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生產場域中的關鍵機制：文學獎與出版社

在第一節中，本研究釐清翻譯與本土推理小說的生產過程，其中出版社與 文學獎在推理小說的生產過程中具有重要影響力，因此在本節中，本研究將探 討文學獎及出版社的重要性，包括文學獎在生產過程中的運作機制，以及出版 社的在文化生產場域的重要性、行銷策略、與書店通路的互動。

一、文學獎的重要性

文學獎在本土推理小說的文化生產場域中扮演關鍵性角色，它作為創作者 象徵資本的實踐，其意義又分為兩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在本土推理文化生產 場域內，文學獎是創作者將文化資本轉換成象徵資本，再轉換成經濟資本的角 色的關鍵。創作者可透過投稿文學獎而得到場域中其他行動者肯定，在場域中 獲得象徵地位，以及代表經濟資本的獎金。而得獎的作品可同時擁有自主邏 輯，並以其象徵資本獲得商業邏輯。

第二個文學獎的象徵資本層次在整體社會。文學獎的象徵資本可以轉換成 社會資本。創作者不僅獲得得獎作品出書的機會，也獲得後續與出版社合作的 可能，如寵物先生、既晴等創作者得島田莊司推理小說獎、皇冠大眾小說獎 後，也和皇冠出版社繼續合作，出版其他作品。

創作者 A：當然參賽者很大一部分是為了獎金，不過我會比較重視出版 機會，就是你投了這個作品，有沒有出成紙本、讓很多讀者看到。

創作者與出版業者後續的合作，代表文學獎的象徵資本帶來社會資本，進

- 68 -

而帶來經濟資本，更是再生產象徵資本、文化資本的過程。擁有得獎經驗的作 家，也擁有和文化中介者協商的能動性，甚至轉換成文化中介者，參與翻譯推 理小說的行銷企劃、選書、評論等文化中介工作，在此過程中也為讀者建立推 理小說的美學標準。

創作者投稿文學獎的過程中，也會評估市場考量與評審喜好。文學獎的管 道並非依照完全自主邏輯運行，而是受到部分商業邏輯影響，但得獎作品皆會 成為創作者的一種象徵資本，獲得場域、社會的肯定。

創作者B：那時候剛好《七夜怪談》很紅，…所以我決定寫一本推理和 恐怖結合的小說，這如果結合起來，評審一定沒辦法判斷這是恐怖小說還 是推理小說，他們就會用這個作品是兩種型態的結合當成創意的來源。這 樣做之後，評審果然按照我的預期，因為這樣我就得獎了。

文學獎作為一種象徵資本，也在場域、整體社會中呈現一種品牌形象，文 化中介者的行銷包裝可將「得獎」作為著力點。出版業者傾向特別宣傳創作者 的得獎紀錄，或本身是得獎作品。書店業者也傾向將得獎的作品擺在顯眼位 置。文學獎的得獎作品，是在自主邏輯和商業邏輯找到並行的可能，而得獎的 創作者不僅獲得文化資本、直接的經濟資本，更能與出版社建立關係，透過此 社會資本獲得後續出書的機會，帶來更多潛在的經濟資本（版稅收入）及文化 資本（著作數量）。

沒有得獎的創作者，僅能完成作品後一家家投稿，在茫茫大海中找尋願意 出書的出版社，如此創作的收入低、不穩定，也沒有後續合作的可能。因此創 作者更重視以文學獎獲得社會資本，間接獲得出書通路。

然而文學獎的設立，除了需要一定經濟資本，也需要場域中具有象徵地位 的文化中介者來舉行，並需要時間累積公信力。最初舉辦島田莊司推理小說獎 的皇冠出版社，已在台灣成立 60 年，出版過瓊瑤、三毛、張愛玲、張曼娟等知

- 69 -

名作家的作品，在文學場域中具有一定象徵地位。皇冠從 1994 年起設立「皇冠 大眾小說獎」，每二年舉行一次，直到 2008 年後因舉辦島田莊司推理小說獎而 停辦。而島田莊司是日本極為知名的推理小說家，出版上百本長、短篇小說、

