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本島民間人士的「島都」記述比較
第二節 具有「摩登」意象的「島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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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具有「摩登」意象的「島都」
⼀一、︑､新知識份⼦子對帶有「摩登」意味的⿊黑貓、︑､⿊黑狗之看法
當時的新知識份子，一方面如前文所述，大幅批判了臺灣傳統的的「迷信」
與「陋習」，另一方面，也對象徵近代摩登的意象提出負面的評價。
意同摩登女性的「モガ」、摩登男性的「モボ」，約在1927 年所又開始出現 在《臺灣日日新報》的報導。409並且，在同時代的《臺灣新民報》中，「島都」
一詞時亦如同1930 年代的《臺灣婦人界》、《臺灣藝術新報》等期刊一般，帶有 一種「摩登現代性」的意象。
如1930 年的《臺灣新民報》「島都瑣聞」專欄有這樣的敘述：
島都的咖啡店，近來越發增加了。︒｡各街頭巷尾，總可⾒見那紅燈綠燈的掩映 間，⼀一陣⼀一陣透出歌聲笑聲樂聲的交響樂。︒｡在那燈紅酒綠⾦金迷紙醉的環境 中，⾃自有⼀一種陶醉的⼼心情，難怪⼀一般⼈人每遊⽽而忘返啊！且聞有數軒備有美 姬、︑､與客作遍躚〔躂〕舞，時代尖端的名物——跳舞——⾄至今當局選頑固 禁⽌止，其實嗜跳舞最熱者，多半是那班出洋歸朝的⾼高等官居多云。︒｡410 這篇短文顯現出了隨著物質文明的改善，有消費能力的人，已能夠開始享受 另一種生活方式，「島都」與「摩登近代性」的意象也產生了一定的連結。這篇 短文除了表現出該報一圓對於日本統治者的批判態度之外，也顯示出了對這些享 受「摩登」生活的青年男女的批判。
同樣在1930 年，《臺灣新民報》有一篇投書指出，由於大稻埕沒有公園，一 到夏天，人們會到臺北橋去避暑。「不料因為近來⿊黑貓和⿊黑狗的猖獗，時常在該 橋上演出醜態。︒｡致惹傍觀者諷刺或受不良少年毆打。︒｡」411
至於他們批判的「黑貓」和「黑狗」是什麼呢？1931 年 11 月 27 日，《臺灣 日日新報》的「問答欄」中，一名署名「內地生」者就提出了這樣的疑問：「所 謂的黑狗黑貓是什麼呢？」報社回答：「本島人之間稱摩登男性為黑狗，稱摩登 女性為黑貓。這是本島人之間的流行用語。」412由於在1931「問答欄」中出現 內地人讀者這樣的提問，對照《臺灣日日新報》的報導，具有摩登女性意味的「黑 貓」在1930 年前後開始出現在報導中，又對照《臺灣新民報》中的記述，可以
409 最早一篇有關「モガ」的報導應為〈モガと判別がつかぬ斷髪洋裝の女敎員〉，《臺灣日日新 報》，1927 年 9 月 21 日，夕刊第 2 版。二者並列提及的最早則是〈モガモボの新婚旅行〉，《臺 灣日日新報》，1927 年 11 月 6 日，夕刊第 1 版。
410 〈島都瑣聞〉，《臺灣新民報》，341（1930.11，臺北），頁 3。
411 〈臺北橋附近 不良少年出沒〉，《臺灣新民報》，326（1930.08，臺北），頁 8。
412 〈問答欄〉，《臺灣日日新報》，1931 年 11 月 27 日，夕刊第 3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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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測臺灣的「黑狗」、「黑貓」用語的出現應該是在1930 年前後。
英語中摩登女性（modern girl）一詞的出現，可以追溯至二十世紀初的英國。
