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如何回應父親、回應專業這個巨人？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五、反思：比起專業教育，權威帶給我的感受才是順從的原因

過去我認為順從的樣貌是起因於自己的「專業焦慮症」，我感覺自己在專業 中是不足的，所以我一直逃避有權威存在的環境，當不得不進入專業場域時，我 表現出順從的態度，就怕在人群中頭抬得太高被抓了出來。這份恐懼一直伴隨著 我，從中學、大學、到如今進了研究所，只要身處權威存在的環境中，我就像錯 飛進屋子的小鳥一樣焦慮驚慌，只能垂首畏縮在角落，靜候權威指示。我不斷進 修、考取證照，就是希望趁權威沒注意時將自己的不足補起來，變成一個「沒有 問題的人」，到時候我就能長回自己的個性，回到專業場合自在呼吸。然而我失 敗了，讀書不僅沒有讓我變成沒有問題的人，反而強化了我腦海中「完美社工」

的模樣。最後我書寫論文，指責我接受過的專業教育讓我失去自己的主體性。

然而回到生命中尋找，我發現自己對權威的順從很久以前就出現了，存在 於過往的課堂、實習、甚至存在於自己與家人之間的關係裡。早在童年我就使用 著壓抑自我的姿態與權威相處，如今在專業場合順從權威、期待與權威和平相處 的行為，都是從我小時候與權威相處經驗發展出來的互動模式，即使我已成年，

父親也不再是過去動輒打罵的父親，都仍然有雙隱形的手，就像從前父親坐在書 桌旁般，等著我犯錯時把藤條揮下去。

透過回憶我意外牽出了身上的另一道隱形的枷鎖。我發現其實社會工作的 專業樣貌其實並非我原本認為的「萬惡的根源」，它是增強了我的某些行為，但 是我的生命中另存有影響我行為模式的重要經驗。從這些與權威相處的記憶追溯，

或許可以幫助我重新理解自己的故事，尋求解放的可能。我從記憶的湖泊拉出了 一團糾結的結，現在該是解套的時候。

第四節 我將如何回應父親、回應專業這個巨人？

一、過去我看待父親的不同角度

(一) 不會犯錯的「全能者」

在小時候的我眼中，總是在母親無法處理問題時出現的父親，就是家中的 BIG BOSS，有著無法撼動的威嚴。明明我們家只是三個人的小家庭，但我和父親 的關係就是比較疏離，有心事的時候我總是習慣找母親談、在外打電話回家也多 是打給母親，三個人出去時，常常也是我和母親的聲音，父親則是坐在一旁，這 是我記憶中與家人相處的畫面。

60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我與父親的疏離，似乎是建立在我對父親權威的印象，小時候我看父親的 感覺是，大我三倍的體格、兩倍體寬、有力的胳膊、雷鳴般的巨嗓，管教孩子時 嚴厲的形象，讓人難以靠近。小時候我常常看著父親拿著又黑又重的啞鈴，反覆 做著我無法理解的單純動作，我偷拿過父親的啞鈴來玩，發現一點也不好玩，又 重又累，這麼痛苦的事怎麼忍受得下去；我也偷喝過父親的咖啡和酒，覺得又苦 又澀，不知道好喝在哪裡。我想著，啊，原來這就是「大人」在經歷的世界，將 乏味與痛苦融進生活、把苦澀喝進肚裡，和孩子總是追求快樂、甘甜，又無憂無 慮的世界是不同的。總有一天我也會成為這樣的大人吧。看著父親的背影，我一 方面祈禱這天不要到來、一方面卻也為會成為跟父親一樣大人的自己感到期待與 欣喜。

小時候仰望著身高版上父親身高的位置，我總想過這輩子能跟父親一樣高 就夠了；更想起父親在玩具公司擔任經理的時期，有次父親帶我到公司，看到父 親單獨一間辦公室、幹練的身影，最後還讓我挑選自己想玩的玩具，讓我覺得父 親跟平時的居家的形象好不一樣，我既驚訝又驕傲。還有一次和父親去醫院的時 候，我因為不小心踩到剛拖好的地板遭清潔員怒吼，父親馬上擋在身前保護我，

雖然最後吵得警衛都出來了，但是當時父親挺拔的背影一直是我生命中難以忘懷 的畫面。

我也想成為跟父親一樣的人，想跟父親一樣成為可靠的家長，身為家族中 的長子，父親形象就像道標一樣緊緊占據心中。在我心中，父親是憧憬的對象，

但好像不是聊天的對象，我可以和母親暢所欲言，但卻如何都無法「靠近」父親，

這理由連我自己都無法釐清。我感覺，或許在我的生命中真的需要一個無法被超 越的「全能者」吧，我需要一個模仿學習的對象，一個值得我耗費精力不斷攀越 的高峰，他必不能是簡單就能達到的，否則我也等於迎來自己的極限，失去目標。

我有想不斷進步的渴望、想成為一個自小憧憬的「大人」，優秀、巨大、不會犯 錯，或許因此讓我不會想去了解父親，我怕靠近了，這個泡沫也滅了。

(二) 一個難以預期，卻極具力量的權威者

隨著年齡增長、隨著經驗，我也看到父親不像「大人」的一面，他似乎沒 有那麼理性、有著無法處理的問題、也有非常不可理喻的時候，幾乎跟我這個孩 子差不了多少。父親有著身為一個人理所當然的限制與弱點。

