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首早期法國藝術歌曲解析
第八節 《月光》Clair de Lune
一、原文歌詞與中譯詞 Votre âme est un paysage choisi
Que vont charmant masques et bergamasques Jouant du luth et dansant et quasi
Tristes sous leurs déguisements fantasques.
您的靈魂是一列精選的景致
那兒有戴著迷人的面具和跳貝加摩的舞者 彈奏著魯特琴跳著舞
而在奇特裝扮下的他們，幾乎難掩憂傷。
Tout en chantant sur le mode mineur L'amour vainqueur et la vie opportune, Ils n'ont pas l'air de croire à leur bonheur Et leur chanson se mêle au clair de lune,
所有的人以小調歌頌著
讚頌勝利者無往不利的愛情與及時行樂的生活 但他們似乎不相信自己幸福的神情
他們的歌聲融入月光中，
Au calme clair de lune triste et beau, Qui fait rêver les oiseaux dans les arbres Et sangloter d'extase les jets d'eau,
Les grands jets d'eau sveltes parmi les marbres.
Au calme clair de lune triste et beau.
（底線處為詩節韻腳）
是悲傷且哀愁，他們的歌聲以灰暗的小調唱著。彷彿，這一切喜怒哀樂，都會在 甦醒後過去，大自然也會回歸正軌，繼續運作著。
本詩共三個詩段，每詩段以四個詩句組成。全詩押韻工整，第一、三句押同 一韻，第二、四句押同一韻，惟第三詩節之第五詩句為重複此詩主要欲表達的詩 境－寧靜的月光悲傷又美麗
，
因此不列入押韻的範圍之內。德布西非常喜歡此一詩作，1891 年以同樣的詩詞譜成另一完全不同版本的歌 曲。此詩以帶著悲傷，但又希望掌握瞬間及時行樂的心情，表達出人們複雜的內 心及矛盾的心理層面，帶給聽眾獨特且深度的思索。全曲以和弦式的伴奏鋪陳出 朦朧月光的意境，歌者須以寧靜且溫和的音色來展現。
三、樂曲分析與詮釋
這首曲子的音樂架構大致為：前奏(1-12)、A(13-30)、B(31-53)、C(54-74)、
尾奏(75-84)，曲式為三段體。整首曲子的完整性相當高，許多手法前後呼應，
如「三度」、「增二度」的使用，以及下行和弦轉位的效果，調性隨著詩句游移，
但最後都會回到原調。
開頭十二小節前奏中，調性含糊，以朦朧的和弦轉位下移，如同皎潔淡雅的 月光灑下一般，並且以往下八度的模進方式進行延伸。第 7 至第 10 小節，鋼琴 伴奏要有逐漸擴張，如同揭開夜幕的效果，直到第 11 小節，進入升 F 大調一級 和弦才確立調性【譜例 8-1】。
【譜例 8-1】《月光》第 8-11 小節
第一句詩詞主要是以三度構成的樂句，先是向上以小三度構築後又往下迴 旋，於下方盤旋後又回到最初的升 A 音【譜例 8-2】。
【譜例 8-2】《月光》第 12-19 小節
第 25 小節，歌者旋律中首次出現變音記號，以還原 E 音以及突強記號（sf）
來強調「憂傷」（Tristes）這個字。緊接而來的第 26 小節至第 30 小節，連續使 用升 E 音與 D 音，增二度的特殊音程所產升的不和諧音響，鋼琴則以音響豐富 的十一和弦堆疊，使得音樂畫面與歌詞中的「奇特古怪的」（Fantasques）互相描
繪【譜例 8-3】。歌者唱到此處必須小心音準的控制與拿捏，譜上的漸弱記號可以 不用特別「做」出來，隨著音高的下降，音量自然地會減弱。
【譜例 8-3】《月光》第 24-27 小節
音樂在第 31 小節進入 B 段，德布西使用十六分音符半音級進，並且加入強 音記號（>）於非重音的第二、三拍，推動音樂至第 38 小節的最高音升 a2音，
以搭配詞意「歡愉的」（Opportune）【譜例 8-4】。
【譜例 8-4】《月光》第 32-39 小節
此段歌者必須注意情緒的堆疊，旋律如同波浪般起伏，時常回到這段落的主 音升 a1音，但歌者不能因為安全的和聲而讓詩句停住，例如：第 33 小節，要唱
完「小調」（mode mineur），才算是完整的句子。例如：第 40 小節接入第 41 小 節，雖然有一個非常短暫的十六分休止符，但後面的受詞「他們的幸福」（à leur
bonheur），也要納入整個句子當中。
第 43 小節至第 52 小節， 同一句歌詞「他們的歌聲融入月光中」（Et leur
chanson se mêle au clair de lune）重複唱了兩次，第一次與第二次，歌者在演唱的 音量上應該要有層次區別，並跟隨樂譜上的強音記號來強調「歌曲」（chanson）
與「融合、滲入」（mêle）這兩個字。第 50 小節為「月亮」（lune），第一個音節
lu 有整整兩小節的長度，而 e1音又是輕女高音較不穩定的中低音域，歌者要不 斷傳送氣息，推動長音，支撐至第 52 小節以升高半音結束的第二音節 ne【譜例
8-5】。
【譜例 8-5】《月光》第 47-53 小節
B 段的前半段，伴奏主要是以「重複」（doubling）旋律以及九和弦的音響烘 托音樂。單純的節奏與豐富的和聲，避免旋律顯得單薄，也能更容易聽到詩詞。
B 段的後半段，重現了前奏所用的節奏動機與旋律走向，轉位的音程下行，彷彿 月光灑落大地一般，一直持續到說出「月亮」（lune）這個字。整個 B 段，鋼琴 除了與歌者一樣須注意音量層次的變化，還要注意第 43 小節開始，德布西將低 音聲部的強音記號放在第二拍，高音聲部的轉位下行則強調第三拍，利用這兩個 強音，打破了三拍子的韻律感，而更加強調流動性。
進入 C 段的前兩小節（第 54、55 小節），讓聽眾回憶到一開始進入 A 段前 兩小節（第 11、12 小節），四個小節完全一樣，就連緊接著的下一小節也是完全 一樣。 但音樂從第 57 小節開始展開，進入本詩的主旨，「憂傷而美麗的月光」
（Au calme clair de lune triste et beau）。分別在第 63 小節與第 72 小節標示著「漸 慢」（ritenuto），但歌者應該清楚詩詞的分句，因此選擇不要過度漸慢，並且在 新句子的開頭（Et）的前面換氣。第 72 小節的漸慢後，要立刻「回到原速」（a Tempo
），並且特別注意 d2與升 e2音之間產生的增二度音程之音準【譜例 8-6】。
【譜例 8-6】《月光》第 72-74 小節
尾奏輕輕唱出最後一個句子，也是本詩最重要的一句話，「在寧靜，憂傷而 美麗的月光下」（Au calme clair de lune triste et beau.）根據表情術語「漸消逝且 突慢」（morendo et très retenu）應放慢速度來詮釋，平穩的氣息清楚地唱出，最 後讓升 a2長音消逝在鋼琴營造的寧靜月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