當時的背景為，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英國國內男性數量減少，且戰後亦生活困難 的問題；位於中間階層的女性同時開始投入特定職業，更長遠地來說，背後還有 著她們母親世代長年追求女性參政權的脈絡，最初可以說是具有「掌控自己的意 志力」、「絕非只是為了無償獲得自由」這樣的意義。相對地，在日本「摩登女性」
（モダンガール）的出現，最早可以追溯至1924 年北澤秀一發表的文章；他受 到英國的概念影響，對摩登女性最初的認知是「具有新知識、自覺，並要求在所 有方面都應有與男性同等地位與權利的女性」。但在該詞流行之際，適逢北澤去 世，後逐漸轉變成具有負面意涵，或許正是因為，當時日本的知識份子受馬克思 主義、社會主義思潮影響，認為所謂的「モガ」代表的是一種美式生活風格、「資 本主義的末期症狀」。413
針對1920 年代至 1930 年代中葉的日本，日本學者南博提出當時正處於一種 特殊的日本近代化現象——此一時期的日本「近代主義（摩登主義）」介於明治 以後文明開化、戰後美軍佔領期此二大近代化的浪潮之間，特徵包括思想上的教 養主義、國際上的國際主義、生活面向上的個人主義與家族主義之結合等，而在 與思想、藝術有所關聯的風俗方面，則有「摩登女性」、「摩登男性」的出現。南 博指出，當時在日本內地，摩登女性是具有女性文化菁英的意涵。相對地，摩登 男性一詞在當時才具有輕蔑的意味。414
洪郁如的研究亦曾指出，以斷髮、洋裝與洋風化妝為特徵的摩登女性，在 1920 年代中葉日本內地出現時，是具有「抱著近代性的精神、嘗試自立的新女 性」的意味，不過在1930 年代發行的字典中是以「對輕挑、享樂的年輕女性的 輕蔑用語」。而在臺灣以臺語發音的「黑貓」、「黑狗」，在新知識份子書寫的脈絡 下，則特別是偏向後者，多具有負面的意思。換言之，在該詞流行之際，或許因 為當時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思潮正盛行於日本的知識份子之間，「摩登女性(モ ガ)」逐漸被視為代表的是一種美式生活風格、「資本主義的末期症狀」， 轉變成 具有負面意涵的語詞。
相對照之下，在臺灣，以臺語發音的「黑貓」、「黑狗」都具有輕蔑、負面之 意，可以知道，同樣都是「摩登女性」，在當時的日本內地與臺灣，在概念上可 能有所差異。415
413 垂水千恵，〈モダンガール〉，收於垂水千恵編，《コレクション・モダン都市文化 第 16 巻 モダンガール》（東京：ゆまに書房，2006），頁 675-687。
414 南博，〈日本モダニズム研究の方向—おぼえがき—〉，收於南博編，《日本モダニズムの研究》
（東京：ブレーン出版，1982），頁 vii-xiv。
415 當然，此處不能排除台語的「黑貓」、「黑狗」僅是日語「モガ」、「モボ」的近似語，在意義 上並非完全等同、已經有所轉變的可能性。不過，這並非本文在此能夠釐清的問題，故藉前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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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從史料中可以得知，至少當時臺灣的知識份子中，對於「黑貓」持有 負面看法，應該並非少見。以下的短文，其實都呈現了《臺灣新民報》中「島都 瑣聞」專欄的態度。其中曾經出現以下的敘述：
島都的藝妓，近來因景氣的不況，⽣生意蕭條，加以近來⿊黑貓，裝飾技巧，
⼤大有壓倒藝妓之勢，於是藝妓們頗覺恐慌，聽說將要團結⼀一部分的娘⼦子軍，
正式向臺北州及警察署要求取締⿊黑貓，這是否正當防衛呢？416
島都的新名物「⿊黑狗團」、︑､「⿊黑貓團」，就是⼀一般不良少年少⼥女們所組織的 團體。︒｡聞其內容組織的很有系統。︒｡團員份⼦子都是⼀一般中流⼈人家的⼦子弟居多。︒｡
他們的⽬目的在乎吸引異性⽽而⾏行苟且的⾏行為。︒｡這種現象，就是臺灣的社交太 不公開，青年們的煩悶乃藉不法的⼿手段發洩出來的反應。︒｡這點是有⼼心社會 改⾰革的⼈人們必須考慮的地⽅方。︒｡417
