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命故事分析
第一節、 性認同及出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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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生命故事分析
細細閱讀完四位受訪者的生命故事後，本章將交叉分析及比較四位受訪者生 命故事中的異同，並且與現有學術理論及文獻進行對話，試圖回應本研究的研 究問題。本章將會分為四個小節：「性向及出櫃」、「無處不在的陽剛霸 權」、「他們如何運用陰柔特質：關於(不)抵抗策略」、「未來展望：關於台 灣男同志圈」，以此四節來探討年齡相仿、性別氣質相似，生命經驗卻大相逕 庭的四個生命故事。
第一節、 性認同及出櫃
本節將四位具陰柔特質男同志的生命故事進行綜合討論，首先將會以 Cass 的「性認同形成模式」為基礎，梳理出四位受訪者在人生各階段的性認同，並 且探究驅使各階段演進的重要他者；再者，透過四位受訪者的訪談及建立生命 故事替代文本的過程中，筆者發現陰柔特質男同志的出櫃歷程往往相對平和。
壹、 受訪者的性認同階段及重要他者（significant other）
根據 Cass(1979)的「性認同形成模式」個體在自我覺察自身之性向後產生的 行為可以區分為六個階段，分別為：認同困惑期、認同比較期、認同容忍期、
認同接納期、認同巔峰期、認同結合期。但是本研究的四位具陰柔特質的男同 志在自我覺察的歷程中，皆沒有經歷「認同困惑期」、「認同比較期」這兩個 階段對於自身性傾向認同的混沌與不安，而直接進入到「認同容忍期」甚至是
「認同巔峰期」。
以 Zhang 為例，在高中進入男校後與一群男同學打鬧成為好友，漸漸地對其 中一位男生產生好感兩人進而交往，在確定喜歡上男生與接納自己的性傾向，
Zhang 的反應既直接又正面，但礙於當時兩人關係是無法見光的且選擇不對身 邊的親朋好友訴說，因此 Zhang 的性認同形成一開始只在「認同容忍期」也就 是對同志自我形象是寬容但並非全然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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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對我而言好像沒有太大的感覺，我只覺得沒什麼，不會有為什麼我 會喜歡男生的疑問在，好像是我天生下來就是要跟男生在一起。」(ZH1-024)
「(研究者問)所以你內心沒有掙扎過？(Zhang回答)不會阿。」(ZH1-025~026)
「…(我們)很像地下情人一樣，是不能浮出檯面的，所以高中時期，可能應 該有人知道，但他們沒有講出來…。」(ZH1-054)
再以 Sebastian、Sakura、Benny 三人的生命故事為例，三人皆在國小階 段非常早就自我覺察到自己對男性、男體有興趣，進而透過媒體、同儕、老師 接觸到同志的相關概念，並且確認自身性傾向，過程中三人並無任何自我掙 扎，取而代之的是對自己更進一步了解抑或是豁然開朗的愉悅感。三人幾乎越 過了「性認同形成模式」的前三個階段，初了解自身性傾向後便來到了第四階 段「認同接納期」；與 Cass 理論相互呼應的部分在於，即使三人迅速地接納了 自己的同志認同，但是面對較為反對同志的情況仍需要繼續維持一個假裝異性 戀的策略。三位受訪者也分別因為進入大學、身材變好等因素，進入「認同巔 峰期」，也同時因為從 2016 年以來的婚姻平權運動，對於社會上同志議題有更 多理解並且實際參與而進入了「認同結合期」。基本上三位受訪者的性認同軌 跡相似程度較高。
「…大概在國小中低年級的時候，電視上會出現打赤膊的男明星，我就會覺 得很好看…。」(SB1-036)
「…在小五的時候，男生他坐(教室)比較後面，他就會露出他的屌(指男性生 殖器)在那邊玩，然後偶然就被我看到；當下我的感覺是既好奇又感興 趣。…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是我漸漸確認自己性向關鍵點。」(SA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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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時候的這位健教老師就是跟我們解釋同性戀這個是什麼意思，…我 一聽到就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就覺得原來這個就是在講我…。我覺得小 三這一年應該是我人生之中的關鍵吧！」(BE1-040)
最後，根據心理學家 Sullivan(1953)的概念，這些在個體生命中扮演極大影 響力的角色稱為「重要他者」（significant other），在受訪者的生命經驗中這些 重要他者也確實形塑著自身的性認同；具陰柔特質男同志的重要他者通常是父 母、同儕、伴侶，他們對一個人的行為和自尊有很大的影響。
對於 Zhang 而言影響到他最深的便是初戀男友，兩人從高中初識的甜蜜走向 大學後期慘遭二度劈腿(女性)的決裂，對於當時人際封閉以感情為中心的他帶 來不小的衝擊。心境上，Zhang 由一開始的痛苦與不解，隨著時間咀嚼消化傷 痛，轉為正向感謝這段苦痛的人生，自身的性認同也漸漸從「認同容忍期」移 往「認同接納期」。
「…我剛開始非常恨他，連見到一面都不想那種，但後來沉澱下來自己思 索，也就不恨了，甚至到現在還很感激他…。」(ZH1-108)
對於 Sebastian 來說，生命中影響最大被他形容為「貴人」是國中時期的班 導師。這位老師幾乎是多方面地給予當時的 Sebastian 直接地幫助，在國一時就 直接遏止了取綽號的歪風、在 Sebastian 為了暗戀班上同學而神情低落，老師便 提供民俗療法的幫助、Sebastian 與家人出櫃時老師也在旁對父母解釋說明。
