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首早期法國藝術歌曲解析
第九節 《皮耶霍》Pierrot
一、原文歌詞與中譯詞
Le bon Pierrot, que la foule contemple, Ayant fini les noces d'Arlequin,
Suit en songeant le boulevard du Temple.
Une fillette au souple casaquin En vain l'agace de son oeil coquin;
大好人皮耶霍，被眾人注視著 在阿爾勒剛的婚禮結束後，
沿著教堂大道若有所思地走著。
一位身著柔軟短衫的小女孩，
突然地用她調皮的眼神望著他
Et cependant mystérieuse et lisse Faisant de lui sa plus chère délice, La blanche lune aux cornes de taureau Jette un regard de son oeil en coulisse À son ami Jean Gaspard Deburau.
（底線處為詩節韻腳）
（Pierrot）、婚禮主人阿爾勒剛（Arlequin）、小女孩（Une fillette）與好友尚．卡 斯巴何．德比侯（Jean Gaspard Deburau, 1796-1848）等四個人物。
本詩僅兩個詩節，每個詩節五句，第一詩節之一、三句押同一韻，二、四、
五句押同一韻；第二詩節之一、二四句押同一韻，三、五句押同一韻；此安排雖
不工整，但呼應了皮耶霍喜劇角色幽默的個性。
當皮耶霍參加完阿爾勒剛的婚禮後，眾人看著若有所思的他走在街道上，這 時來了一位小女孩
，
她調皮的眼神讓皮耶霍由沉思中回到現實。在月光的照射 下，他的注意力回到了朋友的身上，並且瞥了他一眼。這位「朋友」－尚卡斯巴何德比侯，是真實存在於十九世紀的人物，他以創 造皮耶霍這個喜劇角色而聞名。由角色能夠看到創造者本人，就像一部作品能夠 反映其創造者的性格與個性
。
如同貝多芬他狂放的個性，作品充滿了情感與張 力；布拉姆斯傳統的個性，作品特別保守、雋永；華格納大膽的個性，作品便充 滿創新與革命。尚的性格，多少也反映在他所創造的角色－皮耶霍上。三、樂曲分析與詮釋
此曲的標題下方特別標示出了一段譜例，指示語"Sur l’air de"，指音樂根據法 國古民謠《月光》（Au clair de la lune）的動機旋律來創作【譜例 9-1】。在前十小 節的前奏中，就已經重複了四次相同的動機旋律，而在整首歌曲中，則完整出現 了共十三次的動機旋律，更多的是以動機旋律作為發展的樂句。
【譜例 9-1】《皮耶霍》民謠素材
前奏的部分，由兩次八度下行大跳與四次動機旋律組成【譜例 9-2】。兩次八 分音符八度大跳與低音聲部的十六分音符形成一種調皮的呼應
，
彷彿小女孩俏 皮的身影。長音和弦所營造的音響效果，彷彿是在預示著若有所思的皮耶霍。第 十小節的延長記號之後，音樂立刻轉移給歌者，歌者進入旋律的呼吸就特別重要，應該以快速吸氣的方法來呼應俏皮的樂念，不能被延長記號影響。
【譜例 9-2】《皮耶霍》第 1-3 小節
第一段的歌詞旋律主要以完全四度、完全五度的音程組成，曲子雖然是 e 小 調上，但第一段的旋律出現的許多特定音，讓音樂整體聽起來帶有一點「調式」
音樂的風格【譜例 9-3】。
【譜例 9-3】《皮耶霍》第 9-16 小節
第 27 小節，唱出「突然地用她調皮的眼神望著他」（En vain l'agace de son
oeil coquin）出現了以 c2音為中心的上下五度大跳音程、七度大七和弦分解之琶 音，以及十度下跳大音程，高低起伏的旋律展現出小女孩的性情，演唱時應保持 輕盈的音色，不加入重量，以輕巧俏皮的音樂詮釋小女孩調皮的眼神。
第 31 小節開始進入第二段，「同時，神秘又平滑的」（Et cependant mystérieuse
et lisse），歌詞中彷彿看到了月亮在朦朧神秘的月暈簇擁中，冉冉上升，也是在 這裡，德布西以加長音值的方式處理，須以圓滑的線條來唱，並且給多一點時間 來唱出兩個形容詞，「神秘的」（mystérieuse）與「光滑的」（lisse）【譜例 9-4】。
