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現實：意識作用的平面
第二節 意識與認知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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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然而，與物質交互作用而凝結為固定規律性的意識生命，並不是與自發推 動的意識生命之綿延相矛盾的東西，反而是源於動態綿延的結果，儘管此結果 可能是與動態的意識綿延完全相異的東西。但是這個完全相異的東西，只是代 表著將意識生命對象化看待的情況，將動態的意識生命以固定的、規律的方式 來考察的情況。
自發性的行動以及源於此行動而來的必然性結果，就整體的意識生命而 言，不是彼此矛盾的，而只是不同的環節。並且這兩種環節所攜帶的意涵，不 只是說明意識生命這一共同根源，還表明了意識生命的因果關係與物質世界的 因果關係之間是彼此交織的。 因此，若回到「行動」的層面來看，聲稱「一個 行動所連結的動態序列越傾向與基礎的自我同一，此行動就越是自由的。74」，
以意識生命整體的角度而言，它的意義其實是，基礎的自我本身是自由的，由 它為源頭所產生的行動是自由的行動，而所謂不自由的行動之情況，是那些封 閉在僵固的必然性規律之中的行動。
由於，意識生命的真實綿延總是與物質世界的感覺運動互相交織，行動作 為因果關係的結果項，隨著真實綿延介入的程度而有或多或少的自由，但是作 為原因項的行動之自發推動，它自身即是自由的，或者甚至可以說，它就是自 由本然的樣態。比較適合的說法，將不是意識生命的綿延具有自由的特徵，而 比較是，自由必須是一意識生命的表現、必須在綿延之中理解。
第二節 意識與認知的關係
在上一節所確定的意識生命的自由行動，交織著動態的具體綿延與以不同 程度被固定下來的規律運動。放到實際經驗的脈絡來看，可以聚焦在意識活動 的細節上來考察，也就是在心理學的脈絡，去考慮過去回憶與現在知覺的關 係。現在與未來的關係，在於因果關係的連結方式上，而現在與過去的關係，
則是在對過去回憶的再認活動上。所謂「再認 （la reconnaissance ）」的意義，
74 DI, p.125-126; in English: p.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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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柏格森而言，是回憶存在於現在的方式。他將「再認」分為「自動的再認
（la reconnaissance automatique）」與「注意的再認（la reconnaissance attentive）」，分別對應著兩種回憶的存在方式「運動機制（l’appareil moteur）」與「回憶影像（le souvenir image）」。
一、兩種記憶的形式
對意識活動而言，回憶的重要性在於連續性的維持，沒有回憶涉入的知覺 活動，很難說它是同一個意識活動的延續，頂多只能說是機械式的刺激反應運 動，只在當下發生作用，沒有累積下來的過去，也沒有可朝向未來的新意。實 際上，意識活動不斷變動著、過渡著，有著自身的綿延。構成每個意識綿延之 特殊性的要素，就是屬於意識自身的記憶。而專就記憶進行考察，柏格森對記 憶進行了本質性的區分，這種作法的關鍵在於，強調出過去的記憶與現在的知 覺是非常不同的東西。這種說法將會破除這樣的看法，即記憶與知覺之間是程 度上、強度上的差別，隨著弱化或強化的漸變就可以彼此化約。而這也連帶著 支持，記憶是儲存於腦的某些區域之主張。
這正是柏格森所要釐清的幻覺，記憶存在方式並不是物質性的，相反地，
它必須與物質全然地不同，才能在物質即生即滅的特性之外，替意識活動帶來 連續統一的根據。因此，對記憶的存在方式的考慮也是對意識活動真實樣態的 一種考察方式，而這種考慮必須放在過去回憶於現在意識活動的作用來談，才 能適當地對意識活動與記憶的本性有所理解。
在《物質與記憶》中，柏格森用閱讀與背誦的例子來說明這兩種記憶的差 別。
我閱讀課文，為了能夠熟習於心，閱讀它時，我首先重讀著每一行文 字，然後我重複它數次。在每次新的閱讀中都有進展，文字之間的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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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來越好，最終完成於它們自行組織為整體。在此精確的時刻，我已習 得課文於心，我們說，它已變成回憶、它已被刻印在我的記憶。75 這段描述學習課文過程的文字，帶出兩種形式的記憶。其中一種記憶，是 已被刻印在心中的記憶，已被熟讀的課文，這樣的記憶其實是以「習慣
（l’habitude）」的方式被保存。它包含三個與「習慣」相似的特徵：一、它需 要一種重複的努力；二、它要求整體行動的一開始的解組與後來的重組；三、
如同身體習慣所表現的，它以機械論（un mécanisme）的方式被儲存、以原初 衝動在行動中被設定為一整體，以及以自動運動（mouvements automatiques）
的封閉系統被儲存、以相同的秩序、採取相同長度的時間之方式彼此相續76。 這種記憶的存在方式必定發生在一段時間中，在重複著已被記得的課文時，所 進行的是一種經歷與行動，而被儲存下來的習慣 ，也是以重複著某種解組與重 組方式的樣態被儲存，除非通過行動，否則難以理解或表達這種記憶的儲存方 式。
另一種記憶是連續閱讀的記憶，這種記憶與習慣無關。在閱讀過程中，所 遭遇的影像一次地就被刻印為記憶，其他的閱讀影像構成的就是其他的回憶。
每個回憶都有自己的日期，無法再次發生。而之後再發生的影像，只會以改變 記憶整體本性的方式被加入記憶，它一被把握，便以整體的方式自身存在著，
儲存它所做的努力，並不是「重複」的努力、不是行動上的努力。這種記憶的 攝取方式，是一種「直觀（une intuition）」，被把握的影像是在某個「一下子
（tout d’un coup）」之中完成的，便完整地被存留下來，這種把握不牽涉時間 的長短，只強調被記憶影像的完整與豐富。
必須要強調的是，背誦的記憶與閱讀的記憶在學習過程中是互相交織的，
每次重複的背誦都混雜著所有的閱讀經驗。一方面，閱讀經驗的整體之所以會 不同於之前的，正是因為通過每次越來越熟悉的背誦而產生的質變。另一方 面，每次的背誦，也都以一種自我充足的影像，以新的閱讀影像之方式被刻印
75MM, p.83; in English: p.79.
