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尋求與「專業父親」的和解之道
第一節 認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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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尋求與「專業父親」的和解之道
第一節 認「父」
在專業領域裡，我遇到許多形形色色的人，有的是頗負盛名的教授、有的 是經驗豐富的督導，也有的是在機構位居高位的主管，這些人無庸置疑都可以被 稱為「權威者」。身處在這麼多權威環繞的環境，照理我應該從進入社工系開始，
就馬上將第一眼就看到的權威者視為自己的「父親」了吧？然而，這件事情卻沒 有發生。不管是什麼樣著名的教授，都沒辦法在我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我發現 這與大學時與教授的相處方式有關，因為大學課程安排通常一週只會有一堂相同 的課，也就是說一個禮拜我只會和教授見一次面，而這個見面我又總是隱身在眾 多學生中，並不是一對一互動，所以我和教授的接觸是少的。對我來說所謂「最 大的接觸」，就只有偶爾被教授點名回答問題的時候，或是私底下到辦公室交報 告給老師的時候。也因為彼此距離太遠，還曾經發生我跟認識許久的老師打招呼，
但老師想了很久卻記不起我的事情。因此大學時代我與老師之間看似接近，實則 遙遠的關係，讓我不會將老師視作景仰的「父親」。
當我真正遇到自己的「父親」，已經是大四以後的事了。時隔這麼多年，脫 離了對事物懵懵懂懂的孩童時期，而再度強烈地將一個人視為全能者，受到我當 時的背景、心態影響甚深。在著手敘說自己的「父親」之前，我認為需要將自己 當時所處的時空背景，以及自己的情況做交代，如此讀者方能更清楚為何我對於 全能者有這麼熱切的依戀。
一、訴說遇到專業父親前的自己
(一) 對於「經濟穩定與經濟自主」感到焦慮
大四是我對未來最沒安全感的時期。在這個時期「踏入社會」這件事已不 再是「總有一天會發生的事」而終於成為「沒多久就會發生的事」，許多過往忽 視的煩惱也不得不開始面對。其中最讓我在意的，便是就業後的經濟狀況。早在 高中選填志願我就知道社工的薪水有個最貼切的形容，叫做「吃不飽，餓不死」，
但具體而言那究竟是什麼樣的生活？我著實無法理解。聽很多人說社工起薪算高 的，大約三萬元，比起新鮮人掛在嘴邊的兩萬二好得多，但是加薪的幅度也很小，
可能十年後同期進入社會的人已經從兩萬變成四萬，你還是維持在三字頭，這時 候不論之前如何豪情壯志，都很難不被這單純的數字影響心情。台北的工作相對 是高薪些，但物價也比中南部高得多，更遑論目前一飛衝天的房價，換言之如果 家庭本身沒有支援，想透過這個工作在都市中生存是辛苦的。我十分恐懼這種「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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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
大學時我參加學校開辦的志工講習，其中某堂課程邀請到現職的社會工作 者來演講，我記得內容十足生動而精采。在某個議題探討完後，社工好像想起了 什麼，問起了在場的同學說：「在座有誰是社工系的？」我驕傲的舉起了手，等 待接下來可能發生的讚許與鼓勵，誰知道這位工作者突然變了臉，語氣衝動而直 接地說：「你會很窮！」因為太震撼了所以我不會忘記，真的劈頭就是這四個字，
而且彷彿嫌自己說的不夠清楚，社工再度講了一次：「我不騙你，真的會很窮。
而且你是男生，要換工作趁現在。」擠滿著人的偌大講堂因此沉默了…。
「社工薪水低」，這位講者並不是第一個這麼講的人。在她之前，已經有不 少老師、前輩講過類似的話，「雖然不高，但總算還餓不死」、「起碼比我們服務 的案主高一點」、「以後若在台北過不下去我們就自動『升級』為低收入戶吧，保 障搞不好比現在好」，我不知到當前輩們說出這些話時，究竟有多少自我消遣的 意味在，但是對於這些「自己將來的寫照」，我是真的非常錯愕。
我並不是非得賺大錢不可，我總是想著，如果能一輩子維持我現在的生活，
不愁吃穿、有著安身的居所、偶爾可以花點小錢支持自己的興趣，我就別無所求。
然而前輩們的話卻彷彿一根刺，隨時戳破我這「奢侈」的藍圖。我認為自己的家 庭環境算是小康，靠著幾十年的老房子，總能在台北有著立身之地，但若父母退 休後，或許五年、十年內，獨子的我將接手雙親的位置，承擔家庭收入。然而對 於物價齊飛，以及房價飆升的台北而言，社工的薪水似乎過於微薄。正因為身為 獨子，憑每月三萬元上下的薪水，要成就一般人眼中「照顧雙親」、「從原生家庭 獨立」、「買車、買房、養老婆小孩」等等有出息男人的生活，我怎麼想都覺得不 太實際。我不只一次問自己，在父母退休前，我能夠服完兵役、找到有前景的工 作，並且獲得(未來)足以負擔家計的薪水嗎？我覺得不大可能。我甚至認為某天 我勢必成為人們口中的「靠爸靠媽一族」，不僅無法回饋家庭，直到三四十歲可 能還得靠著雙親的存款才能成家、買房。對於書已經唸到大學(學習時甚至還蠻 認真的)、擁有豐富的社團經驗、活躍於各大武術比賽，正值年輕，好手好腳且 體力豐沛的我來說，我真的不明白自己為何得過著這樣的生活…，豈不是跟日劇 裡三十歲還跟父母伸手要錢的尼特族沒有差別？聽到不愛唸書的表弟說，書隨便 唸就好，畢業後他就要應朋友要求去開卡車，拼命些的話一個月七萬是基本，我 聽了好生羨慕，他有目標可以拼命，可社工拼命點薪水能加個七千就是奇蹟。我 不明白，我從小就是家族同輩最認真的，但平心而論，我的未來並沒因此有更多 保障。我覺得不平、不能理解，如果真的有扭轉命運的契機，我一定要死死抓住。
