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資料分析
第三節 另一個舞台
上述情況呼應「虛實交錯」概念，個人在實體場域的社會角色被帶到 Facebook 上，儘管 Facebook 具有 Walther（1996）所提之電腦中介傳播的超人際傳播
（hyperpersonal）特色，能去除影響溝通的不利因素，如社會階層等，使人能更 形象。舞台概念源自於 Goffman（1959／徐江敏、李姚軍譯，1992）戲劇理論
（dramaturgical approach），他指出整個社會是一個舞台，每個人皆實際參與日 常生活演出。人們在日常生活的互動，就好像戲劇一般，表演者無時無刻都在表 現出符合對方期待的形象。也就是說，個人在台前表演，揭露自己，都帶有表現 給他人看的成分，讓別人對自己留下印象，藉以維持他人對自己的認知，建立認 同，而個人為此展現出來的行為便是「展演（performance）」。
舞台表演區域又劃分為「前台區域（the front regions）」與「後台區域（the back regions）」。前台是正式展演的場域，人與人互動的舞台，為了符合情境與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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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或維持正式工作運行順利。相對地，Facebook 的出現像是在組織情境中創 造出另一個「前台」，而這個前台具備的電腦中介傳播特色，例如跨越時空限制、超人際傳播等，整體交織出與實體互動不同的舞台效果，將組織成員在辦公室這 場域較少呈現出來的自我形象，透過 Facebook 展演出來。
本節共分四部分來討論組織成員在人際關係虛實交錯的基礎下，於 Facebook
「另一個舞台」之自我形象展現。首先第一部分說明 Facebook「另一個舞台」
的概念，由於其電腦中介傳播特性，在組織情境中有可能幫助組織成員展現另一 等，更清楚去說明或用不同方式來表達自己。誠如 Walther（1996）所認為，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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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介傳播的使用者可利用各種方式，來彌補面對面互動上視覺與聽覺不足之 處。
此外，Facebook 還擁有電腦中介傳播之非同步傳播（asynchronous
communication）特色，讓組織成員的資訊有時間被完整閱讀。一般來說，面對 面互動的同步傳播，其訊息往往當場被傳送完成，個人倘若無法在當下全部接 收，這些訊息也會因時間過去而消失。然而一旦訊息被落成文字儲存於線上空間 後，就有機會被 Facebook 上的所有同事讀取，並有時間被仔細爬梳。在這種特 色下，組織成員儲存在 Facebook 上的多樣化資訊能被同事慢慢觀看，久而久之 這些訊息便有可能累積出自己在辦公室外的另一面形象。
在上述兩項特色下，我們發現 Facebook 提供組織成員另一個舞台，讓組織 成員有機會展現出不同於辦公室的形象。在訪談過程中，我們發現許多受訪者在 Facebook 上均展現出與實體辦公場域不同的形象，以下用其中兩個例子說明。
以受訪者 A03 而言，她在辦公室內的形象多半因平常工作表現而來，少有機會展 現出另一面的自己，除了身邊幾個熟同事外很少人知道她擅長做蛋糕。但是 Facebook 出現後，如圖 5-14，她常常分享自己做蛋糕的照片，向同事「炫耀」
自己完成哪些蛋糕。Facebook 提供 A03 另一個舞台，讓她展現出自己擅長做蛋 糕的另外一面，久而久之，她在同事間便形成蛋糕達人的形象。甚至連平常不熟、
實體場域很少互動的同事 A17，都因為看過她在 Facebook 分享的資訊，特地向 她請教做蛋糕的技巧。
…有時候分享別的或什麼像是蛋糕，那個分享有時候有點炫耀，覺得說：「你 看!!我做了一個蛋糕」，如果大家在下面回說好厲害就會覺得很得意…
本來我跟 A17 是沒有什麼關係，真的就不會，因為她是秘書我們本來就不 會有交集嘛，那我又不抽菸我們又不會聊天。可能就因為 7-11 禮券或因為 我有 PO 做蛋糕，然後 A17 覺得很有趣她想要跟我學做蛋糕，後來我們就會 有一些聯繫，有時候她就會特別來問我做蛋糕什麼的…（受訪者 A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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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5-14：展現另一面的自己之案例一
除了上述 A03 的例子外，我們尚發現另外一個有趣案例。受訪者 B05 表示 自己平常在組織內是個認真工作的人，同事對她的印象多半跟她拼命工作有關，
因此她給人一種「工作機器」的形象。然而她認為自己不只會工作，還是個特別、
生活多采多姿的人，只是這些特點在實體辦公室難以展現出來，因為一來她工作 繁忙，二來她的個性「悶騷」，許多同事不知道她除了努力工作外，還擁有多采 多姿的生活。但是當她開始使用 Facebook 後，慢慢將生活中的「壯舉」分享在 Facebook 上，如圖 5-15，她會分享自己去蘭嶼流浪、參加探戈表演的照片和影 片等多樣化資訊，讓同事知道她除了工作外還有這些特殊的生命體驗。也因為 Facebook 提供另外一個舞台，讓她在原本予人的工作機器印象外，慢慢累積出 自己另一面特別、精彩生活的形象。
應該是說我是一個很悶騷的人，我工作上是一個很認真的人，我也不想讓大 家認為我是一個工作的機器，所以 Facebook 上告訴大家我還有怎樣怎樣，