「…『娘泡』、『人妖』這些綽號在國中就慢慢消失不見，因為國中的班導 不喜歡同學彼此之間用這樣的詞語去取綽號，會出來制止這樣的行為…。」
(SB1-034)
「…班導帶著父母和我去見那位師傅，他除了會刮痧整骨外，也有陰陽眼會 收驚，後來幫我家處理了很多事，所以深得父母信賴；他得知出櫃這件事後 也向我父母循循善誘…。」(SBc-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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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kura 的重要他者，則是有母親及現任男友。Sakura 曾多次表述媽媽在他心 目中重要的位置，因為小時候家裡的境遇以及在學校遭受老師欺侮都是媽媽堅 強的身影擋在他前面保護著他。
「…看到媽媽那麼堅強，讓我也很想成為媽媽這樣保護家人的人。」(SA1-010)
現任男友的出現以及兩人交往的過程，則是讓 Sakura 的性認同直接進入
「認同巔峰期」以及「認同結合期」，兩人在婚姻平權運動期間都保持密切關 注甚至走上街頭抗爭。
「我覺得我交了男友之後整個人生大轉彎，…其實有被半強迫著去改變自 己，但真的改變蠻多的。」(SA1-076)
「…自從交了男友，然後也剛好是這兩三年，台灣社會對於同志議題的討論 越來越多，我也開始會跟男友出跑一些婚姻平權運動…。」(SA1-088)
Benny 最直接的重要他者是自幼一起長大的大堂姊，還有在高中二年級時結 識的同志好姊妹 Sakura。從小學三年級透過健教老師意識到自己是同志，
Benny 第一個訴說的對象便是大堂姊。此後，Benny 舉凡遇到情感上的鍾意或 是失意，任何不敢或無法對家人講述的事情，都會去徵詢大堂姊的意見。
「…我回家就立刻跟我堂姊講，她那時候小六，我就跟她說今天健教老師就 幫我們上同性戀的事情，然後她當下是沒什麼反應，因為她自己可能也不知 道這是什麼吧，也就很敷衍回答我這樣。」(BE1-042)
Benny 的第一位同志好姊妹 Sakura，在高中之後的人生也扮演著舉足輕重的 地位。因彼此熟識兩人常常互相吐露心事，加上性向相同、性別氣質相近，兩 人所遭遇的煩惱同質性高，因此往往都能給予彼此實用性高的意見。兩人對彼 此的評價也都一致地非常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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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第一天進他們班我就知道他(Sakura)一定也是Gay，因為聲音阿行 為舉止各方面都跟我差不多。當然在自己的心境上面就覺得，終於有一個人 可以懂我在想什麼了。」(BE1-078)
「…他(Benny)算是我第一個同志朋友，真的是第一個真心在交朋友的人，
有他來我們班之後，我整個就很開心找到知音的感覺。」(SA1-036)
綜上，可以發現本研究中的四位受訪者在性認同的歷程中，以近乎三級跳的 程度快速建立起對自身的性傾向認同；甚至在國小階段就意識到自身性傾向或 是對男生的遐思。至於何以本研究中四位受訪者能夠快速且近乎毫不掙扎地就 建立起自身的性傾向認同？本研究認為：極早認知性向、重要他者的支持與引 導，是兩個很重要的因素。本研究也與鍾仁惟（2013）的研究個案呈現相同的 情況，也就是受訪者皆未對自身性向產生質疑或是疑惑，此點也證實同志的性 認同有極大的可能並非線性發展也不一定會按照Cass的六個階段一步步前行。
為了能夠更精準解釋本研究受訪者在幼年時期就(隱約)認知到自身性向，本 研究參考了Teague(1992)提出的四階段同性戀認同發展歷程中的第一階段「感 覺期」(sensitization)指的是許多同志在成年後回想童年，都曾經發生過跳脫出 以往傳統性別角色規範下的行為，但礙於學識不足並在當時對自身行為或感受 無法進行更深度的思索，一切都要等到青少年時期對性、性向有更進一步的認 知，才會將童年經驗與同志概念做連結。綜上，在進行生命故事訪談的期間，
受訪者可能因後設的觀點來回顧自身經歷，進而造成了性認同三級跳的結果。
在建立性認同的過程中，生命中的重要他者也扮演著極具影響力的一部分，
歸納四位受訪者的重要他者可得出，這類人常為：伴侶、關係親密的親人、師 長、同志友人。
下表是統整四位受訪者的生命故事，以 Cass 的「性認同形成模式」為基礎 彙整出四位受訪者在何時開始經歷過哪階段的性認同，並以下方括號顯示該階 段涵蓋的歲數，以及受訪者之重要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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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Sebastian 的感覺期(sensitization)發生在國小低年級，真正接觸到同志相關概念且確認自身性向則是國中時期。
34 Sakura 的感覺期是由小學五年級開始，並在同年開始透過網路接觸到性等相關概念確認自身性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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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具陰柔特質的男同志之汙名與出櫃狀況
貳、具陰柔特質的男同志之汙名與出櫃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