相信不論是誰都曾有過「這種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的想法，我也是如此。
我就相信沒錢這事絕對不會找上自己，只要專心學習，表現優秀，我一定能在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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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對社工師投以莫大的憧憬與想像
在畢業季來臨前，生活中當然會充斥著許多與未來相關的資訊，而眾多訊 息裡唯一被共通提起的就是社工師證照。老師、學長姐、同學，我發現幾乎所有 身邊的人都參與了這張證照的「神化運動」。當被人問及「畢業後要做什麼」時，
通常只需搬出「我想先準備社工師」的答案，就能換來讚許的眼光(儘管你根本 想都沒想過)。在這個氛圍下真的會以為要成就所謂的未來藍圖，社工師證照是 不可或缺的。
從前最常聽到老師們提醒學生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注意自己的修課科目 有沒有符合社工師考試的要求科目，若有未修過的科目可能就會失去應試資格；
另一個就是要注意民國一百零五年的社工師新制新增了哪些學分，除非你要在之 前就考上，不然還是要盡早把該補的學分都補好。
大五那年我下修學弟妹的課程時，曾聽到系主任對著修課同學說，他希望 未來系上研究所的課程內容能夠和社工師考試做結合，讓碩士生修課的同時也能 一併準備社工師。老師坦誠說：「雖然可能引來補習班化的批評，但這也是為了 讓學生都能拿到社工師證照。」記得我將老師這段話轉告給母親後，母親還對我 說：「那你要不要考慮研究所就在現在這個學校唸了，搞不好你還能因此考上社 工師。對未來更有幫助。」
大學畢業後，不少同學都已經考上社工師，也有同學一直沒在榜單上。某 次放榜後，有位大學成績不錯的同學在 Facebook 發文說：「請不要再問我為何沒 有考社工師了！！我不是考不上，沒去考是因為我不需要這張證照！！…」其他 同學看到這段話私底下偷偷的說：「說的好像很驕傲的模樣，搞不好偷偷去考只 是沒考上。」
似乎，無形中社工師證照成為一種信仰，不信者就是「不思進取」，旁邊的 同學、老師會一起成為體制的監視者，他們背後的耳語、眼光都會讓人備感壓力。
旁邊人會告訴你這張證照多有保障，多有利工作、加薪、升遷、提升專業地位與 競爭力，你彷彿蒞臨直銷公司的洗腦大會，「沒有不景氣，只有不爭氣」。在這之 中給我最多壓力的，反而是一向最關心我的母親，她擔心未來越來越多人考到社 工師，相對的會將我排除在競爭市場之外，而力推我去考社工師，當我從學校帶 回有關於不考社工師的觀點時，都可以感覺到母親言談間會有無法認同且不容抗 辯的力量。
另外稀有性也為社工師證照蒙上一層神秘面紗。大學時候的我，可是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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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社工師的工作與究竟與一般社工有什麼不同，他們是不是有「獨門」的工作 方式？你會聽到許多學長姐前仆後繼報考社工師的窄門，但至今仍有很多人(有 些還是老經驗的實務工作者)無法考到這張證照，使你不禁想像，好像真的是要 很優秀的社工才能考上社工師；同時你會聽到研究所、甚至博士班的學長姐報考 某某年的社工師落榜了，你會以為社工師所要求具備的知識真是這麼高，連博士 班的人都不一定會上。
關於社工師最有趣的一件事，是某次上課中，講師興奮地對大家宣布：她 今年終於考上社工師了！講完後全班響起掌聲，讚嘆聲此起彼落，我也是羨慕又 忌妒地拍手。講師說她從畢業開始考，到現在三十多歲才終於考到這張證照。她 說第一年參加考試拿到試卷的時候，唯一的想法就是她這輩子絕對考不上，因為 實在太難了，難到中間一段時候她放棄再參加考試，近幾年才又繼續去考。這位
關於社工師最有趣的一件事，是某次上課中，講師興奮地對大家宣布：她 今年終於考上社工師了！講完後全班響起掌聲，讚嘆聲此起彼落，我也是羨慕又 忌妒地拍手。講師說她從畢業開始考，到現在三十多歲才終於考到這張證照。她 說第一年參加考試拿到試卷的時候，唯一的想法就是她這輩子絕對考不上，因為 實在太難了，難到中間一段時候她放棄再參加考試，近幾年才又繼續去考。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