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剛霸權下的具陰柔特質的男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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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結論

本研究旨在藉由具陰柔特質的台灣男同志之生命經驗，反思台灣男同志圈乃 至於整體台灣社會充斥的陽剛霸權現象；透過數次的半結構式訪談，由逐字稿 建立起專屬於受訪者個生命故事替代文本，再由文本中仔細推敲其中意涵。本 章將根據第五章生命故事分析，為本研究歸總出結論，再針對本研究的研究限 制以及研究建議提出檢討。

第一節、陽剛霸權下的具陰柔特質的男同志

走入健身房看著各個健壯無比的肉體，激短的背心吐露著若影若現的誘 惑，健身房就是男同志的競技場，較量著陽剛的氣質與肉體。身在五光十色的 台灣男同志圈，自己也曾困在齊一標準的囹圄中，無奈不論怎麼努力始終無法 拿到金字塔頂層的入場券。很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拿到入場券，或因性別氣 質、或因天生相貌，魯迅筆下「吃人的社會⁴⁰」映照著台灣男同志圈一點也不 為過。本研究主要藉由關懷具陰柔特質的男同志之生命經驗，進而探討台灣男 同志圈內崇尚陽剛，貶抑陰柔的現象，以敘事研究法進行資料收集整理與分 析，藉由數次訪談了解在具陰柔特質的男同志之生命經驗中，是否有感受到異 性戀霸權或是男同志陽剛霸權的排斥？具陰柔特質的男同志如何展現他們的能 動性？具陰柔特質的男同志是否有發揮他們的能動性以挑戰男同志圈內的陽剛 霸權現象，甚至是異性戀霸權的框架，發展出一套抵抗策略。

在八次的對談中，每一杯咖啡、每一次全神貫注的聆聽，都希望從四位 受訪者的生命中找尋遇挫卻又能重新站起的身影，但有人挫折不那麼多、有人 心境調適得很快、有人在人生旅途中大放異彩。做完了四人各兩次的訪談，筆 者發現跌倒重新站起的勵志小故事根本無法概括四位受訪者每段人生的精采，

以及每個故事背後所涵蓋的意義，從這些故事中可以看到：具陰柔特質的男同 志他們的性認同歷程與出櫃狀況，以及在整體台灣社會脈絡他們所要來自異性

40 出自於魯迅《狂人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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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正典的陽剛霸權與同志正典的陽剛霸權雙面夾擊，誠如前述提到這份研究從 來不是勵志小語，具陰柔特質的男同志們以生命經驗為出發，發展出各自不同 的(不)抵抗策略與歷經滄桑後怎麼樣來看待未來的台灣男同志圈甚或是整個台 灣社會；他們的故事不是陳腔濫調的性平口號，而是人生旅途中過關斬將的血 與淚，這便也交織成本研究從這四段生命故事中的發現以及貢獻。關關難過關 關過，以下就隨著四位受訪者的生命足跡一同闖關、破關。

第一關，是具陰柔特質的男同志他們性認同過程。本研究發現此次受訪 的四名具陰柔特質的男同志，在 Cass(1979)的「性認同形成模式」中，都直接 進入了「認同容忍期」甚至是「認同巔峰期」並沒有經歷過多自身性傾向認同 的掙扎與不安；歸咎其原因，本研究認為有兩個很重要的因素：極早認知性 向、重要他者的支持與引導。同時也注意到，Teague (1992) 提出的四階段同性 戀認同發展歷程中的第一階段「感覺期」(sensitization)能夠更精準地補充解釋 本次四位研究者三級跳的性認同曲線。此外，建立性認同的過程中，生命中的 重要他者也扮演著極具影響力的一部分，歸納四位受訪者的重要他者可得出，

這類人常為：伴侶、關係親密的親人、師長、同志友人。

在一定程度與內在自我達成性向上的認知後，第二關要面臨的是具陰柔 特質的男同志之汙名與出櫃狀況。具陰柔特質的四位受訪者常遭受的汙名標籤 及類型是針對他們的陰柔特質衍生出的言語霸凌，諸如：取綽號、正面言語攻 擊，而這樣的情況最常發生在受訪者大學之前的求學階段中。因為日漸承受來 自同儕、家人、媒體的汙名標籤，使得受訪者承受極大的社會壓力進而藉由向 旁人出櫃尋找情緒釋放的出口，具陰柔特質的受訪者們通常優先出櫃的順序 為：(女性)友人、(女性)手足、母親，最後才是父親。簡單說明四位受訪者的出 櫃歷程，具陰柔特質的男同志們身邊的朋友常以女性友人為主，這也讓他們在 第一時間欲出櫃的對象常是身邊最親暱的女性友人，即使做好與家人出櫃的心 理準備，受訪者們往往會傾向選擇先與同輩親戚或手足出櫃(也常為女性)，先 獲得家中的一股支持力量後，再對父母或長輩們出櫃。最後，就算鼓起十足勇 氣向父母親口出櫃，先知道消息的幾乎都是母親，父親則是常被蒙在鼓裡的。

