原本的疑慮也都隨之消散。正式訪談開始，

阿枚即開宗明義的說出：「我媽是未婚懷孕生下我的，我也從未見過我的生父」（阿 枚 I1,7）。阿枚的母親 17 歲因為感情挫折發病，確診為精神分裂症（現更名為思覺

思覺失調症 78 歲歿

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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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調症），後來又遇到有婦之夫欺騙感情後卻懷了阿枚，但母親的病況根本無法照 顧小孩：「她當初懷我的時候，好像大家都勸她把小孩拿掉，可是我媽媽覺得想要 有個小孩子可以陪她，所以她還是想要生，可是生完之後發現她沒辦法照顧一個 小嬰兒，所以她是把小孩送到孤兒院去」（阿枚 I1,34-37），幾個月後，阿枚的外祖 母於心不忍，才又把阿枚接回來照顧。在阿枚輕描淡寫的口吻下卻感受到沉重的 自我揭露，像是早已接受這樣的身世，沒有太多的顧忌，讓我不由得很快進入她 的世界。

阿枚從小與外祖母及小舅一家人同住，幼年大部分的時間，母親都因發病反 覆住院，在外祖母與舅舅的「教養」下，灌輸阿枚凡事都要順著母親的要求，才 能減少她發病的次數，也要看顧好她：「從我懂事的那一分那一刻開始起，我舅舅 跟我外婆就一直告訴我說我是生來就要照顧我媽媽的，……這句話就是一直在我 腦海裡根深蒂固吧」（阿枚 I20,17-18、25）。直到阿枚小學五年級，母親與養父結 婚後，搬出去開始 3 人的家庭生活。外祖母卸下做母親的責任，沒想到這樣的照 顧責任卻轉移至阿枚身上。長期照顧母親的經驗，累積磨練出阿枚對於四周每個 人的情緒，有敏感的察覺能力，也具有更大的包容度及耐性：「可能因為這些生活 經驗讓我…我沒有辦法輕易說不，我也不能說不，所以很多事情我可能都選擇逆 來順受比較多」（阿枚 I8,33-34），外表隨和的態度仍隱藏不了話語中的獨到見解，

明顯是處事經驗所淬煉出沉穩內斂的結果，讓阿枚擁有著外柔內剛的性格。

現在的阿枚搬出來住，與母親找到一個適當的安全距離，我原以為應該減輕 不少照顧壓力，但其實她心中的擔憂卻一刻也沒少：「我覺得有（失去控制的事情）

這天遲早會來到，就是看什麼時候而已，應該說每次對我來講都很像是一次考試，

就是我覺得這次我可以輕鬆考過，還是說會有點痛苦才考過的那個心情吧!」（阿枚 I22,14-16），我也才發現原來對一個人最好的方式，不一定是守在身邊，而是彼此 找尋到一個平衡點的位置。另外，阿枚也全力投入工作，利用工作轉移部份注意 力，也從中證明自己的價值。

二、照顧歷程

阿枚與母親從小住在北部，和外祖母及小舅一家生活，對於母親的看顧，阿 枚陳述：「她跟我是緊緊黏在一起，那其實從小到大」（阿枚 I2,20-32），很難劃分

阿枚與母親從小住在北部，和外祖母及小舅一家生活，對於母親的看顧，阿 枚陳述：「她跟我是緊緊黏在一起，那其實從小到大」（阿枚 I2,20-32），很難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