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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種關注——《金屋夢》的新舊雜陳

第三章、 增刪的意味: 《隔簾花影》與《金屋夢》的多重回應

第二節、 另一種關注——《金屋夢》的新舊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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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傳播的不二法門。

總的看來,與其說《隔簾花影》是出自於作者對文學藝術層次追求,透過主 觀的更易、刪改而成,其毋寧更可說是在歷史與社會語境雜糅之下所造就的特殊 文本。其表面上似為服膺清廷政令,但實際上卻又在有所侷限的範疇中,展現出 不同層面的顛覆力量。前作《續金瓶梅》是出自於丁耀亢對歷史、社會的感悟,

企圖透過著書以使民眾從中解悟,獲得救渡,至於增刪後的新文本《隔簾花影》

則是聚焦於文本自身的力量,以之作為歷史、社會的反動,折射出時代的氛圍。

雖然《隔簾花影》最終還是未能免於禁毀的命運,在道光二十四年(西元 1844 年),浙江湖州知府查禁淫詞小說,將其列入禁毀書目內,另外,同治七年(西 元 1868 年),江蘇巡撫丁日昌依舊將之列入淫詞小說的行列,下令禁毀25。但是 從這些接受者一概將《隔簾花影》視為「淫詞小說」以觀,此一名目實與康熙時 期焚毀《續金瓶梅》的緣由大不相同,讀者的不同反應已然顯示出二書差異,其 聚焦的殊異性,自不待言。

第二節、另一種關注——《金屋夢》的新舊雜陳 

清末民初的中國,無論是在政治、社會、思想、文化……等方面皆遭逢遽變,

西學的衝擊為文壇掀起一波波的革命浪潮,一九○二年梁啟超提出「小說界革 命」,而後在一九一九年前後又有胡適、陳獨秀等人所倡導的「新文化運動」,接 連不斷的文學改革,其最大的訴求即是將「小說」視為改良社會、啟蒙救國的工 具,人們對小說的思想內容有了新的期待,也開始重新審視中國小說傳統,並對 古典小說進行檢討與評議。

《續金瓶梅》的另一刪改本——《金屋夢》即於此時代背景中誕生,全書共 六十回,較之於康熙時期的《隔簾花影》,所刪改的幅度明顯減少了許多,大抵 上恢復了《續金瓶梅》泰半的內容,也不再有隱匿各種人、事、物名稱的現象,

卷前有〈識語〉及〈凡例〉,部分是襲自《續金瓶梅》中邊緣文字的內容而來26, 但中間或有一二見解,頗與當時的文學改革運動相契合,可作為觀察此一新文本 的切入點。畢竟時至民國初年,文學作品理應不再受任何禁毀政令的壓迫,作者 大可不必再刪改《續金瓶梅》以成一新作,因此筆者以為若欲了解《金屋夢》增 刪的意味,必然得從清末民初的時代背景及當時對《金瓶梅》的接受狀況中加以 思考,如此方能明晰作者透過《金屋夢》所投射的思維及其對前作的回應。

25 王彬主編:《清代禁書總述》(北京:中國書店,1999 年),頁 165。

26 《金屋夢》卷前的〈識語〉及〈凡例〉的內容主要是襲自天隱道人〈《續金瓶梅》序〉、西湖 釣史〈《續金瓶梅集》序〉以及丁耀亢的〈《續金瓶梅後集》凡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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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以西例律我國小說:新觀點與舊小說碰撞 

自晚清「西學東漸」以來,有關小說的改革與評價無不受到西方觀念的浸染,

以梁啟超為代表的批評家紛紛將目光轉向西方,從西方的小說以及哲學、美學觀 念中汲取養分,並將之作為傳統小說的參照對象與批評方法,即所謂「以西例律 我國小說」的現象27,於是,西方的「新」觀點與傳統的「舊」小說激盪出各種 不同火花,雖然多數的批評者是傾向於梁啟超、嚴復等人的立場,抱持全盤否定 傳統小說的態度,主張以新小說來新民、新國,亦即梁啟超所言:「今日欲改良 群治,必自小說界革命始;欲新民,必自新小說始。」28,並於此前提之下,提 出對舊有小說思想內容的批判。當然,在一片批評傳統小說的聲浪中,也有持肯 定意見的,劉勇強指出:

