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柏格森主義》作為回返起點
第三節 生命衝動：從內部本質外在化為個別存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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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生命衝動：從內部本質外在化為個別存有者
一、存有的原則
關於純粹回憶之動態的根源問題，可以從德勒茲的兩種方法論的環節來融 通，即，反思的二元論28（un dualisme réflexif）與生成的二元論29（un dualisme génétique）。所謂「二元」意指從某個統一點區分出的兩支線，而非兩相對立 的元素，而這兩種方法論的分別，就在於他們出發的統一點不同。
反思的二元論是從不純粹的混合物出發，解析出兩條本性上差異的現實支 線，如：純粹綿延與純粹物質、純粹過去與純粹現在，這種在經驗所及之外的 區分。生成的二元論則是從純粹的虛擬整體出發，根據本性差異的支線現實化 為兩不同方向，如：從純粹綿延區分出現在與過去兩個方向。但這兩種方法論 所區分出的本性差異的支線，彼此之間是互相對應符合的，在生成的二元論的 區分中可以發現反思二元論的本性差異的支線。
這兩種方法論的背後，隱含著一種統一的看法，此看法關係著存有基礎與 個別存有者之間的互動方式。綜合「意識活動的現實綿延」與「純粹回憶的虛 擬共存」而觀之，可以獲得一存有學架構。從意識活動的混合狀態為出發點，
解析出兩種本性上差異的複多性，一個是以空間方式佈置的、量的複多性，另 一個是以純粹綿延的方式變動著、質的複多性，而意識活動本身，即是綿延，
連續性與異質性是它的本質。就綿延的特性來說，質的複多性本身即是一種本 性上的差異，而就空間的特性來說，它是可計數的、量的複多性，是一種程度 上的差異。就心靈認識物質世界的面向來看，心靈的記憶屬於本性上差異（les différences de nature）的存在，而物質世界則是程度上差異（les différences de degré）的存在。心靈與物質的互動發生在意識的知覺作用上，記憶是知覺作用 能夠有統一連續性的關鍵，是現在的意識能夠發生的基礎。在綿延與記憶自身 內部就是本性差異的情況下，此本性差異的整體，內部即包含了所有各種差異
28 B, p.98; in English: p.96.
29 Ibid., p.99; in English: p.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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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程度（tous les degrés de la différence）也可以說，這是差異自身的本性（la nature de la différence），因而，其中也包括了空間的、數量的程度差異。
因此，純粹回憶內部的本性差異，儲存為或多或少鬆弛與凝縮的諸多程度 之共存，而與物質世界交接的現在行動，儘管已不具虛擬性，仍然是整體記憶 的一個最凝縮的程度。而純粹綿延，是一單一的時間，它虛擬地包含著所有程 度於一整體中。此單一時間具有虛擬性、整體性、簡單性的特徵，所有的差異 都包含在其中，它本身就是一個虛擬的複多體。
二、存有原則的差異化
單一時間若是作為所有有差異的存在方式的原則，其原則實際上的運作，
就是自身的差異化活動。差異化活動是一從統一的、虛擬的整體分化、區分的 過程。就此統一整體具有虛擬性這點來看，其差異化的活動是一自身現實化的 過程。就此統一整體是一純粹綿延來說，此綿延運動的差異化活動發生在其停 頓於物質的過程。在停頓點所呈現的，就是綿延的物質性以及凝縮的程度。 但 德勒茲指出：
但差異化不僅只有外在的原因。在其自身中，通過一內在爆發力（une force interne explosive），綿延自己差異著，它只在分歧或在分歧的序列 中自我肯認、自我延長並往前進。精確地說，當綿延以此運動出現，它 稱為生命。30
生命的過程不能只從外在原因的角度來，而要考慮一內部的衝動力量，這 也是德勒茲認為柏格森對進化的看法與進化論有所區別的地方。生命從虛擬到 現實的過程，是進化的過程，是一種創造。其歷程有著三個基本要求：一、生 命的差異只能以內在的原因被經歷與思考，以此角度來看，每個差異化之後的 多樣體才能在差異化的傾向上找到自己的內在原因；二、這些多樣體之間的關 係不是相連結與相加總的，而是分化或區分的；三、這些多樣體牽涉到一虛擬
30 B, p.97; in English: p.94‐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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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的現實化，此現實化根據著虛擬內部的分歧線，進行一異質性的運動，創造 出生命的多樣支線31。
對於生命內在的差異化力量之解釋，是以虛擬性的範圍從純粹回憶擴大為 宇宙記憶的類比來說的。如同純粹回憶自身的內部有虛擬的各種鬆弛或凝縮的 程度，是一複多性的實在，除了程度差異是現實的產物以外，各種差異的程度 都虛擬地共存於其中，純粹回憶的虛擬之差異化依據著自身內部的濃縮程度，
現實化於物質世界或知覺機制中。生命衝動的差異化，也是尋著虛擬的分歧線 與部分而現實化的，而現實化之後的生命支線都保有著整體生命的某種凝縮，
但也與其他支線完全地分開，甚至無法意識到其他支線與生命衝動整體之間的 聯繫。
三、生命創造與個體自由
純粹回憶與生命衝動的類比，是否可以調節有關純粹回憶的動態來源的問 題？
純粹回憶是通過反省二元論的考察結果，其不動與無用的特徵是相對現實 的綿延意識而為不動與無用，但就其自身而言，它內部所具的虛擬性必然地以 現實化的方式自我差異著，直到一最凝縮的點，產生出一與虛擬性質本性上不 同的現實行動。
而生命衝動內部的力量，也以虛擬到現實的差異化方式實現著綿延內部分 化的支線，這些支線也是反省二元論在解析混合物時所分離出來的支線，生成 的二元論從純粹的統一點開始分化為諸支線，每個支線在現實中彼此外在著、
對反著，成為獨立的產物與其他產物有所別。
同樣在虛擬性的脈絡下，純粹回憶現實化的產物是行動，而生命衝動現實 化的產物則是個別的生命支流或生命體。這其中的差別在於差異化的「外在原 因」與「內部原因」的分別。純粹回憶的現實化運動與外在的物質要素是互相
31 B., p.102-103; in English: p.99‐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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構成的，其現實化運動終止於和物質運動、知覺運動達成統一；生命衝動的現 實化是自身的分化運動，其分化運動的原因來自內部的力量，一必須與自身差 異化的力量，如此一來，虛擬的差異化活動必然地要創造出生命存在的諸多有 差異的現實支線。
關於創造原因是來自內部的或外部的，這牽涉到此創造是屬於必然的結果 或自由的行動。如果個體的行動原則與生命的創造原則都依據著虛擬性的現實 化原則而來，那麼，在出於內部原因的生命衝動必然地創造，與由於外部情境 而進行選擇的行動之間，要如何討論自由與必然性的問題？
若依德勒茲的詮釋脈絡，返回柏格森的脈絡中來考察，關於自由行動的問 題，柏格森是放在意識的層面來談，意識如何地是一個自由的行動，牽涉到意 識是如何地存在著。而意識存在的方式，與如何認識外在事物有關，與心靈如 何對物質世界有所把握與認識有關。因此，在某意義下，心物的關係為何便影 響著意識的自由之意義。下一章將討論柏格森文本中，心靈與物質的特徵，進 而於第三章帶入心物關係在自由面向與存在面向的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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