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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則虛之;虛則實之——《續金瓶梅》的後設特質

第二章、 從讀書、著書至注書: 《續金瓶梅》的創作思維與文類意識

第三節、 實則虛之;虛則實之——《續金瓶梅》的後設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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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以「奇書」名之,但從「奇文」、「奇字」之稱便已透顯出丁耀亢在宗奇書之外,

亦有著自作奇書之自信。

總的看來,《續金瓶梅》纏繞於淫書、善書之間,模糊續衍、作注、撰著之 閾,其態勢若即若離,意旨則欲掩彌彰,但若依循丁耀亢的創作、思想脈絡以觀,

由其好奇、顛覆的思維切入,並兼顧所處時代氛圍、文化語境,即可知悉《續金 瓶梅》中許多似為相互對舉的兩面性質,以及一些未置可否的概念及其內涵,皆 是作者有意而為的書寫策略,兼顧正反,合二為一,目的不外乎是要從不同角度 以昭著其著作及意旨而已。

第三節、實則虛之;虛則實之——《續金瓶梅》的後設特質 

閱讀《續金瓶梅》,可以很明顯地覺察到一個縈繞不去的特點,即作者的創 作主要是針對讀者而來的。小說中蘊含各種悉心設計的策略與線索,時而召喚;

時而引導,希冀讀者或能主動索解;或能被動依循,如此充滿自我意識的創作思 維,主要是源自於丁耀亢兼具原著讀者與續書作者的雙重身分,因知悉原著中隱 藏讀者之心理,所以在撰寫續書時,不斷地設想讀者的疑惑,並透過對話的敘述 模式與之互動,建立意義。但矛盾的是,他又唯恐讀者妄自曲解,於是嚴格掌控 小說的言說,刻意採用冷熱、虛實交織的書寫方式,特別是小說中所呈現的真假 虛實,可說是進一步延伸、發展中國小說中常見的「實則虛之;虛則實之」之辯 證手法,具有各種層次的表現與思維,透顯高度的創作自覺。本節即試圖探詢,

丁耀亢究竟如何在讀者與作者的身分置換間,從讀書乃至著(注)書,進而於小 說中自覺地演繹真假虛實,呈現後設特質?

一、虛實掩映——一種互文的策略 

中國古代對於小說敘事中「虛構」與「真實」的問題,向來不乏豐富且客觀 的論述,尤其是發展到明代以後,又有更深入的認識,如時人馮夢龍便在前人的 基礎上98,對小說的虛實問題作了一番簡要地概括與總結:

野史盡真乎?曰:不必也。盡贗乎?曰:不必也。然則,去其贗而存其真 乎?曰:不必也。……人不必有其事,事不必麗其人,其真者可以補金匱 石室之遺,而贗者亦必有一番激揚勸誘,悲歌感慨之意。事真而理不贗,

即事贗而理亦真,不害于風化,不謬于聖賢,不戾于詩書經史,若此者其

98 薛麗云:〈馮夢龍對小說理論中「虛」「實」觀的繼承與發展〉,《雲南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 會科學版)》第 1 期(1994 年),頁 8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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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廢乎?99

馮夢龍肯定了小說創作在藝術虛構上的合理性,認為只要「事贗而理亦真」,那 麼「真實」與「虛構」的雜糅混合便有意義,二者並不是相互對立,而是時有互 補。而在丁耀亢的《續金瓶梅》中,對於「真實」與「虛構」也別有一番特殊的 演繹,這兩個概念在此處儼然成為一種敘事策略,既不是對立也不完全是互補,

是藉由虛虛實實的表述,製造隱約而幽邃之意旨,其用意頗堪玩味。

《續金瓶梅》是根據《金瓶梅》而加以續衍,從原著中承襲而來的人物,如 吳月娘、孝哥、西門慶……等人的故事情節,無疑是丁耀亢虛構而成,但是續書 所包含的情節並不僅只於此,還結合宋金的歷史背景,加入歷史人物,發展了一 段如同章學誠所言「七分實事三分虛構」100的歷史情節,除此之外,丁耀亢甚至 不時地將所處時代特徵以及自身經歷穿插其中,稍加敷衍點染,這些通常被視為 敘事干預的情節,同樣也是錯雜、混合了真實與虛構,倘若僅就這三種情節呈現 來看,《續金瓶梅》可謂是徹底地貫徹「虛實掩映」的表現手法,但如果更進一 步細究其間差異,將可發現當中包含作者對於「虛實」概念有著不同層次的表現 與思維。就《金瓶梅》發展而來的情節而言,丁耀亢總是設想多數讀者必然將《金 瓶梅》的歡快情事視之為真,不免興起效尤之意,故其於第一回便直接指出:

只因眾生妄想,結成世界,生下一點色身,就是蠅子見血,眾蟻逐羶。見 了財色二字,拼命亡身,活佛也勸不回頭。依舊生於此門,死於此戶,無 一個好漢跳得出閻羅之網,倒把這西門慶像拜成師父一般。看到「翡翠 軒」、「葡萄架」一折,就要動火。看到加官生子、煙火樓臺、花攢錦簇、

歌舞淫奢,也就不顧那髓竭腎裂、油盡燈枯之病,反說是及時行樂,把那 寡婦哭新墳、春梅遊故館一段冷落炎涼光景看作平常。(第一回,頁 2)

為了翻轉讀者的認知,他在續書中除了藉由一冷一熱的書寫策略來提醒讀者,還 刻意模仿原著中使讀者耽溺的情節,如重演「葡萄架」一折,安排潘金蓮所托生 的金桂在葡萄架下與幻化為西門慶的鬼魅恣意淫樂,但未幾即使其陷入淫苦101, 其用意正如文中所強調「看官至此,切記眾人去路」(第七回,頁 51)、「不知這等