燕南尚生《〈新評水滸傳〉敘》就痛斥「中國無好小說」之論。不過,他 在極力推崇《水滸傳》時,強調它是社會小說、政治小說、倫理小說、冒 險小說等,其實也是在用這些、西方小說類型來抬高中國小說,正如吳宓 1920 年發表的《紅樓夢新談》所說的「若以西國文字之格律橫《石頭記》,

處處合拍,且尚覺佳勝」。這種論證在後來也形成一種思維模式,即在中 國小說中尋找與西方小說共同的東西,從而以此肯定中國小說並不輸於西 方小說。有時候,它從另一面遮蔽了中國小說自身的特點,可以說是「以 西例律我國小說」的另一種表現。29

姑且不論「以西律中」的思維方式是否合宜,但在清末民初這種以西方小說分類 觀念為中國傳統小說貼上新標籤的作法,儼然已成為一種流行、時髦的現象,自

《新小說》逐一為小說進行類型劃分開始30,此後創刊小說雜誌或刊載小說的雜

27 「以西例律我國小說」是出自《新小說》1905 年所刊《小說叢話》中定一之語。劉勇強指出

「它很精確地概括了按照西方小說的標準來衡量和要求中國小說的批評觀念與方法。作為一 種文學現象,『以西例律我國小說』從根本上說是與近代西學東漸和社會改革的思潮聯繫在一 起的,與黃遵憲以來『中國必變從西法』的輿論一脈相承。」劉勇強:〈一種小說觀及小說史 觀的形成與影響——20 世紀「以西例律我國小說」現象分析〉,《文學遺產》第 3 期(2003 年), 頁 109-110。

28 梁啟超:〈論小說與群治之關係〉,收入陳平原、夏小虹主編:《二十世紀中國小說理論資料》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 年),第 1 卷,頁 53-54。

29 劉勇強:〈一種小說觀及小說史觀的形成與影響——20 世紀「以西例律我國小說」現象分析〉,

頁 112。

30 事實上,最早為小說進行標示的是光緒二十三年(西元 1897 年)九月的上海《求是報》,此 報刊自第二冊開始連載陳季同翻譯的法國賈雨的《卓舒及馬格利小說》,為之標示上了「泰西 稗編」四字,此乃是晚清小說有標示的開始,不過這種標示法在當時並未立即引起反響,一 直到梁啟超主編的《新小說》創刊,才正式開啟了為刊載在雜誌上的小說進行標示的風潮。

陳大康:〈關於「晚清」小說的標示〉,《明清小說研究》第 2 期(2004 年),頁 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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誌,無不紛紛效尤,且分類亦越來越細,「這些流行的分類標籤代表對小說的肯 定讚揚,而且同一本小說所標上的名稱越多似乎就越偉大」31,曾刊登於《鶯花 雜誌》的《金屋夢》,在〈凡例〉中也不免順時達變地以各式標籤凸顯此書跨類 型的特點:

是編以漆園之幻想,闡乾竺之真宗;本曼倩之詼諧,為談天之炙轂。齊煙 九點,須彌一芥,元會恣其筆底,鬼神沒於毫端。大海蜃樓,空中梵閣,

為古今未有之奇書。可作語怪小說讀,可作言情小說讀,可作社會小說讀,

可作宗教小說讀,可作歷史小說讀,可作哲理小說讀,可作滑稽小說讀,

可作政治小說讀。32

此則凡例前半段是直接嫁接天隱道人〈《續金瓶梅》序〉的文字而來,但後半段 所指出的各種小說則明顯是受到清末民初對小說進行分類的風尚影響,這些標籤 不僅道出《金屋夢》內容與形式的龐雜,從中還可知悉以西學為基礎的「新小說」