76Ibid., p.84; in English: p.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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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一起構成意識生命的整體歷史。意識活動因此可以說呈現出了兩種本性 上不同的回憶，但是又是一起運作著的回憶。
現在的問題是，這兩種形式的記憶如何交織運作，而呈現出意識活動既是 被決定的又是自由之面向？或者說，如何在這兩種形式的記憶之間，說明意識 本身就是一自由行動？這樣的問題，關係到回憶在現在意識中的作用方式、存 在方式，這將實際上表現為心靈的「再認（la reconnaissance）」活動，亦即，
我如何在現在意識中去說明已經見過（déjà vu）的事物。對於意識而言，這已 見過的事物，其實是一種「似曾相識」的事物，並非是最初所知覺的事物本 身，因而再認活動才隱含某種可更新的空間。
二、機械的再認：感覺運動平衡
實際上，再認是一個「知覺」與「行動」之間的運動過程，知覺接收到外 在刺激，轉為回應行動的過程，也就是說，當再認活動成功地發生，意指的是 能從知覺產生某適當的行動。這個過程包括了過去回憶的介入，這個介入，帶 進了一選擇的要素，某回憶影像被決定與知覺結合，使得行動的朝向能夠確定 下來。
這個過程中，若是把再認過程推向某個極端，亦即，行動的運作機制已經 熟悉到不再需要帶著回憶的知覺來進行選擇，就可以執行最有效與便利的行 動，來回應周遭情境的情況。在這個再認的極端情況下，回憶只以行動儲存在 身體機制之中，身體的行動機制本身即表現出此回憶的存在模式。
而此機制的形成，是通過行動，連結過去與現在的影像，修正著有機體，
在身體中創造一種朝向行動的「新配置」，這些創造的結果累積於身體，成為 有秩序的系統。對系統的運作有意識，指得是存在於當下的記憶，它不是純粹 記憶，而是朝向未來，對當下有用的記憶。
累積在身體的機制，是一感覺運動（sensori-moteur）的平衡狀態，來自於 重複的功能，重複的作用使第一次發生的影像能夠延續、使前一個與下一個影 像之間能夠整合、並且能夠創造習慣。重複越多次，對事物越熟悉，但也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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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易於將某固定的連結置於前景，再認活動的運作也越無人格特殊性，越無生 命力。
但是我們要探討的是，這個再認的極端形式之意義為何？感覺運動機制表 現出一種機械式的、無生命力的運作模式，但此機制卻是通過創造力的發揮而 成就的產品。首先，此機制的運作與創造它的活動絕對是非常不同的東西；其 次，此機制的運作本身，已經可以順利地運作某種再認活動，脫離之前創造它 的活動，而保留一種熟悉感的基礎。
這種狀況所表達的，並不只是此自動機制的機械化與無活力的特性，最主 要的是，此機制是一種創造的產物，因此，它仍然是一種知覺的特徵化形式，
每個身體所儲存下來的自動機制儘管都已僵固，但仍是彼此有別的，這也是將 儲存於身體的記憶，歸於「習慣」的緣故，它是具有特徵的固定化，並非一種 數學邏輯所規定的固定機制。身體影像與物質影像不同之處也是在此處顯現，
身體能夠累積特殊的習慣，使知覺保有其特徵，從而形成熟悉感的特有模式。
在這個意義下，我們去討論身體機制的再認，並且將這樣的再認視為一種自動
在這個意義下，我們去討論身體機制的再認，並且將這樣的再認視為一種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