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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故事作為一種出口

第二節 故事的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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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故事的原點 一、家族的落敗:失落的大觀園

大觀園是紅樓夢中一處虛構的園林,即賈府大花園。榮府長女賈元春被選進 宮冊封賢德妃後,皇帝允許妃嬪回家省親,兩府逐籌劃為其建省親別墅。以寧府 會芳園為基礎,接入榮府東大院,在兩府之間建成大觀園,是曹雪芹所描繪的該 園的美妙境界。

我的家族從曾祖父白手起家,本來經營農事,他們從靠海的貧脊地區輾轉搬 遷到適宜栽種油脂作物花生的褒忠鄉定居後,就經營起花生油油坊與碾米廠,經 歷曾祖父與三叔公祖、祖父兄弟、父子三人努力積攢下數十年累計財富。家族在 本鄉添置田產、蓋大宅院,變成頗為殷實的地主。並建造四合院的房舍,在四合 院前中後有前埕、中埕、後埕,碾米廠、油坊,並有池塘、涼亭。我不到 9 歲時 家族分家,賣祖產拆屋,老宅拆屋前夕的蕭瑟冷落的影像深刻烙印在我的心中。

製油業在 50 年左右面臨轉型,新式溶劑萃取提油法,產量、效率與品質均 高,又可大規模生產,省能源,自動化生產節省人工,但轉型需要投入設備與金 錢。當時曾祖父已經年邁不理事,祖父身體狀況不佳,隨後又在壯年因病過世。

父親是家中長子,沒有心思完成大學學業就返家處理家業。

父親有 9 個兄弟姊妹,大家庭食指繁浩,食之者眾,開支用度很大。祖母與 曾祖父對於家中男性過度寵溺,不讓其勞動與自行謀生,父親一直過著優渥的少 爺生活,而這種生活方式無法永遠持續。老宅好像父親跟他的兄弟姊妹的青春王 國,他們的美麗花園,猶如大觀園的避難所。

他既像賈寶玉,又像夏目漱石少爺中的男青年,單純正直富有正義感,真性 情,厭惡世俗的虛假。他經過多次創業失敗,據母親說法是因為他身段高,做事 卻不積極。終其一生都不善營生,又不做粗重勞力,喜好藝文、讀書,他也傾其 所有讓子女接受高等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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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與賣掉老宅讓父親在鄉里與家族中被認定為敗家子,他對這個評價內心 情緒難平,在很多次家族聚會中,父親在酒後便將委屈的情緒藉著酒興發作。家 族的歷史有父親的青春歲月,也背負家族落後的沉重壓力。

在我成長的過程中,家族已經分家,祖產在慢慢消耗中所剩不多,我們一直 過著困窘的生活,曾經家裡貼滿封條。每到開學時,家中四個子女的學費經常跟 親戚周轉,因此,我小時候就看慣人情冷暖,性格缺乏自信、多感。但即使在這 種經濟拮据的狀況,父親怎麼都不肯讓我學技術,早點賺錢養家。

再一次感知無助、哀傷、無力回天

在組織工作面臨鬥爭與壓力,讓我感受到一個人的微小,無計可施的無助與 哀傷。那種單獨面對暴力、不公義的情境,沒有人任何盟友、支援,勾起我很深 沉的傷痛。讓我仿佛又回到無助的小孩,對於家庭中的暴力、匱乏、貧窮的無助 與無能為力。

二、從醉鬼馬修史卡德讀懂父親無法宣洩的痛苦

被眾人認定為敗家子的父親,從我有印象以來,就有酗酒的慣習。記憶中,

第一次發現父親毆打母親是小學三年級。那天,母親帶著我跟哥哥遠至嘉義看眼 科,希望治療我們兩個的近視。從雲林家中到嘉義整天轉車跋涉、旅途勞頓,甫 入家門,母親就被父親痛打一頓。我早已忘記母親被打的原因,只記得她事後的 哀傷與哭泣,還有我的害怕與無力。

後來還發生了很多次的暴力,印象中,家族團聚、年節時,父親特別容易任 酒使性,並且毆打母親。在某個深夜又如此,我哭著向鄰近的堂哥、叔叔求助,

我不記得我的呼求被回應。那個哀傷與無助,不單單是來自於對於暴力的無能為 力,而是很多生命中美好的圖像與盼望一次次的粉碎。在原本安全的環境中,隨 時要武裝自己,保護自己跟母親;父親突然的酗酒暴怒下,怎麼平靜度過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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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因為對母親受暴時的無力與無作為的虧欠,讓我面對婦女被粗暴對待時,特 別無法忍受。而組織的管理者對於權力沒有自省的姿態,讓我對於曾經啟蒙過無 數人婦女運動的先驅的尊敬慢慢的消減,但沉默與隱忍只徒增自己的憤怒、焦慮 與無力。

父親是一個傳統的嚴父,甚少以言語對子女表達關愛,但他對子女所作所為 都出於愛。他自有一套養育子女的理想圖像,要求子女懂得灑掃應對進退,帶著 我們讀詩、古文、練書法;出門在外,會收到父親的家書,裡面有他的教誨跟期 待。但這些在他喝酒後,完全變為一個不一樣的人,狂張暴怒,母親除了常在他 酒後被毆,也曾經因為不堪對待躲藏與離家。

狂風席捲後,恢復平靜的父親有時是幽默開明的,他有時會提到對我的期望,

希望為我做的事情。我一方面希望得到父親的認同,另一方面對於他造成成長過 程的不安有很多怨懟。這個矛盾直到父親過世仍無法消解,即使在母親心目中,

他是個稱職的丈夫,一直陪伴他到生命最後一刻。

多年後,看到酗酒的馬修.史卡德喝到爛醉被送到醫院那段,原本對勞倫斯.