觀念亦已滲入作者的思維中,故其刻意增添了分類標籤來向讀者揭示此部小說涵 蓋的內容,彰顯小說的豐富性及偉大之處,試圖藉此抬高文學聲譽,以達到傳播 的目的,此無疑是體現了清末民初小說的時代特徵。

那麼,在西方觀念的濡染之下,作者是持何種態度來審視《金瓶梅》乃至於 刪改《續金瓶梅》而成一新作?又,其刪改的思維與當時視小說為改良社會、啟 蒙救國的工具性立場有無關涉呢?關於作者如何評價《金瓶梅》,可由〈識語〉

所言觀之:

吾書至此,適得吾老友某君書,內一條云:「《金瓶》已閱畢,洵是傑作。

前人謂《石頭記》胎脫此書,亦非虛語,所不同者,一個寫才子佳人,一 個寫奸夫淫婦,一個寫一紈袴少年,一個寫一市井小人耳。至於筆墨之佳,

二者無可軒輊。人謂其淫,我卻覺其無限淒涼。仁者見仁,知者見知,正 是愁人無處不抱悲觀耳。寫盡世態炎涼,可作一般利欲薰心者當頭棒喝,

其功不在佛經下也。」云云。吾閱此書,吾不覺抱悲觀。恨吾一時無此如 椽之筆,自著一說部《紅樓》、《水滸》、《金瓶》之文字,以餉閱者。33 從其引述友人對《金瓶梅》的評價和對自己無此大手筆以自撰傑作的慨嘆,可知 作者對《金瓶梅》批評乃是承自傳統小說批評的餘緒而來,近似於繡像本評點者

31 李梁淑:《金瓶梅詮評史研究——以萬曆到民初為範圍》,頁 53。陳平原亦指出:「為一部小說 同時加上若干個頭銜(將其歸屬若干種類型),以此渲染其無所不包、博大精深,這在清末民 初是一種時髦。」陳平原:《小說史:理論與實踐》(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年),頁 168。

32 夢筆生:《金屋夢‧凡例》,《金瓶梅續書三種》,下冊,頁 1。

33 夢筆生:《金屋夢‧識語》,《金瓶梅續書三種》,下冊,頁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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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世情的關照以及由佛教哲理來把握《金瓶梅》意涵的觀點,同時又具有張竹坡 那般視《金瓶梅》為「妙文」的鑑賞角度。而後作者隨即根據此審美標準帶出對

《金屋夢》的讚許:「忽有書估攜舊抄本說部求售,署名《金屋夢》,著者為夢筆 生。全書共六十回,閱其文字雖雅俚不倫,然不屑屑於尋章摘句,效老生常談。

其描摹人物,莫不鬚眉畢現。間發議論,又別出蹊徑,獨抒胸臆,暢所欲言,大 有曼倩笑傲、東坡怒罵之概。點染世態人情,悲歡離合,寫來件件逼真,而不落 尋常小說家窠臼。閱之不覺狂喜咋舌,真千載難遇之妙文也。急以重價購之,稍 稍潤色,以餉閱者。」34此番話語雖然是就《金屋夢》而言,但實際上亦可說是 針對《續金瓶梅》評價,若非因其於《續金瓶梅》中獲得了與《金瓶梅》相同的 審美愉悅,何由興起將之刪改、潤色成一新作的念頭,而且藉由刊載《金屋夢》

其描摹人物,莫不鬚眉畢現。間發議論,又別出蹊徑,獨抒胸臆,暢所欲言,大 有曼倩笑傲、東坡怒罵之概。點染世態人情,悲歡離合,寫來件件逼真,而不落 尋常小說家窠臼。閱之不覺狂喜咋舌,真千載難遇之妙文也。急以重價購之,稍 稍潤色,以餉閱者。」34此番話語雖然是就《金屋夢》而言,但實際上亦可說是 針對《續金瓶梅》評價,若非因其於《續金瓶梅》中獲得了與《金瓶梅》相同的 審美愉悅,何由興起將之刪改、潤色成一新作的念頭,而且藉由刊載《金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