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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草莓世代的勞動生產與再生產

第二節 工作社會中的消費美學

二、 小我與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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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的生活觀並不完全是自己選擇的,而往往是社會經濟環境影響下的結果。

「小日子」在台灣所反映的其實是對於大環境現實的無力感─人們對於能夠影響 整個國家前途的可能性是悲觀的,甚至對於個人前途也不敢抱太大野弖,於是將 注意力放在生活周邊的微小事物上。

過過小日子也沒有甚麼不好,問題是在小日子可以過多久?平靜的小日子過得不 知不覺中,會不會動盪的大時代尌突然來臨呢?如果年輕人只會享受小日子,大 時代來了有沒有辦法面對呢?沉醉在小日子之中的人們也該想想這些問題(周奕 成,2013)。

作者在此所要召喚的「大時代」,預設了「萬眾一心」的集體主義。小我消解、大我抬頭,

國家前途是人人必須謹記在心並群策群力的,個人逸樂生活則應置之於度外。關於個人與 組織、小我與大我的論述,將在下節討論。

二、小我與大我

當年輕人爭相擁抱小日子,此現象背後所隱含的提問是:小日子何以被問題化?究 其原因,年輕人過小日子、熱衷於小確幸,一方面是對就業條件、薪資水平、政治亂象等 現實面的無能為力,因為看不到前景,只好及時行樂,只好就著眼前的資源過個安生日子。

以往的教條是「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在四、五年級就業的時代,這幾乎是不可違逆的 圭臬,組織、公司、社會、國家等等「大我」永遠被置放在個人「小我」前面,是修身齊 家治國平天下的概念延伸。然而,「犧牲小我,完成大我」背後隱而不宣的預設是,小我 會因為對大我盡心而獲益。在台灣經濟起飛的年代,階級流動是有可能的,透過教育或專 業技藝,三級貧戶可以當總統,小學徒也可以晉身企業家。然而,當台灣進入 M 型社會,

房價飆漲,薪資停滯,甚至教育也不是立足點式的平等,種種多元入學方案強調課業之外 的表現,透過制式考試翻身的神話幾乎不復存在。

再加上七年級在青年時期歷經 1997 年、2008 年兩波金融危機,目睹上一代如何在 全球金融體系與新教工作倫理的共謀下吃到苦頭,也因此對這套看似平等自由民主,實則 對基層勞動力剝削、血汗、徒勞的生產制度心生懷疑。再加上新自由主義下個人化的消費 與工作態度,使選擇與認同變得彈性多元,人們可以自由選擇想要的生活方式,只要為自 己下的決定負責即可。因此,小我對大我的不信任或不在乎,加上新自由主義脈絡下標榜 的選擇最大化,強化年輕人對於現有工作/消費模式的抗拒,轉而尋找不同的生活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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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在〈有夢想,但夢想什麼?〉一文中指出,港台兩地年輕人的「下流志向」

或許是對資本主義的現代化立場感到質疑,「他/她從小就發現,那種『努力讀書、好好 工作,換取一個很好的生活,再忙碌、生活再好一些、再有錢』的想法─的一種想法,本 來是支撐戰後東亞經濟發展的基本動力─現在是破產的。」也因此,年輕人的夢想開始有 著不同的面貌,不再是開好車、住好房,而可能是一場旅行,開一間小店,或完成一件自 己覺得有意思的事情。梁文道認為,這種夢想的轉向,是對現代化經濟發展邏輯的抵抗,

雖然還在成形階段;可能是很資本主義式的「生活風格」選擇,也有可能很激進,挑戰社 會遊戲規則:

這是對上一個時代的反叛,這個反叛很奇怪,一方面看貣來很強悍,年輕人會上 街示威,但與此同時,這和我開始所描述的那種「我不想工作」,又有點相互的 關聯,尌是說我不願意像上一代人所說的那樣努力唸書,努力工作,好像看貣來 很消極,但是同時,這是對整個社會運作邏輯的質疑,尌是說「為什麼人一定要 工作嗎?人一定要唸書念得很好然後有很體面的工作,賺取很好的生活嗎?」我 拒絕去找一份很穩當的工作,是因為我想有更多的時間騎腳踏車,這難道是錯的 嗎?我賺夠了一筆錢,也不想買房子,我只想到哪裡去玩一個月,把錢花光回來 再說,這難道一定是不對的嗎?這樣的對以前社會運作邏輯的根本的懷疑,我覺 得在港台兩地都出現了。

從「大時代」到「小日子」,可供參照的即是鮑曼從「生產者社會」到「消費社會」

的轉向,此兩者之間決定性的變化是對個體「教化方式」有所不同。生產者社會旨在打造 服膺工業時代的機械化勞動力, 但這套敞視型教化方式已不合時宜:一來,個體產能隨 著科技進步而提升,人力縮編是為大勢所趨;二來,過往的生產者社會目的是訓練勞動力 單一化、例行化的行為,而途徑即是盡可能消除或限制勞動者的選擇。但這並不利於塑造 理想的消費者,因為他們所欲求─被鼓勵欲求─的正好是「選擇」的最大化,在消費者社 會中,人們對商品的滿足在消費完成的那一瞬間即消解,對商品的認同也立刻連根拔起、

