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物關係作為現實與虛擬的問題
第二節 物質面向的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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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混淆了量的複多性與質的複多性，用量來解釋質，值得注意的是，這裡不 是在質之中帶入量，而是以量去化約質，把心靈「同質場域」的機能反過來規 定心靈的實在性。
柏格森指出心靈活動的純粹綿延，便是企圖脫離與量相關的各種框架，只 以質的面向來處理心靈。「（經驗論）認為心理學分析在個人之中只能發現心 理學狀態，是有道理的。而事實上，這正是分析的機能與定義。44」但是在某種 程度上修正了經驗論在哲學上的意義，「 但真正的經驗論這樣的：它企圖盡可 能與原初相近、企圖深化其生命而且通過一『精神的聆聽』（auscultation spirituelle）的面向，企圖去感覺其靈魂震動著。而這個真正的經驗論，就是形 上學的真實。45」而能夠去真切表達事物本質的經驗論，該採取怎樣的操作方式 呢？「名副其實的經驗論必須為它所研究的每個新事物從事量身訂製的工作，
為每個新事物提供全新的努力。它為事物剪裁一個只適於此事物的概念，我們 很難說那還是一個概念，因為它只應用在這個單一事物。46」但這樣的概念會是 怎麼樣的概念呢？或許我們可以考察柏格森在談論綿延時所使用的表象方式，
來探討此空間化場域的可能性。
第二節 物質面向的考察
一、物質的存在基礎－影像
我們已經確定柏格森對於心靈的看法走的是質性路線，心靈是一個有具體 綿延的連續存在，不能用固定化的抽象概念去界定它的本質。因此，柏格森用 了許多圖像的隱喻來表達綿延，其中包括線圈的收攏與捲開、色譜的漸進、彈 簧體從點拉成線的動態過程47等等，但他隨後便批評了這種用影像來表象內在 生命的方法，「內在生命同時整個就是質的多樣（variété de qualités）、過程的
44 PM, p.193; in English: p.145.
45 Ibid., p.196; in English: p.147.
46 Ibid., p.196-197; in English: p.147.
47 Ibid., p.183-185; in English: p.137-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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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continuité de progrès）、方向的統一（unité de direction）。我們無法用諸 影像來表象它。48」
但是，與「概念」相較之下，「影像」仍是較為可能被選擇的媒介，「沒 有一個影像可以取代綿延的直觀，但是諸多不同的影像、從極為不同的事物秩 序中借來的影像，通過它們行動的聚合，可以引導意識朝向有某些直觀停佇的 精確點。49」雖然只有直觀可以直接地向我們呈現綿延，但是至少，「影像」能 夠間接地向我們提示綿延。但是「影像」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它是屬於心靈 還是物質，它如何能夠提示真實的綿延呢？在此可以確定的是，影像不同於純 粹抽象的概念，它是有感覺內容的，有顏色、大小、形狀等等，有著與外在事 物相關的成分，因此，或許我們可以從「物質」的面向開始考察。
在認識影像之前，柏格森提示一種常識的眼光，亦即拋開所有可能的理論 預設，以日常對待事物的方式來面對影像的內涵。柏格森認為，常識上，我們 並不會像觀念論者一樣，認為所知覺到的事物沒有屬於自己的存在型態，只有 根據我們的心靈或更高的心靈才有實在性；但我們也很難同意在知覺中呈現出 有顏色、大小、質地的事物，其實完全獨立於我們的心靈，只存在事物自身之 中。
柏格森指出，事物是以影像的方式呈現給我們的。
故而，對常識而言，一方面，事物在其自身存在，另一方面，事物本身 就像我們知覺它們時那樣，是圖像式的。它是一個影像，但是，是一個 在自身中存在的影像。50
如此一來，「影像」這種存在，跨越了心靈與物質的隔閡，不管是從心靈開始 或從物質開始，影像都可以隨時進入考察的範圍。那麼，在心靈與物質的考察 上，重心就不是何者更為根本，或者如何用較根本的一方去說明或理解另一 方，反而是，以常識意義下的影像為基礎，要如何去談論心靈與物質，以及它