鋼琴在這一個句子，特別以半音階上行級進的方式漸漸擴張，與前一句的音階下 行，形成反向的對比。
【譜例 9-4】《皮耶霍》第 29-36 小節
第 35 小節，恢復到原本的生動活潑，並且安排鋼琴在高音聲部再現動機旋 律。在這四小節長的句子中，就涵蓋了十二度的音域，高音 b2只要用清亮的聲
音，輕輕點到即可，動詞「使」（Fiasant）一定要緊接受詞「他」（lui），才能夠 產生意義。而副詞「最」（Plus）也要緊跟著後面的形容詞，來強調「珍貴」（ch ère）與「快樂」（délice）。
第 48 小節，一反全曲熱鬧的伴奏，以單純的和弦給予聲響的延續，歌者以 較低的音域唱出「他的摯友－尚．卡斯巴何．德比侯」（À son ami Jean Gaspard Deburau）【譜例 9-5】。
【譜例 9-5】《皮耶霍》(Pierrot)第 48-51 小節
尾段從第 53 小節開始，以無歌詞的花腔樂段呈現，歌者母音「啊」一定要 端正，並且有意義、有情緒的來唱。鋼琴反覆了六次來自動機旋律的素材，並且 以下行音階加以發揮，與高亢的花腔旋律產生張力。第 57 小節至最後一個小節 的樂句
，
要以足夠的氣息帶動上行的顫音，讓氣息快於聲音，有稍微加快的走 向，仿佛看到皮耶霍與他的創造者相視而笑的一個場面【譜例 9-6】。【譜例 9-6】《皮耶霍》第 58-61 小節
第十節 《顯現》Apparition
一、原文歌詞與中譯詞
La lune s'attristait. Des séraphins en pleurs
Rêvant, l'archet aux doigts, dans le calme des fleurs Vaporeuses, tiraient de mourantes violes
De blancs sanglots glissant sur l'azur des corolles.
-- C'était le jour béni de ton premier baiser.
Ma songerie aimant à me martyriser S'enivrait savamment du parfum de tristesse Que même sans regret et sans déboire laisse
月亮是悲傷的，含淚的天使們
La cueillaison d'un Rêve au coeur qui l'a cueilli.
J'errais donc, l'oeil rivé sur le pavé vieilli Quand avec du soleil aux cheveux, dans la rue Et dans le soir, tu m'es en riant apparue
Et j'ai cru voir la fée au chapeau de clarté Qui jadis sur mes beaux sommeils d'enfant gâté Passait, laissant toujours de ses mains mal fermées Neiger de blancs bouquets d'étoiles parfumées.
（底線處為詩節韻腳）
二、創作背景與詩詞解析
這首詩寫於 1863 年的夏天，卻到 20 年後（1883 年）才收錄在詩集《綠岱斯》
（Lutèce）出版。本詩僅有兩個詩節，每個詩節由八個詩句所組成，押韻工整，
第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句分別押同一韻。德布西於 1884 年完成此 首歌曲，1926 年由次女高音珍．巴托莉（Jane Bathori, 1877-1970）73首演。
詩人在夜晚的幻覺下以詩詞表達他的內心幻境，一開始用具體的月光，搭配 腐朽的古提琴所拉出的琴聲以及花香，為已逝的愛情而哭泣，這讓人回憶到那段 美好的時光，想要沒有煩憂也沒有後悔地就此沉醉，心彷彿也被採擷走了一般；
接著場景轉到落日下的石板路，在金黃餘暉的照射下，主角彷彿看見那夢中人如 仙女般出現眼前，她的一舉一動，依舊勾起這段愛情的特殊記憶。
三、樂曲分析與詮釋