無論在各種情境場域，具陰柔特質的男同志們之所以會背負如此多的污 名標籤，原因在於這個社會所建構出的陽剛霸權類型，這也是他們所面臨的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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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關。以四位受訪者的生命故事所遭遇的陽剛霸權建制，分為「異性戀正典中 的陽剛霸權」以及「同志正典中的陽剛霸權」兩個部份來探討。

首先是「異性戀正典中的陽剛霸權」。本研究發現，在一個認為異性戀 才是正常的世界觀中它必然歧視具陰柔特質的男性，而展現的面向有以下幾種 情境：家庭情境、學校同儕情境、軍旅情境。在家庭情境下，「父親」成為家 庭場域中擁有陽剛霸權的角色，在此次受訪的四位具陰柔特質的男同志之生命 經驗中，父親扮演者以下三個角色：施暴者、約束者、後知後覺(或不知不覺) 者，由於兒時經驗中的父親施暴場景加上成長過程中父親對於自身陰柔特質的 壓制以及貶抑，導致在本研究的四位受訪者的生命故事中，父親的角色極為陌 生且遙遠。在學校同儕情境之下，陽剛霸權的實際擁有者是男性同儕以及男性 師長，本研究發現，在求學的各個階段，具陰柔特質的受訪者們或多或少都有 遭受男性同儕排擠的狀況，呈現「男生國」、「非男生國」這樣粗略的分法；

且在分類的同時，經常出現言語上的霸凌，包含以陰柔特質冠以「娘炮」、

「人妖」等的綽號；但是，在經歷男性同儕排擠的當下，受訪者也會班上女生 結盟，進而形成一股足以與男生群體抗衡的勢力後，讓男性同儕無從在人際關 係上進行排擠。在男性師長部分，陽剛霸權的展露則是常在錯誤拿捏師生分際 中開的玩笑內顯現，這類的玩笑通常針對具陰柔特質的男同志之聲音、行為舉 止做人身攻擊，本研究中發現的情況有以下：針對性懲罰、教師帶頭嘲笑。同 時，本研究也發現，教師缺乏性平意識的行為也常牽動家長震怒前來學校關 切，且造成被霸凌者心靈難以抹滅的創傷進而有輕生念頭產生。在軍旅情境之 中，在兩位有服役經驗的受訪者之生命故事中，呈現了有別於過去研究中將軍 隊形容為「同志煉獄」。本研究發現，男同志們容易在服兵役時形成群體，本 研究傾向於以受訪者自述的「彩虹同袍」、「彩虹中隊」做稱呼；此外，具陰 柔特質的男同志在軍中也會運用自身的特質為了軍中群體做出貢獻進而得到長 官、同袍的掌聲，例如：布置比賽、安撫新兵。但不可否認的是，本研究中受 訪者較為正面的軍旅經驗並無法抹滅軍隊是強迫性建立陽剛認同的場域；但 是，關於本研究中二位受訪者在軍中的經驗何以呈現有別於過往研究中同志當 兵總是遭遇負面經驗，本研究認為這與時代氛圍有極大的關聯，包含 2013 年發 生震驚社會的「洪仲丘事件」除了引發大規模的社會運動外，民眾與媒體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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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皆投射軍隊治理上；再者，2016 年起的同志婚姻平權運動也讓整體社會看到 同志真實地存在你我身旁。

綜上可發現，在異性戀正典的作用下，男性必然被要求要進行陽剛的性 別展演，這使得具陰柔特質的男同志(即便在年幼時尚未發現自己的性傾向)在 成長過程中皆有遭遇異性戀陽剛霸權的制約，例如：在家中會被父親糾正玩娃 娃的行為、在學校被男同學冠以人妖等綽號、因聲音尖細被師長帶頭霸凌等。

再來是「同志正典中的陽剛霸權」。當具陰柔特質的男同志們，好不容 易在異性戀的規訓下成功地成長，也意識到自己的性傾向，更成功地透過各種 媒介接觸到了男同志圈，本研究卻發現了是在男同志圈裡面仍有一種什麼才是

「正常／好」的男同志。本研究認為台灣男同志圈內的確充斥「崇尚陽剛、排 斥陰柔」的現象；更進一步，本研究還認為台灣男同志圈內瀰漫著「自我流露 的分層化」，在四位受訪者的認知中，圈內似乎有一個群體永遠佔據著主流，

也就是擁有陽剛的性別氣質、壯碩健美的身體意象、傲人的男性生殖器官等。

而這群占盡優勢的同志正典群體對於具陰柔特質的男同志之排斥，體現於：在 交友軟體中常被封鎖、難以進入感情。此外，在具陰柔特質的男同志之伴侶關 係之中，本研究發現，因為本身所具有的陰柔特質使得四位受訪者經歷過的所 有同志伴侶關係呈現出複製異性戀伴侶模式，即某一方為絕對強勢方，另一方 則必須承擔更多家事責任，導致權力關係並沒有如過往研究所指涉的一般平 等；而且在受訪者描述的過程中，皆有傾向以較為女性化的字眼來形容自己在 感情裡的狀態，例如：老母親、公主、菲律賓女傭。

解讀生命故事的外溢效應在於，受訪者不但會針對主題進行分享，生命

解讀生命故事的外溢效應在於，受訪者不但會針對主題進行分享，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