99 [明]馮夢龍編撰,徐文助校訂,繆天華校閱:《警世通言‧敘》(臺北:三民書局,2001 年),

頁 3-8。

100 [清]章學誠:《丙辰劄記》,《章實齋札記四種》(臺北:廣文書局,1971 年),頁 66。

101 在《續金瓶梅》第四十四回描寫金桂幾度夢見梅玉帶一白衣官人,每夜在葡萄架下與之行淫 歡會,不久金桂便大病一場,文中亦隨即點出其淫苦之情狀與緣由:「因金桂淫心日熾,邪念 紛亂,有梅玉一事日夜心頭不放,況他是潘金蓮轉世,一點舊業難消,今日又犯了葡萄架的 淫根,故此鬼魅狐妖乘虛而入,化出當年西門慶的形象,攝其魂魄。不覺淫精四散,元氣大 傷,白日胡言亂語,飲食不進,染成大病,一臥十日不起。……又有一件不好說的——陰中 黃水溢流,時帶紫血,如那月水相似,把一床褥都濕了,使草紙墊著,只是不淨。」(頁 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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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迴是一定之案,不是杜撰的」(第四十九回,頁 383),即試圖以續衍的虛構情節,

顛覆讀者信以為真的原著情節,達到「真卻是假,假卻是真」(第三十六回,頁 267)

之目的。

歷史情節的部分則是承襲了中國傳統的傳述觀,小說雖增添了脫離現實的、

虛構的地獄審判來詮解真實歷史人物的興亡輪迴,但是在此處真實與虛構非但不 扞格,反而相互補充,充分呈現作者的史觀,也強化所欲彰顯的因果報應、六道 輪迴。至於小說所載那些與丁耀亢及其所處時代相關的實事,包括「大明萬曆年 間,金陵朱之蕃」的傳聞、錦衣衛、廠衛、藍旗營、藍旗馬、宋娟、丁野鶴、張 青霞……凡此種種與明、清背景有關的人事物,有些僅是客觀點出,用以作為例 證102;有些則以虛構情節加以包裝,尤其是涉及丁耀亢自身之事,便很明顯是經 過一番轉化,如第五十二回寫劉學官奇遇仙人張青霞,事實上與張青霞往來正是 丁耀亢親身經歷103,但他卻將之嫁接到劉學官身上,甚至連同這位從《金瓶梅》

中承襲而來的人物——劉學官的各種行止,亦與丁耀亢的經驗有所疊合,其於《出 劫紀略》中記載全家於入海避亂時忍饑受渴,當時多虧故人濟困解危,方得歸家

104,故友雪中送炭之舉與小說中敘寫劉學官援助吳月娘的行為並無二致。又如第 六十二回回末講述一段仙家因果,借用了《搜神後記》中「丁令威」一則105,進 而虛構丁令威每五百年一轉,於南宋孝宗末年以及明末皆轉世為丁野鶴,自稱紫 陽道人,並以此詩作結:「坐見前身與後身,身身相見已成塵。亦知華表空留語,

何待西湖始問津。丁固松風終是夢,令威鶴背未為真。還如葛井尋圓澤,五百年 來共一人。」(第六十二回,頁 509-510),其中「令威鶴背未為真」一語,明白指出 丁耀亢乃是自覺地運用虛虛實實的表現方式,並且刻意以虛構情節結合自身經 驗、投射自我形象,在看似為敘事干預或者是與主要情節線索無關的支線中,隱 隱約約地顯露個人的易代感懷與人生抉擇。

小說中對真假虛實的辯證既是為了引領讀者思考,同時也是一種互文的書寫 策略,用來提醒讀者詮解的路徑,除了那些顯而易見的互文指涉,諸如與《金瓶

102 如小說中言及不食牛將得善報,便以縉紳口傳之近事為例,指出大明萬曆年間,金陵朱之藩 於狀元會試以前,夢一神人告知戒食牛,方得以中狀元,因其奉行不悖,來年果然狀元及第。

(第十四回,頁 102-103)。

103 此段經歷與《出劫紀略‧山鬼談》所載如出一轍。詳見[清]丁耀亢:《出劫紀略》,《丁耀亢 全集》,下冊,頁 271-275。

104 《出劫紀略‧航海出劫始末》:「是日遣役回北迎老母,近除夕矣。時家口二十餘,衣囊劫 盡,煮麥粥以食。率稚子三四人,人各負薪。至癸未二月,饑愈甚。淮之廟灣故人有戴子厚、

陳謙自、戴小異知予困,招之往,助衣裝為東歸計。」[清]丁耀亢:《出劫紀略》,《丁耀亢 全集》,下冊,頁 278。

105 《搜神後記》「丁令威」一則記載:「丁令威,本遼東人,學道於靈虛山。後化鶴歸遼,集城 門華表柱。時有少年,舉弓欲射之。鶴乃飛,徘徊空中而言曰:『有鳥有鳥丁令威,去家千年 今始歸。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學仙塚壘壘。』遂高上沖天。今遼東諸丁云其先世有升仙者,

但不知名字耳。」[晉]陶潛:《搜神後記》(臺北:木鐸出版社,1982 年),卷 1,頁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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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宋金歷史的直接聯繫,更重要的是,文本與丁耀亢其人、其事、其書亦呈 現高度的互文關係,雖然多半似為無關宏旨的情節線索、符號,卻往往是滋養文 本的重要成分,一如第五十三回描寫蔣竹山考選揚州婦女,宋娟是為女狀元,其 朱卷《楊貴妃馬嵬坡總論》傳滿揚州,人人稱頌,豈料蔣竹山選取八百女進士,

竟是為了進獻金主,將她們囚禁於瓊花觀,以待江南平定隨即進貢,一時間受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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