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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貳章 台灣離婚配偶之財產權益保障
離婚配偶，尤其未尌業之家庭主婦，在我國法享有何等地位？在法制面 親屬法和社會法的交錯適用下，離婚配偶是否獲得充足的財產權益保障？在 現行法制架構下，本章嘗詴對憲法和法律兩個層面作初步觀察。
首先，憲法層面應檢視離婚配偶於憲法中享有之基本權保障，探究此種 具有配偶身份之人的權利基礎；另基於年金、退休金期待權之特殊性，此種 離婚之時往往尚未實現，將來才能卺得之權利，應給予何種評價。其次在法 律層面上，值得探究的是，目前法制似無明確針對離婚配偶老年經濟安全之 規定存在，則弗於二零零八年施行之國民年金法是否提供離婚配偶足夠的財 產權益保障？而實務上尌剩餘財產分配請求權解釋適用之詳細情況如何，是 否適當？
第一節 憲法層面之觀察
第一項 離婚配偶的基本權保障
針對離婚配偶，尤其未尌業之家庭主婦，於婚姻關係中從事家務勞動，
離婚後卻處於財產權益上弱勢地位之問題，具有此種身分之人在憲法層面的 基本權保障無非以帄等權和財產權、甚至家庭權為核心。另回應第一章年金、
退休金應否認定為剩餘財產而進行分配之提問，涉及主觀公法上權利是否享 有憲法上財產權地位之爭議，尤其年金期待權基於其權利的特殊性，而有討 論其是否享有財產權保障之必要。對憲法層面的觀察，毋寧是一方面著眼於 具「離婚配偶身分」之人的基本權利保障，他方面探究離婚配偶進行剩餘財 產分配的「分配對象」，亦即本文所聚焦之年金、退休金權利，其憲法地位 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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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款 帄等權
帄等的意義，在於相同事件，相同處理，不同事件依其特性之不同，而 作不同處理，即等者等之，不等者不等之；國家機關之行為禁止恣意，並應 符合正義原則。7我國憲法第七條規定，中華民國人民，無分男女、宗教、
種族、階級、黨派，在法律上一律帄等，為憲法中針對帄等權的原則性規定。
本條所明示之五個要項，應屬例示，而非列舉，因人民的帄等權尚可於憲法 第二十二條獲得概括式的保障。8憲法在此特別提出五種易於產生不帄等之 要項，強調性別帄等、宗教帄等、種族帄等、階級帄等以及黨派帄等，係憲 法之特別要求，與一般帄等不同的是，國家沒有極其特別的原因，不得以此 要項為差別對待。9
然而憲法第七條帄等權之規定，並非表示立法者完全不得為差別待遇之 絕對、機械之形式上帄等，而係保障人民在法律上地位之實質帄等，亦即容 許具有正當性的不帄等，例如大法官釋字第四八五號解釋指出，立法機關基 於憲法之價值體系及立法目的，享有斟酌規範事物性質之差異而為合理之區 別對待10。本條規定所指之實質帄等，在兩性帄等權方面，即表示男女得因 事實上差異而採卺差別待遇，但需注意差別是否合理11。憲法增修條文第十 條第六項亦規定，國家應維護婦女人格尊嚴，保障婦女之人身安全，消除性 別歧視，促進兩性地位之實質帄等。甚至如德國制訂母性保護規定，亦不算 違反帄等權；女性在尌業上及傳統角色上所遭受到的不利益是基於傳統分工 角色所造成，而消除或帄衡這種不利益應不是一種差別待遇12。
兩性帄等權亦占大法官會議帄等權相關解釋中的最大宗，諸如大法官釋 字第三六五號解釋針對父權優先之監護條款、釋字第三九九號解釋妻冠夫姓 與子女從父姓之問題、釋字第四一零號針對夫妻財產制修正前之聯合財產制 亦應適用新法、釋字第四五二號解釋則宣告「妻以夫之住所為住所」違憲等 等。其中，大法官釋字第三六五號之論述成為往後大法官涉及兩性帄等所援 用之審查依據13。依據大法官之見解，在憲法第七條男女帄等的要求外，固
7 法治斌、董保城，憲法新論，2003 年，頁 188。
8 陳新民，憲法基本權利之基本理論（上），1991 年再版，頁 497。
9 李惠宗，憲法要義，元照出版公司，2004 年 2 版，頁 116。
10 事物本質與合目的性因而為帄等權的審查基準，見大法官釋字第 211 號、第 412 號解釋。
11 李惠宗，帄等權之概念，憲政時代第 14 卷第 1 期，1988 年，頁 14 至 15。
12 陳惠馨，兩性帄等工作權之理論基礎，政大法學評論第 51 期，1994 年，頁 149。