附著到下一個商品上(Bauman, 1998 / 王志弘譯,2003,頁 34-35)。因此,理想的消費 者是隨時準備接受商品召喚、隨時做出選擇的,最後是否真的達到消費,反倒不那麼重要。

七年級生作為消費主體,從小便是嫻熟的消費者,為達到自身滿足,「小我」自然氣焰高 漲:

【把「你的」組織目標變成「他的」個人目標】5 月底《時代》雜誌(TIME)的 封面故事,特地以 ”ME ME ME” 3 個連續的「我」字描述並定義新世代。這說明 了,自我意識高漲,是這個世代令人無法忽視的特色。連帶地,從前要求部屬

「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式的訴求,自然對他們不發生效果。他更加關弖的,是 如何「自我實現」,圓自己的夢想。因此,”top-down”(由上至下)式的目標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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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已難以真正讓新世代部屬認同,經理人必須把團隊目標與他的「個人目標」

結合,部屬才會「有感」。當然,要做到這一點,前提是必須了解他現階段最關 弖、最想達成的事,再讓交辦的任務與之發生關聯。讓新世代在追求「小我」的 同時也成尌「大我」,他才會自動自發,也才能一舉三得,創造年輕人、主管與 組織的三贏(吳永佳,2013)。

消費者社會中的「小我」遇到職場上的「大我」,無非面臨被消解或融合的命運。

然而,「大我」在資方眼中意味的並非集體共榮,而是組織本身,以及其代表的企圖心、

野心、國際舞台。換言之,是攻城掠地、佔地為王的帝國式思維。作為理想勞動力,雖然 被教化須具備企圖心及野心,表面上是為了個人,實則是要能為大我提供最大產能,是大 我的車前卒,也意味著對小我的消解。弔詭的是,面對勞動力的養成,資方抱持的想法卻 是「先得英才,後拔擢之」;亦即打造勞動主體的責任在於勞動力本身,並非資方。

也就是說,作為一個勞動力,除了必須在認同層面取消小我,在主體打造層面也得 自負盈虧。理想的生命治理模式是因應工作而生,勞動者內化此機制,進行對小我的規訓。

換言之,資方眼中理想的生命治理模式是由勞動力進行對自我的規訓,此規訓邏輯的最終 目的是為大我提供最高產能;而財經企管雜誌中的論述,也就成為勞動力最好的教戰守則。

值得注意的是,各種次群體的衍生在草莓世代中亦是值得關注的議題,當勞動生產的網絡 鋪天蓋地而來,人們幾乎無所遁逃。因此,小我需要在勞動之外獲得其他的身分認同,如 文青、憤青、御宅族、鐵道迷等,提供人們勞動再生產的動能。

三、小結

不論從工作或消費面向觀之,小確幸都完美契合於新自由主義的彈性勞動及消費市 場,兩者互為表裡。新自由主義所帶來的血汗勞動,有小確幸式的消費或各種「小革命」

作為社會洩壓閥,消解了大型的衝突與矛盾。以消費動能而言,各種提倡「小而微」的行 銷手法,將旅行、喝咖啡、閱讀包裝為生活風格的一環售出,消費者無須付出高額代價就 可以享受生活美學,也正因代價不高,訴求的是短暫的扣連和認同,取得容易,也很輕易 就可以從中抽離,往下一站消費前進。

換言之,在台灣現下的社會脈絡中,年輕的草莓族一方面被打造為彈性市場中的勞 動主體,需自發性追求工作的意義、自我學習成長;一方面也被形塑為新自由主義消費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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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悠遊在各種小而輕、慾望在消費完成即解除、不斷被召喚的消費行為中,舒緩勞動過 程中對選擇之不可能的憤怒。小確幸的消費邏輯是,

這些調侃在某種程度上暴露了「小清新」風潮潛在的矛盾性─何者為「小」?遠 離主流,沉溺「小我」, 但這數以千萬遺世獨立、標榜個性的「小我」,卻呈現 出「天下大同」、量產式的作派和喜好;何為「清新」?多少帶點對物質社會的 厭倦,對陳腐思維的叛逃,而這些自命清高的「理想」或「格調」,卻恰恰依賴 通過「物質化」來得以體現,進而演化為一種導向性的「消費指南」,甚至形成 一套奇奇怪怪的戒律。

譬如音樂,和獨立廠牌簽約的歌手尌是 「清新」的,改簽 EMI 或 Sony 尌被劃入

「商業」之流;譬如電影,止於告白和親吻的尌是「清新」的,有激烈動作戲分 的尌是「重口味」;還有前面提到的飲食習慣,吃素尌比吃葷「清新」(郭珊,

2013/07/30)。

也因此,小確幸的生活風格往往被視為面對「大」的偏安或消極。 《破報》在

〈反對一切小而輕的東西〉一文中對小確幸之流進行批判,認為此種生活方式毋寧是對結 構困境視而不見,只追求消費主義式的個人幸福,小確幸也間接成為了惡劣勞動條件的幫

〈反對一切小而輕的東西〉一文中對小確幸之流進行批判,認為此種生活方式毋寧是對結 構困境視而不見,只追求消費主義式的個人幸福,小確幸也間接成為了惡劣勞動條件的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