從前的父親是很容易生氣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當事情不順己意的時候 就會生氣。…我不想看到為了小事而生氣的父親，我怕自己會無法克制自己的─

感到失望。(引自論文口試問題回答，p.16)。

61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第一次去的時候，是因為我們原本想吃的店沒開，不得已只好跑到附近 一家牛肉麵店用餐，當時老爸就是千百個不願意，擋在人家店中央怎麼樣都不肯 坐下來…，那家麵店小小的，給父親一站就把出入口擋住了大半，老闆娘看了奇 怪，就一直問著父親想點些什麼，然而父親卻充耳不聞，依然維持原樣站在店中 央。(引自論文口試問題回答，p.16)。

…我和父親外帶牛肉麵回家吃，但是倒進碗中才發現容器太小…。他非常 小心，但好不容易端到飯桌旁邊的時候，湯灑了出來，雖然只有一些，但是父親 卻有點失控，他用力拿筷子尖端來回敲打餐桌，還發出「啊啊啊」的聲音…。(引 自論文口試問題回答，p.16)。

父親其實是孩子氣的，容易受情緒影響、衝動、易怒、還有點固執，讓孩 提時期的我與父親相處，有時是蠻有壓力的，因為我總是摸不清父親的界限在哪 兒。卻偏偏父親又是家中的權威者，他的意見、想法擁有巨大的力量，而我卻沒 有足夠的力量與他對話，當我們的意見衝突時，我永遠只能噤聲，當個默默吃黃 蓮的啞巴。有時候，我對權威的不滿、疑惑會爆發出來，伴隨著我尚未成熟的表 達方式，這當然惹來父親更重的怒火，我則更經驗到孩子的無力。在這個時期中 我經歷了暴力，這份暴力讓我培養出一套面對權威的姿態，「順從」，就是在這個 時期中發展出來的相處模式。

重疊著過去將大人視為「全能者」的影子，看著權威的父親讓我感覺衝突，

彷彿憧憬多年的偶像背叛了自己。我雖順從，但仍能看見父親的弱點與限制，我 感到失望，多希望父親永遠是小時候為我遮風擋雨的全能者。

為什麼這點小事可以讓你這麼生氣？為什麼連我都不會在意的事情你會這 麼在意？父親自小就是我的驕傲，被打也好、被罵也好，我都一樣愛著他，但是 我不想看到父親這麼情緒化的模樣，像是個被慣壞的孩子(引自論文口試問題回 答，p.16)。

在生命中有段時期，我和父親是時常衝突的，我也不知道為了什麼衝突，

多半是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吧，就像出門要不要穿外套這些生活上的爭執，但是 我們總是會吵得很兇，甚至會彼此飆吼，絕不會有人將我們的爭吵的怒氣與原因 聯想在一塊兒。曾經我笑著跟同學說，一定是我們家太和平了，才會把小事吵得 這麼大，但現在我感覺問題是出在自己的心態，很多相同的事情，別人來做、或 別人來要求我，我不會(也不可能)生氣，若對象換成了父親，我不知為何就氣到 發毛。直到今日我仍然對自己這個心態感到困惑。

或許，我從來沒有真正接受過父親的「不完美」吧。

62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魏文龍這個男人，是我魏劍凜的父親。是我愛著、驕傲著、並不斷追趕著 的身影。在我順遂的生命裡，過往大人「全能者」的印象過於光彩奪目，使我一 直無法放過我爸，這個曾經君臨我生命的人，真面目竟然這麼冥頑不靈，想法單 一、習慣用自己的觀點解釋事情，卻難以接受別人的觀點；習慣用上對下的方式 唸人(而且沒有技巧)；很容易生氣，還會像我這個兒子一樣鬧脾氣！我發現，自 己總是帶著「魏劍凜的父親」這個身分來看著我爸，而不是以一個普通成年人的 身分來認識他。或許我從來沒有真正去接受父親「不完美」的這個事實。

二、重新建構我看待父親的角度─回顧家庭歷史的脈絡

父親對待孩子的行為，其實也有著他過去家庭歷史的影子。這一次我選擇 和父親坐下來聊聊他的生命，整理了父親的回憶，輔以母親的補充後，我對父親 的成長歷程終於有了較完整的認識，也終於瞭解他從前對待我那極端專制、嚴厲 行為背後的原因。

(一)認識父親的成長背景：隻身開闊江山的移民後裔

父親老家來自廣東梅縣，在明末便舉族遷來台灣開拓，宗族凝聚力非常高。

順著族譜往上追溯，遽聞能追到唐朝有名的魏徵，我父親是第十九世，我則是第 二十世，每年清明掃墓、祭祖時，宗族的人們都仍然會回到新竹的祠堂，以及老 家相聚。看到祖父那代的兄弟、兒女們齊聚一堂的樣子，我都覺得十足壯觀。不

順著族譜往上追溯，遽聞能追到唐朝有名的魏徵，我父親是第十九世，我則是第 二十世，每年清明掃墓、祭祖時，宗族的人們都仍然會回到新竹的祠堂，以及老 家相聚。看到祖父那代的兄弟、兒女們齊聚一堂的樣子，我都覺得十足壯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