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首早期法國藝術歌曲解析
第六節 《感傷的風景》Paysage sentimental
一、原文歌詞與中譯詞
Le ciel d'hiver, si doux, si triste, si dormant, Où le soleil errait parmi des vapeurs blanches, Était pareil au doux, au profond sentiment Qui nous rendait heureux mélancoliquement Par cet après midi de baisers sous les branches.
冬季的天空，柔美、悲傷且慵懶 太陽在白色煙靄中徘徊
就像柔美深刻的情感
讓我們感到帶有悲傷的幸福 在那午後樹下的一吻。
Branches mortes qu'aucun souffle ne remuait, Branches noires avec quelque feuille fanée, Ah! que ta bouche s’est à ma bouche donée Plus tendrement encor dans ce grand bois muet, Et dans cette langueur de la mort de l'année!
狂風無從攪擾枯枝
黑色的樹枝與一些枯萎的葉子 啊！你的唇碰上我的唇！
在寬闊沉靜的森林中顯得更加溫柔 在這年末的疲憊之中
La mort de tout, sinon de toi que j'aime tant, Et sinon du bonheur dont mon âme est comblée, Bonheur qui dort au fond de cette âme isolée, Mystérieux, paisible et frais comme l'étang Qui pâlissait au fond de la pâle vallée.
（底線處為詩節韻腳）
二、創作背景與詩詞解析
本曲創作於 1880 年，但是直到 1883 年才得以修訂完成並出版，獻給法斯尼 耶夫人
。
歌詞與第二節之歌《美麗的夜晚》同樣選自保羅．布何爵第一本詩集《懺悔》（Les aveux）。
本詩共三個詩節，每個詩節以五個句子組成，押韻處為第二句及第五句；第 二、三詩節的第三句，亦配合該詩節放入韻腳字。詩詞先由景色描寫，觸景思情，
來到回憶的一方，記憶中的場景歷歷在目
。
從詩詞中可以感受到主角內心受到 愛情影響所產生的情緒起伏，幸福中帶有些許惆悵，溫柔的吻中帶有一絲疲憊，最後以「蒼白」如此具象的形容，來表示愛情的淡化、消逝。
雖然愛情總是不如所願，但主角的投入與付出，是全然的、滿溢的，就算萬 物消逝，他的愛也不會死去。或許這種投入，僅會存在於初戀、或真愛之中吧。
三、樂曲分析與詮釋
本曲結構以 A(11-55)、B(61-96)、A’(103-150)三段體呈現，F 大調，全曲以三 拍子的流動感來維持小行板的韻律。前奏(1-10)由鋼琴高聲部的旋律揭開，並且 以下八度模進重複，a,b 兩素材分別會在歌曲中被發展【譜例 6-1】。
【譜例 6-1】《感傷的風景》第 1-7 小節
第 11 小節，歌者以小聲、「甜美」（doux）的音量進入，鋼琴以強調旋律音
為主要功能。第一句先唱出慵懶甜蜜，帶有一絲絲哀傷的冬景，第二句再帶入太 陽移動所造成霧氣中光影游移的動態感，戲劇性油然而生，音樂線條亦由下而上 再往下，以起伏的音樂走向作為音畫效果，描繪陽光的起落【譜例 6-2】。後兩句 由「景色」回到了「人」的身上，歌者開始敘述內心深層的感覺，帶著「悲傷的 幸福」（heureux mélancoliquement），鋼琴則以素材 b 反覆伴奏。
【譜例 6-2】《感傷的風景》第 15-30 小節
第 44 小節，歌詞唱到「透過那午後樹下的一吻」（Par cet après midi de baiser
sous les branches），音樂迅速堆疊到全曲最高音 a2音，並以超過兩個小節的長度 來強調「下午」（après midi）這個時刻，後以下行音形漸慢強調「親吻」（baisers）， 彷彿午後的陽光與那深深的一吻一樣強烈。「回歸速度」（a Tempo）後，歌者唱 出本曲動機，並且以三小節的長音延長維持，後上升半音解決；鋼琴則以素材 b 的節奏音型反覆，回應歌者，就如同熱吻過後的心跳回聲【譜例 6-3】。
【譜例 6-3】《感傷的風景》第 46-60 小節
第 61 小節進入 B 段落，相較於 A 段落，B 段落的旋律性相對來說較薄弱，
速度稍微和緩一些，以半詠唱的方式唱出歌詞。除此之外，B 段落的調性變化頻 繁，一開始直接轉入 C 大調； 第 67 小節，以升高半音的模進方式轉入降 D 大 調；隨後第 73 小節，更多的變化音記號，讓音樂來到降 G 大調上。音樂上的變 化呼應著詩詞，情緒隨著親吻而高漲滿盈，音樂旋律線條再度出現。第 81 小節，
樂譜指示以極弱的音量唱出「溫柔」（tendrement）的感覺，這個句子中包含了三 個半音下行級進，歌者要特別注意此處的音準【譜例 6-4】。
【譜例 6-4】《感傷的風景》第 79-84 小節
第 96 到 101 小節為過門樂段，鋼琴以右手 A 音八度反覆，左手以建立和聲 之功能為主。第 102 小節進入 A’段落，旋律大致相同，和聲有展開再收回的效 果。第 109 小節，德布西以持續音記號來強調「神秘的」（Mystérieux），旋律以
c2音為根音向上堆疊而成的小三和弦，與鋼琴的低音，構成九和弦音響，音量也 在兩個小節內漸強，而鋼琴也在緊接的兩小節後，以 g1音為根音向上堆疊形成 一個小七和弦【譜例 6-5】。
【譜例 6-5】《感傷的風景》第 116-123 小節
第 118 小節，歌者唱出「那蒼白的谷底更加蒼白」（Qui pâlissait au fond de la
pâle vallée），音樂雖從 a1向上推進到 a2長音，但是譜上卻指示以極弱的音量演 唱，也沒有多餘的漸強記號，歌者要注意情緒的掌控，音樂雖然是向上，但詩詞 其實是「背景、底部」（fond），需忠實地唱出詞意【譜例 6-6】。鋼琴最後以素材 b 反覆五次後，進入 F 大調 I 級和弦解決。音樂與詩詞呈現的這種脫離的狀態，
也可以視為一種超然的音樂象徵，進入象徵主義模糊、神秘的思想之谷。
【譜例 6-6】《感傷的風景》第 124-140 小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