48 PM, p.185; in English: p.139.
49 Ibid.
50 MM, p.2; in English: Matter and Memory, translated by Nancy Margaret Paul and W. Scott Palmer, Zone Books, 1988, p.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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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之間的關係。柏格森的《物質與記憶》正是在進行這樣的工作，並且是由影 像的物質面開始談；而德勒茲在《電影一》、《電影二》對《物質與記憶》等 作品的評述更加擴展了對於影像的談法所能觸及的層面。
二、自我的物質基礎－身體
由物質面開始談論，意指不是從「我」作為出發點，這並不表示此談論將 會排除與「我」有關的要素，相反地，「我」的意義正是此談論所要呈現的。
而之所以不用「心靈」作為「我」的替代詞，也是因為「心靈」更是一個有待 釐清的複多體，而「我」在此只意味著一個立足點，一種論述開始的形態。
於是，我們從諸多物質影像所在之處開始，那便是這個世界、這個宇宙，
宇宙中滿佈影像，影像之間依照自然法則彼此作用著，按照決定論的看法，以 因果律法則統轄，此法則是一種以刺激作為原因與以反應作為結果的關係，影 像之間所有的互動都不脫離這樣的運作模式，因而影像之間的所有互動也都是 可以預測的。換句話說，這是個了無新意的宇宙，在某種意義上，這是個靜止 的，沒有發生任何改變的宇宙。那麼，我們將要開始談論改變的意義為何，以 及它是如何發生的。
在物質宇宙中，若是有改變發生，那就是某些事件的發生，不再只是遵守 自然法則所產生的結果，而是有另外的發生原因或者理由。而這些改變發生之 處，或許就是宇宙中具有特殊性之存在的所在。
〔這些影像中的〕其中一個影像，與所有其他影像區分開來，我並不知 道它，除非從外於它的知覺與內於它的感觸才能知道，它就是我的身 體 。51
所謂的內外，是根據「我的身體（mon corps）」所分別出來的，然而「我的身 體」卻必須從內外的關係來理解，如此說來，我的身體類似一種界線，其內外 說明著其存在的意義。內部的感觸（des affections）說明了什麼呢？柏格森指出
51 MM, p.11; in English: p.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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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一種「行動的邀請（une invitation à agir）」，身體影像接收到外在的刺 激，然後通過一有用的決定，準備開始某個尚未發動的行動。這個決定還牽涉 到回憶的喚起與意識的出現，當外在世界給予身體影像某個刺激，身體產生某 種感覺，而且每次同樣的刺激發生時，都會出現這樣的感覺，提示身體影像去 遠離或親近，每次相似的刺激出現喚起我們對此感覺的回憶，並做出某種行動 的決定，這便是意識顯現之處，當我們對某刺激與反應的模式漸漸習慣，不需 通過回憶的喚回便能做出行動，那麼意識也在行動中隨之隱退。變化正是在這 決定的過程中啟動了，在回憶與意識起作用的地方發生了。
但是決定畢竟不是行動，一旦行動被執行，那便是身體影像之外的事了，
也只有發生在身體影像之外的行動，才能把變化與新意帶入這個世界或宇宙。
於是討論轉向外部的知覺，身體影像的外部，是佈滿物質世界的其他物質影 像，或遠或近地圍繞著它。一方面，身體影像也是物質影像的一部分，物質世 界的其他影像與它是彼此外在的；另一方面，身體影像周圍的物質影像或多或 少地影響著身體影像，而身體影像也對其周遭的影像帶來影響。而彼此的影響 方式，是運動的傳遞，但我的身體影像可以選擇回應的方式，此方式不限定在 自然的法則之中，因而能對它周遭的影像帶入新的行動，對整個世界、宇宙帶 來些微的改變。而周遭的諸多影像對身體影像而言，呈現出的是相對於身體影 像的諸多面向，依照它們與身體影像之間的遠近，對身體影像反映出它所可能 採取的行動，也就是說，周遭影像的樣子隨著身體影像與它們之間的距離而有 所修改，而這些相對於身體影像所修改的面向，正是提供身體影像去做選擇的 要素，最終，它們依著身體影像的狀況安排自身的秩序並傳送出對身體影像的 確定影響，但是它們並不是行動本身。
那麼，知覺正是出現在身體影像對周遭影像的接收運動與輸出運動上。知 覺與行動息息相關，如果知覺消失了，我們便不知道如何採取行動，周圍的影 像無法依據身體影像排列出遠近、無法產生影響，身體影像也無法依據所接收 到的運動採取相應的行動。但是，周遭的影像並沒有消失，它們依然是物質世 界的一部分，只是它們不再對身體影像提供可能的或確定的行動要素，於是這 些影像彷彿沒入整體世界影像之中，與身體影像之間只維持著自然法則的互 動，因此，可以說，那些能對身體影像的可能行動或確定行動產生影響的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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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也是我對物質影像的知覺範圍，儘管它們仍是世界影像的一部分，但是 除此之外，它們還與我的身體影像建立起知覺的關係，呈現出與行動有關的特 殊面向。
三、自我在物質世界的存在模式－知覺
「我」的意含逐漸浮現出來。首先是「我的身體」，再來是「我的物質知 覺」，然後是「我的知覺」，這些分別都維繫在對物質影像做不同的解釋之 上。
「我的身體」是諸多物質影像中的其中一個特殊影像，身為物質世界的一 部分，它與其他影像之間遵循著一樣的自然法則；身為一特殊影像，它可以決 定要對從外界接收到的刺激做出什麼反應。
而影響「我的身體」採取行動的要素，來自於圍繞著「我的身體」的其他 影像，這些影像一方面也是物質世界的一部分，另一方面以我的身體為中心，
而影響「我的身體」採取行動的要素，來自於圍繞著「我的身體」的其他 影像，這些影像一方面也是物質世界的一部分，另一方面以我的身體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