以上這些，是報中曾經出現，臺灣人知識份子對於「島都」的負面論述中，
以「黑貓」、「黑狗」作為應該批判的對象。
至於當時的知識份子怎麼看？在此參考曾任《臺灣新民報》記者的劉捷，418 在當時所寫的文章，於1994 年經過翻譯、出版以後，以散問集的形式問世。其 中也有兩篇提到他對於黑貓、黑狗的看法（而譯文為烏貓、烏狗）：
烏貓是⼤大稻埕街頭的⼀一⾵風景。︒｡
依消息靈通⼈人⼠士的說法，是昭和三年開始出現的。︒｡她集體、︑､名實俱在地被 認識其存在是最近的事。︒｡正是所謂「時髦」，相當於本⼟土的摩登⼥女郎或私 娼。︒｡烏貓的⽇日常⽣生活幾與私娼相同，但他們對⾐衣服的流⾏行頗為敏感，做⼤大 膽濃豔的打扮。︒｡
⼤大稻埕的社會現實愈深刻化，烏貓的繁殖愈成⽼老⿏鼠之勢。︒｡她們和烏狗⼀一起 將社會⾃自純的帶動到濁的，⼀一切成為刺激底、︑､獵奇底，她們將在世紀末的 舞臺上馳騁於⾊色情戰線，演供給⾁肉體的職責。︒｡因此，如烏狗是不良性的遊
1931 年 11 月 27 日《臺灣日日新報》中，報社記者在問答欄中的回應，顯示至少在當時在臺內 地人的理解中，應是將「黑貓」、「黑狗」與「モガ」、「モボ」等同的。
416 〈島都瑣聞〉，《臺灣新民報》，378（1931.08，臺北），頁 4。
417 〈島都瑣聞〉，《臺灣新民報》，325（1930.08，臺北），頁 4。
418 劉捷（1911-2004），阿猴廳港西中里人，父親為保正。1928 年前往東京留學，商業學校畢業 之後考進明治大學法科專門部，但並未畢業。1932 年返臺後繼續擔任《臺灣新聞》屏東支部採 訪記者，同年1 月《臺灣新民報》獲准發行日刊，後在 1933 年由新民報社董事之一的李瑞雲推 薦進入《臺灣新民報》，後被派至臺北本社擔任採訪記者。雖然他在當時並未加入社會運動組織，
而其往後論述中，可以說是相當程度承襲了臺灣地方自治聯盟對農工階級的態度，即強調知識階 層在社會運動中的領導位置。許倍榕，〈30 年代啟蒙「左翼」論述——以劉捷為觀察對象〉（臺 南：國立成功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碩士論文，2006），頁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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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烏貓則為私娼加摩登⼥女郎的雞尾酒。︒｡419
如果，烏貓⼩小姐是摩登⼥女郎加私娼的雞尾酒；烏狗兄應是摩登公⼦子加不良 青年、︑､與太者（惡棍）、︑､軟派的無賴漢的總和。︒｡最適合的表現，也許是太 者吧！穿著寬闊的海員褲，不分晝夜飄蕩⼤大稻埕的繁華街獵取些什麼。︒｡
他們拼命尋找烏貓或鄉下寡婦，聚成隊伍如豺狼頻繁徬仿著街頭巷尾
⼈人家。︒｡
但現在⼀一般所說的烏狗的概念，是專指畢了業，找不到職業的失業知識階 級。︒｡有道理，他們失業知識級⼤大多年輕，容易沈迷於酒⾊色，⼀一失⾜足將墮⼊入 烏狗之群。︒｡
如烏狗應貶損的理由如前述，現正在壯⼤大的失業知識階級的烏狗化，
豈⾮非⼜又值得擔憂的現象嗎？420
另外，當時代同樣是處於社會中上階級、不分在臺內地人或本島人，都曾表 示不會考慮以黑貓作為結婚對象。雜誌《臺灣婦人界》於1934 年 11 月舉辦一場
「未婚青年座談會」，隨後舉辦「ボクの結婚條件−花嫁に對する憧れを語る會（我 的結婚條件——理想的新娘座談會）」，邀請 30 歲左右，職業從州廳官吏、大商 社三井會社職員、律師、報社記者、洋裝店員，還有文學家與勞工社會運動者，
「未婚青年座談會」，隨後舉辦「ボクの結婚條件−花嫁に對する憧れを語る會（我 的結婚條件——理想的新娘座談會）」，邀請 30 歲左右，職業從州廳官吏、大商 社三井會社職員、律師、報社記者、洋裝店員，還有文學家與勞工社會運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