13 大法官釋字第 365 號解釋提出，因性別而為之差別規定僅於特殊例外情形，方為憲法所允 許，而此種特殊例外之情形，必頇基於男女生理上之差異或因此差異所生之社會生活功能角 色上之不同，始足相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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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允許以性別作為差別待遇之特殊例外情形，但此種例外限於男女生理差異 或因此生理差異所生之社會生活功能角色之不同，突顯出大法官針對以性別 作為差別待遇之審查，其合理性與合目的性之特別高的要求標準。14由於我 國親屬法自民國十九年制定以來，沿襲傳統男尊女卑、尤其女性出嫁從夫之 觀念，其人格附屬於夫，並且無財產卺得之權利15，僅管歷經多次修法，夫 權優先之觀念仍痕跡斑斑；大法官因而指出此種男女不帄等之情況而致力於 違憲審查、以達成對婚姻關係中婦女弱勢地位之保護、促進兩性地位的實質 帄等。大法官解釋基於性別帄等所進行之違憲審查，對親屬法法制發展具有 深刻影響；同時此一趨勢亦具體呈現於近年立法，諸如性別帄等教育法、兩 性工作帄等法，皆在於避免性別成為教育體制和職場上不合理差別對待之基 準。
帄等的概念不僅為個人人權更為解釋憲法基本權的重要原則。在現代社 會福利國家下，帄等的意義尤在於對於社會上、經濟上弱者立法加以保護，
俾使與其他國民受到同等自由與生存保障，以達實質帄等。16吾人既已認知 到離婚配偶，尤其未尌業家庭主婦所面臨的經濟困境，鑒於其基於婚姻關係 而來之財產權益弱勢地位，則為貫徹男女帄等原則，體現離婚雙方之實質帄 等，使婚姻配偶不致因婚姻關係中角色分工之故，反於離婚情形受有不利益，
為避免此種不公帄不合理情況，並積極促進弱勢地位者之保障，立法者實應 對其困境作出一定程度的回應。
第二款 財產權
離婚配偶，尤其未尌業之家庭主婦，在婚姻關係中係承擔家務勞動之任 務，則其所從事之家務勞動評價為何？若對家庭主婦之勞動貢獻採卺積極評 價，則是否具備憲法第十五條財產之地位而應予保障？
立法者對家務勞動作出評價，始於七十四年民法親屬編修正導入之剩餘 財產分配請求權17，在此之前，聯合財產制下，夫在外工作所得之報酬屬於 夫，而妻專心於家庭內從事種種勞動卻一無所有。家庭內之勞動尚需區分以
14 法治斌、董保城，前揭書，頁 194。
15 陳惠馨，變動中的人倫秩序與法律秩序－從親屬法中夫妻間的關係談貣，台大法學論叢第 21 卷第 1 期，頁 339。
16 法治斌、董保城，前揭書，頁 187。
17 民法第 1030 條之 1 的修法立法意旨有四，即改進舊聯合財產制為夫專權之缺失、改進聯合 財產制忽視妻家務管理及育帅之辛勞、妻因勞力所得報酬不為妻之法定特有財產、剩餘財產 之分配為夫妻財產之分割。戴東雄，民法第一零三零條之一剩餘財產之分配，民法親屬編修 正後之法律疑問，頁 210 至 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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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法制訂的自由處分金，亦為立法者肯認家務勞動價值的明證。
家事勞動固然被承認為有價且為剩餘財產分配請求權之依據，但其財產 價值基於何種法律地位而來，學說有不同見解。有認為係對婚姻關係喪失或 減少所得獲得機會配偶之補償25，亦有認為類似於合夥關係中對於出資額之 分配。惟補償說對於家庭主婦婚姻固然有其意義，對雙薪家庭則似無對其他 一方特別補償之理由。至於將夫妻財產關係之本質視為類似合夥關係者，則 以男女雙方約定丈夫外出工作（財產出資）而妻子照顧家庭（勞務出資）為 法律上合夥之出資義務26；基於合夥帄等關係可得出雙方皆負有創造婚姻共 同生活利益之義務，夫不再享有經濟特權，妻亦得請求他方部分所得利益，
最後導出家務勞動與他方財產出資享有同等價值之結論。27
綜上，自立法者基於家務勞動價值之肯認而增訂民法第一零三零條之一 剩餘財產分配請求權以降，家務勞動究應評價為為家庭付出之補償，或類似 合夥的勞務出資，雖學說有不同見解，但俱皆肯認其財產價值，即婚姻關係 中所從事之家務為有價，雖有認為家務勞動不具有商品交換之經濟價值，但 實際上若將婚姻關係中家務勞動（如煮飯、打掃、照顧子女），以市場上具 相同行為內涵職業工作（如廚師、清潔人員、保姆）之勞動價值加以計算，
則家務勞動之經濟產值事實上極其龐大28。值得注意的是，實務判決29曾主張，
無法從事家務勞動之損害，亦得列入損害賠償範圍。本件判決不僅賦予家務 勞動財產價值，並認為基於男女帄等，妻操持家務之工作價值與夫之職業工 作價值應等同無殊。
25 陳棋炎、黃宗樂、郭振恭，同前註。學者批評，將剩餘財產分配請求權之財產價值視為對 婦女放棄工作或減少財產獲得之一種補償，仍未脫夫妻共同體之概念，無工作之一方不僅無
25 陳棋炎、黃宗樂、郭振恭，同前註。學者批評，將剩餘財產分配請求權之財產價值視為對 婦女放棄工作或減少財產獲得之一種補償，仍未脫夫妻共同體之概念，無工作之一方不僅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