本曲為貫穿式歌曲，開始在 E 大調，降 G 大調結尾。音樂一開始，鋼琴以高 聲部連續十六分音符構成音樂動機，並且利用八度上下輪流的擴張，刻畫出夢幻 中的氛圍；歌者一開始就要融合入此幻境，旋律以 b1音同音反覆，與鋼琴形成 三對二不穩定的節奏，以「平靜夢幻的」（rêveusement）語調，輕輕地唱出【譜 例 10-1】。第二個句子旋律起伏僅以半音，做出細緻微妙的變化，級進的半音彷 彿真的看到六翼天使留下了眼淚。
73 法國著名次女高音，活躍於當時的音樂舞台上，多次首演聖桑、佛瑞、德布西的法國藝術歌曲，曾 飾演歌劇《藝術家的生涯》中的咪咪、《卡門》中的米凱拉。
【譜例 10-1】《顯現》第 2-3 小節
第 7 小節，跟從表情術語指示「一點點漸慢」（un peu retenu），利用時間來 沉浸在寧靜與「朦朧輕薄的」（Vaporeuses）花香中，鋼琴和弦平行移動。第 8 小節，伴奏明顯改變音形，「輕重－」的節奏設計，模仿垂死的古提琴聲響。第
10 小節，旋律一路從 f2到 f1音的下行，以音畫效果呈現歌詞中「滑溜」（glissant）
之動態感【譜例 10-2】。
【譜例 10-2】《顯現》第 6-11 小節
氣氛營造一直持續到第 13 小節，轉入降 G 大調開始逐漸明朗。強音記號強 調「就是那美好的一天」（C'était le jour béni），歌者要唱得歷歷在目。同樣的強 調再次出現在第 22 至 23 小節，「即使沒有惋惜亦無留下煩憂」（Que même sans
regret et sans déboire laisse）【譜例 10-3】。有趣的是，兩次的「強調」，並不是大 聲或高音，反而都以下行音形來呈現，歌者唱到這裡，特別有心痛的感覺。伴奏 從第 16 小節開始，便以切分音的節奏來推動音樂前進，在推動之後，也要注意 幫助歌者緩和回來。
【譜例 10-3】《顯現》第 21-26 小節
第 25 小節，鋼琴以平穩的三連音和弦反覆進入，持續到第 28 小節，只留下 了 e1音同音反覆，預示緊接而來的「徘迴」（動詞原型為 errer）是孤獨的。之後 的四個小節內，單音反覆增加到雙音，再擴張到和弦，音響越趨豐富【譜例 10-4】。 歌詞也在此處有轉折，從第 32 小節的最後一拍，開始建構一個共八小節的高潮，
術語中強調「賦予生命、有活力的」（animez）。鋼琴低音聲部的和弦動力支持，
讓歌者能夠唱出一整句完整的詩句。第 39 小節以九度大跳至 c3音的音程，唱出
「出現」（apparue）為本曲的最高潮。
【譜例 10-4】《顯現》第 30-32 小節
第 41 小節，延續前面樂句的熱情，看見夢中的女子出現在一片光芒之中。
鋼琴左手的六連音流動音形，彷彿就是那一片閃耀的光芒。第 45 小節起，音樂 和緩下來，伴奏以較長音值的八分音符來緩和情緒。第 47 小節，以同音異名的 概念與平行和弦，進入到以升 F 音為根音堆疊而成的三和弦。緊接著，利用持續 音記號（tenuto）清楚地強調一字一句，並且亦使用下行音形【譜例 10-5】，這個 手法與第二段中的兩個強調句互相呼應。
【譜例 10-5】《顯現》第 48-49 小節
音樂進入末段，從第 50 小節開始，加入了三十二分音符下行的琶音裝飾奏，
如同流星一般墜落，德布西以音畫的手法描繪這稍縱即逝的星束。除此之外，鋼 琴以缺少第三音的三連音音形貫穿整個尾段，讓最後的段落產生一種空寂、廣闊 的時空，並且不時地提醒詩人內心中那份空虛【譜例 10-6】。旋律持續在極弱的 音量下唱出，第 55 至 56 小節，一個橫跨十度的上行琶音，歌者一定要預先準備 好，氣吸滿並且平穩、省氣地唱出，特別是第 56 小節的八度下跳，小心支撐才 能避免過多的重量而導致氣不穩，最後的半音級進之音準也要特別注意。
【譜例 10-6】《顯現》第 52-56 小節
第五章 結論
從德布西早期的法國藝術歌曲中，可以看出他以豐富的和聲色彩營造詩詞氛 圍情境，其音樂創作手法、音畫效果富有高度藝術價值。筆者分別從詩詞、旋律、
從德布西早期的法國藝術歌曲中，可以看出他以豐富的和聲色彩營造詩詞氛 圍情境，其音樂創作手法、音畫效果富有高度藝術價值。筆者分別從詩詞、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