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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與超凡的界線

3.7 案例七:組織例規,台大台下十年功

3.6.6 平凡與超凡的界線

一個平凡的研究團隊與超凡的研究團隊差在哪裡?這個問題有時代性意義。臺灣這 些年來推動頂尖大學計畫,一心想要各個大學一夜之間變頂尖,要每位教授的研究在短 時間突然變成卓越。但是一年多來,我們近身觀察這幾個卓越科學家後,心中感慨甚多。

總結起來,我們得到一個心得:要成為「頂尖」學者實在不容易。

要成為頂尖學者到底有多麼不容易?第一,要「專心」作研究實在太難了。你必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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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教練教你用對的方法去「刻意練習」。這是美國記者柯文(Geoff Colvin)總結前人 研究的結論28。柯文歸納,在各行各業中,出類拔萃的人才都是靠著刻意練習基本功,

而不是傻傻地練招式。頂尖人才一開始都不頂尖,但他們透過刻意練習,一點一滴的建 構自己的知識體系。簡單的事情,徹底的做;徹底的事情,不斷的做。

李世光、呂學士、林啟萬三位教授各有一套獨到門規來培育研究生。這些門規也與 他們在美國所受的訓練息息相關。李世光出自 IBM 實驗室,那是媒體敬稱為「獵犬」

的研究中心(按:獵犬嗅覺敏銳,聞血獵物)。他帶回臺灣的是 IBM 的專業管理模式。

他要學生去國外鍛鍊,要學生自己到國外買儀器,要學生到別人的實驗室去修理機台。

幾年下來的結果是,學生每個人都會動手修機器,到國際會議上可侃侃而談,知道哪些 人是科學社群中的佼佼者而見賢思齊。這樣培育出的學者,創新的能量自然可以厚積而 薄發於研究之中。

呂學士受猶太教授影響較深,做事嚴謹、實事求是。他的門規森嚴,日日要求學生 提問,時時要求學生紀律。他更安排學生參與大小戰役,為的是培訓出一支學術御林軍,

常常思辨,時時作戰。學生的研究實力自然不同凡響。林啟萬由凱斯神經實驗室體會到 開放的重要。他要求學生每日來練功,並不時在走廊上切磋起來。研究生每天被問、每 天犯錯、每天重作實驗,能力自然會日益增強。這比起與教授每三個月才見一次面,見 面談不到三句話的研究生,林啟萬的學生四年下來實力自然有天壤之別。

這三個實驗室都提供了「刻意栽培」的制度,使創新者能夠有刻意練習的機會,持 續地磨練出研究實力。這三位主持人看的不是一年、兩年的培訓,而是長期栽培。他們 讓有潛力的學生啟動十年刻意練習的基礎,那是一萬小時的磨練,是成為頂尖學者的必 經過程。這種刻意栽培的機制不論在臺灣或在國外,都是稀有的。

其次,這三個實驗室都建構了一套支援基礎架構(supporting infrastructure),也就 是知識創生必須搭配特定組織原則才會有效(Bigley & Roberts, 2001; Lee & Cole, 2003;

Swanson & Ramiller, 1997)。外行人會認為,只要給研究人員一筆經費,創新自然會產 生。但是,給錢不一定會成就頂尖研究。要產生優質研究,研究人員要能專心一致,所 以要有人處理行政,要有人在旁邊打氣,要有人去找經費。這道理不難理解,就像建了 一組高速列車,但是鐵軌舖的歪歪斜斜的,火車跑起來自然顛簸難行。這也像是買了一 座漂亮電燈,但是卻找不到插座,或找到了插座,但卻沒電。

鐵軌、插座、電力系統,就是支援基礎架構,是讓創新活動得以順利進行的機制。

這些支援體系存在的時候不易察覺,但沒有的時候才會感受到不便。例如,你申請到一 個研究案,錢也撥下來了,但是要等三個月才能用這筆錢。你派助理去搜集資料,但來 回車資需要 300 元新台幣。助理申請代墊款,會計室說也要三個月才會下來,於是你只

28 請參見:傑夫.柯文(周宜芳譯),2009,《我比別人更認真:刻意練習讓自己發光》,天下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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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自己先掏腰包給助理。但是你自己的代墊款已經快累積十萬元了,帳都亂了,而且因 為項目太多,已經弄不清楚到底墊出多少錢了。然後研究助理告訴你,下次不幫你出差 了,除非先拿到錢。

又例如,你需要趕研究進度,有部儀器非買不可,但是學校規定要先招標、議價,

填一堆表格,等三個月後才可以買。你乾脆決定去向學長借,打電話找人,花了兩天。

找到了人,學長卻說儀器送修中,下周就可以好。你耐心等了一周,搭一小時的公車到 學長的實驗室,終於用到儀器了。但是,這時,你已經忘了原來的研究構想。

這就是沒有支援基礎架構的結果。

反觀本案中三個實驗室,都很注重有長期的行政助理分擔工作。長期就有經驗,有 經驗就能傳承、累積知識。有豐富的行政知識,運作起來就會有效率,研究人員要什麼 有什麼,也不用凡事都要等上「三個月」。更為前瞻者像李世光,還培育知識工程師幫 研究員處理專利申請工作。偉大的科學家,背後一定有一組默默耕耘的支援團隊。

最後,計畫要能持久,人要能留得住,研究才能頂尖。但是,你不可能要一個聰明 的人,努力地為研究奉獻,但是卻沒法子養活家人。在臺灣,學術界的薪資偏低,而且 獎勵分配制度也無法反映真正研究實力。有研究實力的人只好跳槽到業界。如此,他們 都去做應用型研究,就沒人作基礎性研究。早晚,科研體系會空洞化,應用型研究也會 遇到瓶頸。

這樣的制度會孕育出頂尖的研究嗎?這個問題值得深思。

這個科學家案例提供我們三項深思議題。第一,頂尖就是不要盲目追求無意義的「頂 尖」,像是發表數量,而忘了花時間去練基本功。在國際間,頂尖的研究是獨到的研究,

是唯一,不是第一。研究員不是業務員,不能用最終績效指標來衡量成果。頂尖研究是 探索未知的知識,不是重複生產已知的知識;是追求原創的作品,不是仿冒的山寨產品。

頂尖團隊不會用學術發表量作為績效考核,而是以優質發表引導學術識別,長期孕育研 究員對問題的敏銳度。

第二,頂尖團隊需要完善的支援基礎架構。經驗老到的行政助理、熟捻的專案經理、

動作快的知識工程師都是支援體系中不可或缺的配角,使研究人員能專心投入研發創 新。

第三,好的研究來自好的研究者。優質的研究者必須要靠刻意的長期栽培,約一萬 小時的基本功磨練。頂尖團隊要將基本功融入組織例規,讓研究人員不斷的練習歸納與 推理的能力,逐漸地深入某一個專業,養成敏銳的思辨,對不疑處有疑,可以將實務現 象轉化為研究問題。這種組織作為只能培養,無法複製。

成就頂尖,道理其實不難了解,只是我們總是看不到問題的本質。我們忘記,台上 那完美一分鐘的演出絕不是偶然,而是台下那十年的苦功。當我們了解研究者如何比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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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更認真的去修煉那台下十年功,就可以看見「頂尖」背後的創新脈絡。追求頂尖之前,

必須先認真練好基本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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