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業人員的影響

「如果那個莊老師可以教我，教我那個，教我一些怎麼樣工作積極的方 法的話，我可能會變得更好。」（小亮，12-31）

小亮提到莊老師可能沒有想到的一個問題，對精神疾病患者來說，只是一再 的表示甚麼地方做得不好似乎沒有辦法改善他們的狀況，因為對他們來說最困難 的就是：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夠表現得更好呢？即使是簡單的「主動一點」，到底 要如何主動？怎麼樣才算是主動？這些對精神疾病患者來說可能都是一個問題。

對精神疾病患者來說，「具體的」告訴他們如何改善行為是必要的，這對我們來 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提醒。

三、專業人員的影響

專業人員在復元的歷程中，對精神疾病患者來說是信心的來源，也是如老師 般扮演著指導的角色。在這個過程中，專業人員影響到精神疾病患者的常常不是 他們的專業知識，而是他們關懷、重視或是輕視、忽視精神疾病患者需求的態度。

以下我將談到阿鶯、阿秉、阿貞、阿哲和小珊的經驗，他們的經驗清楚的呈現出 各種專業人員無心或有心的言行舉止都能影響精神疾病患者。

1. 稱讚的力量

會所中的社工毫不吝嗇地讚美、地鼓勵阿鶯，讓阿鶯開始相信自己有工作的 能力，開始願意離開會所到外面工作。除此之外，社工對阿鶯的關注，也讓阿鶯 感覺到自己是重要的。

「他們會說…他們會談你最近的狀況…就是說會跟你講說你最近好不 好，會關心你。他們就鼓勵我，ㄝ你進步很多喔！全部學員就你是最好…你 很穩定啊，工作能力是你最好的啊」（阿鶯，1-21）

到支持性就業的時候，阿鶯也得到就輔員的稱讚。

「後來老師說…一直很穩定哪，說有些學員還沒有像你就是…訓練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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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就是做一做，天氣的變化就去住院，或者是某些原因就生病」（阿鶯，

1-21）

當阿鶯談到會所社工對自己的稱讚時，整個臉充滿了喜悅和光芒，可見對他 來說社工的正向鼓勵到現在都還影響著他。

2. 傾聽與支持

小珊在媽媽的介紹下到會所參與活動，因為已經不再跟求學時代的朋友聯絡，

對小珊來說會所是一個重要的活動場所，雖然他覺得對於增進他的社交能力沒有 甚麼幫助，但是至少是一個他可以去的地方。雖然如此，小珊遇到煩惱的時候還 是不知道要跟誰說，對他來說會所中的社工似乎是唯一能傾聽他心聲的人。

「就是家裡阿，就是會講一些心裡不愉快，跟家人吵架阿，口角那些。

應該是說....因為沒有人可以講，我只好跟社工說。」（小珊，8-14）

「可能就是有抒發情緒的管道，因為我會跟社工抱怨我姐姐阿。」（小 珊，8-17）

「像諮商阿，藥物阿諮商阿...情緒阿。」（小珊，8-29）

當小珊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去找社工談，直到現在他已經在庇護商店了，他 還是不會找就輔員找聊自己的心事。

「因為畢竟這裡比較傾向一間店…不會談工作以外。」（小珊，8-26）

對小珊來說，社工就像是會所這個大家庭中的母親一樣，當他遇到困難的時 候唯一能夠傾聽他訴苦，並且提供他一些指引的人。小珊到現在已經在庇護商店 待了四年，但仍然持續到會所去參與活動並與社工聊天，

3. 言語的傷害

稱讚讓精神疾病患者產生自信，而污辱、貶低的言語想當然爾對他們的傷害 很大。阿秉在庇護商店工作以後交了一個女朋友，有一天他跟店長聊到自己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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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要結婚的事情，沒想到店長卻出言羞辱他。

「我跟店長說我跟女朋友承諾說什麼時候要結婚，就亂承諾，那個店長 就罵說我說我做夢啊！還妄想…他講很大聲，我是把他叫到電話亭那邊談

（談）…他可以委婉的講，為什麼他要講那麼大聲，然後又很兇」（阿秉，

4-1）

店長的反應讓阿秉非常難過，女友甚至建議阿秉辭職，也因此鬧出了一場風 波。相較於這個店長，阿秉對之前的店長就比較稱讚，他描述前一位店長對店員 尊重，而且會顧慮店員的感受，即使處罰店員，也不會態度強硬，讓店員有台階 可以下。