卜洛克這個系列很無感的我,突然因此理解父親面對的巨大困局與無法逃遁的命 運。馬修.史卡德是勞倫斯.卜洛克偵探系列小說裡的人物,在紐約警界待了十六 年後,某個夏天的晚上,下了班之後跑到華盛頓高地的一處酒吧,遇到兩個殺酒 保行搶的男孩。他開槍打死了一個,另一個終身殘廢,一顆不長眼的流彈打中一 個西班牙裔小女孩的眼睛。「射進眼裡,都是軟綿綿的東西,自然就搗進腦內。

他們告訴我她是當場斃命。」馬修用發抖的雙手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我失去 信念,辭掉警察的工作,辭掉做父親和丈夫的責任,搬進了五十七街上的旅館。」

(易萃雯,2002)。他接受委託人偵查各種案子,和委託人對談時喝著咖啡加波 本威士忌,將酬勞一部份寄給前妻與兩個兒子,十分之一捐獻給教堂,並為死者 點上一根蠟燭─那個讓他內疚終身的小女孩。因為追緝現行犯誤殺一個七歲的小 女孩而辭職的退職警探。在法律與道德上,他都沒有犯錯,就像他說:我還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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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得了個獎章。所以他自願選擇離開了工作,也離開了家庭。

我怨恨父親不能控制自己,戒掉酒精的毒害,把自己歪斜的人生扭正。他曾 經戒酒一段時間,家族聚會時,滴酒不沾,所有的人都以為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 發展。後來他的酒癮又犯,入夜後,他把買好藏在垃圾桶裡的酒拿出來喝。他生 命最後的幾個月,臉色發黑,身體與心智被酒精戕害,沒有人阻止得了他的墜落 與自我毀滅。或許那種生命沒有出口的絕望,沒有辦法面對的困局,對他的壓迫 很巨大真實。

但馬修決定戒酒,不再用波本麻醉自己。想喝酒的時候會買一瓶走,回到住 所的浴室裡,右手扭開瓶蓋,左手順勢將瓶身傾斜,把液體全部倒入臉盆中……。

(易萃雯,2002a),他開始參加匿名戒酒協會的聚會。我發現自己就像馬修.史 卡德一樣,對於生活、生命、正義、死亡、聚離…等的困惑與疑問,或許沒有答 案,但能理解、接受,忘記,選擇清醒的面對這世界帶來的一切。

我對父親充滿錯綜複雜的情感糾結,對他的敬重是真實的,但也有很深的憤 怒和難過,掙扎努力很長的一段時間,了解父親對我人生的影響,從他身上,我 學到人生很多負面教材,他或許知道自己帶給周遭親人的傷害和失望有多麼深,

才會終身背負罪惡感與內疚的負面情緒。若沒有單純而真摯的愛,或許他無須背 負這麼多,愛真的是很複雜的議題,有時變成親密的人之間互相的枷鎖。

而是,那種他們倆真正該面對的是自己,並試著從哀傷中走出來,想辦法適 應新的生活。有某種很深層的情緒,讓人深刻領會孤獨與遺憾的況味,在細微情 緒的抑揚頓挫之間,體會出面對生命難關的力量。

三、母親的務實與生存之道

我是家中的最大的女兒,在母親遭到祖母言語譏諷與蔑視,被父親毆打時,

總有種內在想要變強大保護母親的衝動。母親是傳統的女性,未婚前娘家開西藥 房,從來不曾做過粗重的工作,生活算是殷實。婚後,務農並需要作大家庭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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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重的工作,她跟眾多台灣傳統女性一樣堅韌,負擔起這些工作。但我不能理解 母親為什麼對於冷暴力與肢體暴力逆來順受,不加抵抗,而且以她的高中的教育 程度,脫離家庭的掌控獨立生活也並非不可能。

母親在父親酗酒、施暴,很困窘擔負起家中大部分的粗重勞動,包括農事與 繁重的家務,一有餘裕就做手工、經營副業或是去工廠打工來支撐家中的開銷,

但這些微小投資有時候無法回本,例如賣摸彩劵大獎一下子被被抽走,批家庭代 工辛苦製作一陣子,成品都不合格,還損失材料費,批回來要做代工的鞋墊,父 親酒後燒個精光,忙碌的讓家庭陷入更困難的狀態。

在這種生活狀況下,母親對於經濟有強力的不安全感,對花錢有反感。在小 孩成年與就業之後,她永遠焦慮我們不能存錢買房子,即使買生活日用品都要叨 唸很久,我一直以為是長期的經濟困難讓她充滿不安,不停對子女傳播恐懼與焦 慮,而且語言教條,沒有生活的親切與生命力。我無法理解母親的教育與成長過 程經歷,讓她選擇作為一個順從命運的人。直到有一天,我了解到外公的生命故

在這種生活狀況下,母親對於經濟有強力的不安全感,對花錢有反感。在小 孩成年與就業之後,她永遠焦慮我們不能存錢買房子,即使買生活日用品都要叨 唸很久,我一直以為是長期的經濟困難讓她充滿不安,不停對子女傳播恐懼與焦 慮,而且語言教條,沒有生活的親切與生命力。我無法理解母親的教育與成長過 程經歷,讓她選擇作為一個順從命運的人。直到有一天,我了解到外公的生命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