我會 invite 我不認識的朋友，來看我的東西，其實我是一個喜歡特別的人，
我也想讓大家知道我是一個特別的人…（受訪者 B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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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5-15：展現另一面的自己之案例二
從上述案例我們知道個人可以在 Facebook 上做展演，相對地，這種方式似 乎也會影響他人對表演者的認知，所以若我們從觀眾的角度來看，會發現從觀眾 進入這舞台時，也能透過 Facebook 觀看到同事的另外一面。
以上述 A03 的例子來看，大家從 Facebook 上重新認識她後，會認為她是蛋 糕達人，因此秘書 A17 會去請教她有關做蛋糕的事情。而上述案例的 B03 則變 成一個生活多采多姿的人。此外，受訪者 A05 也表示她從 Facebook 上能看到同 事的另外一面，如 A21 平常看起來呆呆，但實際上她卻很搞笑。
…我發現 A21 看起來呆呆小小但是她講話很搞笑，這小女生講話怎麼這麼 好笑，你會發現很多人在 Facebook 跟他在真實生活的一面是不一樣的…
（受訪者 A05）
以上種種情況意味著組織成員在 Facebook 上的展演似乎會產生一定效果，
在 Facebook 的多樣化資源、訊息累積性等特色下，組織成員能夠利用 Facebook 這舞台去創造出一個不同於實體辦公室的形象呈現在組織情境裡。
二、被束縛的演出
雖然 Facebook 提供另一個舞台，讓組織成員有機會展現出另一面自我形 象，但是本研究卻也發現在「虛實交錯」基礎上，由於舞台「觀眾」是每天需見 面的同事，彼此的人際關係相互扣連，因此 Facebook 的使用者不可能扮演一個 悖離實體世界的角色，其演出會受到觀眾的束縛與影響。舉例來說，受訪者 A01 與 B02 便同時感覺到自己在 Facebook 此一舞台上無法任意演出，會受到壓力與 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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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cebook 其實它再怎麼樣不會把整個檔案藏起來，至少朋友都還看得到，
只要加成朋友，有些情況下你不是那麼情願去加某些朋友42，就只好謹言慎 行，至少不能寫到公司太多東西，也不能太放肆…（受訪者 B02）
為了凸顯此一束縛性，我們以早期電腦中介傳播所描繪之虛擬特性來進行比 對。過往研究對於網路空間和自我呈現的討論，多半著重在多元自我建構的可能 性（王志弘，2002；黃厚銘，2002；Thurlow, Lengel & Tonic, 2004／謝光萍、吳 怡萱譯，2006；Turkle, 1996／譚天、吳佳真譯，1998）。Turkle（1996／譚天、吳 佳真譯，1998）指出，由於網路代號的彈性與其隔離特性，讓使用者隱匿個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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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區隔」的效果，而在線上空間形塑有別於真實世界的身分認同。然而本研究卻 發現，當 Facebook 進入組織情境時，它與實體辦公室皆是組織成員展演的「前 台」，雖然個人在這兩個前台上可以有不一樣的演出，但在人際關係網絡虛實交 錯作用下，即便 Facebook 屬於線上空間，組織成員也不可能在此空間恣意演出。
這意味著，組織成員是用真實身分在 Facebook 此一舞台演出，無法像更換代號 般將真實身分替換或重製。
Facebook 跟真實世界緊密扣連，兩個舞台的形象也相互影響，因此個人沒 辦法像虛擬社群的使用者般，因為去抑制化等因素擺脫真實世界的道德約束而為 所欲為。本研究發進一步現，以下兩種因素影響組織成員在 Facebook 此一舞台 的展演，分別為來自社會關係與科層位階的束縛。
（一）、來自社會關係的束縛
Facebook 朋友名單來自真實世界中的各種社會關係，包括同事、上司、廠 商、客戶等。而 Facebook 的互動機制設計，也使得個人發言會讓所有朋友名單 內的人都看得到。這意味著，組織成員在 Facebook 上是「同時」跟所有社會關 係對話，展演時須納入所有社會關係因素的考量，因此會特別謹慎小心，而展演 也會受到這些社會關係所束縛。
比方說組織成員會考量到有些話只能在同事面前說，有些姿態只能在上司面 前呈現，可是一旦這些人在 Facebook 上「站在一起」時，他們無法選擇性演出，
而必須展演出所有人都能接受、最合宜的形象，這讓組織成員在展演時變得瞻前 顧後、有所束縛。
以下用受訪者 A01 的案例進一步說明。A01 的 Facebook 朋友名單包含多種 社會關係，如上司、前輩、後輩等，她發言時會深受這些社會關係所影響，害怕 自己說錯話或舉止失當。我們觀察到 A01 在同事、同輩之間較容易展現直率的形 象，若工作遇到不平的事情，會直接發洩抱怨，但她卻不會在 Facebook 上呈現 出這種率真的樣貌。她表示因為 Facebook 上有前輩、後輩等各種社會關係，為 了在這些人面前維持某種得體的形象，她不敢在 Facebook 上恣意罵人、無法演 出直率的形象，也因此讓自己在 Facebook 上的展演受到這些社會關係所束縛。
本來以為 Plurk 跟 Facebook 會是一個封閉小群體的東西，結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