「他都是等客人走了再罵，他不會跟你當面。」（阿秉，4-2）

「他好像有罰過是是那個罰寫字，然後寫個幾遍…然後他有教我說要 怎麼處理，打電話問啊然後問什麼什麼，然後寫一百遍，後來我就寫寫寫，

真的太累，寫五十遍，然後我就說阿嘉（匿名）不好意思那個字很多只寫 五十遍，然後他就說沒關係你有寫就好，然後我只有寫五十遍。」（阿秉，

4-3）

兩個店長相比較下來，阿秉明顯的感覺出前一位店長的友善與新店長負向情 緒的傷害，當他因為不滿想要離職的時候，店長甚至打電話到家裡羞辱他。

「就沒工作他還打電話來激我，他說：哈哈！你並不是我們學員的，

我們也沒有必要幫助你。那個店長…就店長也只討厭這一個…她一直罵…

他常無緣無故就爆發就罵每個人，然後我跟我女朋友就常常被罵」（阿秉，

4-6、4-32）

聽到精神疾病患者分享這樣的經驗真是讓我感到驚訝，原本應該是協助病友 穩定工作情緒、提升工作動機的就輔員，卻因為個人的情緒而出言不遜，反映這 位工作人員的精神疾病患者也不只阿秉而已。

「因為剛開始是第一個店長，他對我們那個態度…就是那個教法就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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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不太一樣（台語），就整個對你兇，你稍微做不好就對你兇，我印象最 不好就是他…就是態度不太好」（阿貞，7-10）

這位就輔員的情緒控制似乎有點問題，也因此造成精神疾病患者的精神壓力，

但整體而言那畢竟是少數。對精神疾病患者而言，庇護性就業比支持性就業能夠 提供更多的指導，在庇護商店因為有店長的協調，能讓精神疾病患者適應的比較 好。

「店長就是有些事可以跟她講，她會幫你開導…就是像昨天就是開會，

昨天 11 點半開會，如果有任何事事情都可以舉手發問這樣子」（阿秉，4-29）

阿秉覺得相較於外面的一般性就業，在庇護商店中自己還是得到比較多的包 容，也因此他能夠在庇護商店待九年，維持這樣穩定的工作對阿秉來說是很開心 的，因為有了工作，他與家人的互動也變好。

除了阿秉以外，阿哲也有同樣被負面批評的經驗。在離開會館以外，阿哲經 由介紹到了一個農場，原本阿哲覺得那邊設備還不錯，環境也很好，但是在那邊 又是一個讓他受傷的經驗。

「那個地方我實在是不想再去了，他們的那個，不管是那裡的工作人員，

或者是那裡的會員之類的，他們的講話都那個很嚴肅，就是你有什麼缺點，

他都直接跟你講，然後我就覺得我會受到傷害，所以我不想再去了…因為受 不了那邊的人身攻擊什麼的，然後就不再去了。」（阿哲，6-23）

原本研究者以為是因為工作狀況不佳所以阿哲才被工作人員責備，沒想到阿 哲的經驗卻不只這樣。

「就是他們會很直接的攻擊，就是針對你的，比如說你的外表有什麼缺 點，就是直接講，對，他也不掩飾，就是自尊心就受到傷害了，對。」（阿 哲，6-23）

聽得出來對阿哲來說，在那邊的經驗讓他餘悸猶存。阿哲是一個很敏感的人，

即使是因為事情做不好被責備他也會放在心裡很久，然而在那邊卻更不只是針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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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表現而已，阿哲感覺自己被人身攻擊，甚至談到他最在意的外表，這是阿哲 難以忍受的，最後阿哲實在沒辦法接受，只好離開農場。

4. 對精神疾病患者的否定

好幾位精神疾病患者都提到生病後被工作人員否定，不論是在對個人或工作 能力上的否定，都讓精神疾病患者自我感低落，使他們尚未接觸社會就遭遇負面 的評價，這對精神疾病患者的復元的可能性等於是打上了一個叉叉。

當阿湘想要找工作的時候，他試著詢問醫生有沒有辦法幫他找工作，沒想到 醫生的反應卻讓他難過。

「因為醫生很兇阿，就是感覺很，可能就是妳是病人妳憑，妳根本沒有 資格…否定妳一切，一切的能力，對，然後因為他完全不會去想說妳的，他 那麼多病人然後他就是可能制式化這樣看。」（阿湘，5-14）

既然醫生不願意協助他找工作，阿湘只好自己到處尋找可能的機會，最後才 找到在咖啡坊的工作，之後更考上身心障礙特考，並已維持四年穩定的公家機關 工作，這在在都證明了他是有能力獨立生活的，但醫生為什麼要完全否定精神疾 病患者工作的可能性呢？也許輔導就業並不是醫生的專業，但是專業人員對精神 疾病患者的否定，等於是在患者走上復元之路前就使他們的理想破滅，這對精神 疾病患者而言也算是一種汙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