評論，於 2008 年獲得第 12 屆日本推理文學大賞，更積極設立「福山推理文學 新人獎」、「本格推理老兵新人獎」。日本的福山文學館也兩度舉辦「島田莊司 展」，足見島田莊司在日本推理小說文化生產場域有其重要地位。

皇冠出版社取得島田莊司的海外版權，在台灣壟斷他的作品，也因此和島 田莊司建立密切的關係。透過社會資本，皇冠出版社和島田莊司合作，在台灣 設立「島田莊司推理小說獎」，並請詹宏志、景翔、玉田誠擔任複選評審，島田 莊司擔任決選評審。因此，這個獎項是建立在皇冠出版社、評審與島田莊司的 象徵地位之上，才能在台灣社會擁有公信力。但皇冠舉辦了三屆後，因不堪經 濟壓力，將獎項的籌備工作移交給金車教育基金會，顯見經濟資本也是籌設文 學獎的重要基礎。

評論者 A：你看皇冠出本土推理、做島田莊司獎，除了剛開始外現在也完全 沒做任何宣傳，就不做啦！賠錢不做了，如果金車不接就倒閉啦！

金車業者A：島田老師來台灣四天，其中一天舉辦頒獎典禮。其他三天我們 安排他去遊覽。…可能皇冠覺得壓力太大，就是他們要弄遊覽又要弄出版，負 擔太大了。所以他們才會問有沒有單位想要接，剛好執行長喜歡就接這個獎。

而台灣推理作家協會自行設立的短篇小說徵文獎，在前二屆以「人狼城推 理文學獎」為名舉辦時僅有 5 人投稿，第四屆後參賽作品的品質、數量才穩定 成長。2006 年後，明日工作室與協會合作，出版得獎作品與徵文獎作品集。但 明日工作室因市場考量，2010 年後不再為協會出版徵文獎作品集，2010、2011 年的作品集由協會自費出版，直到 2012 年後由秀威資訊接手。隨著部分協會成 員進入出版業工作，累積出版業的社會資本與象徵地位，加上前幾屆得獎的創

- 70 -

作者開始擔任評審，進行象徵資本的再生產。台灣推理作家協會徵文獎逐漸累 積象徵資本，經過 10 多年持續舉行後，終於確立在本土推理小說文化生產場域 的象徵地位，培養許多本土作家。

因此，島田莊司推理小說獎作為一生產象徵價值的機制，連結本土創作者 與主流出版社；台灣推理作家協會徵文獎的意義則是確立創作者在本土推理小 說文化生產場域的象徵地位，是進入台灣推理創作場域的機制，也作為創作者 初試啼聲的「出道機會」。文學獎是生產本土推理小說的關鍵，但文學獎的設立 需要一定程度的經濟資本、象徵資本，尤其象徵資本是建立在既有行動者的象 徵位置上，更需要時間累積公信力，提升參賽作品的品質。由於文學獎籌備的 門檻高，業者較不願意舉辦，主流文學場域的徵文獎，台灣推理創作者能投稿 的管道因而受到限制。

二、 出版社的重要性

在推理小說生產機制中，出版業者佔有主導位置。主編、總編輯等決策者 根據大量閱讀書籍的文化資本，以及長期觀察書籍市場、社會時事的敏銳度，

根據書籍的故事大綱、國際銷售程度、獲獎紀錄、作者知名度，以及審書人的 看書報告等條件選擇書籍。除了在面對同業時需要競爭，出版業者取得版權 後，又有權力書籍的包裝、行銷規劃。譯者、評論者、推薦人雖有權因個人喜 好拒絕翻譯、撰寫評論或擔任推薦，但出版社仍可尋求其他譯者、評論者與推 薦人協助。因此一本書籍出版的權利掌握在出版業者上，譯者、評論者、推薦 人無法影響書籍出版與否。

出版業者 B：我們公司都有制式的合約，裡面的條文是固定的，就是看 譯者要不要接受，如果沒有意見就跟出版社合作。

- 71 -

本土創作者在與出版社簽約時，也甚少有能力與出版社談判，只能依從出 版社訂定的合約，由出版社規劃出書與行銷企劃，獲得版稅。換言之，出版社 在面對創作者時也佔有優勢。

創作者 C：出版社擬合約出來給我們看，雖然我會看合約，但我在第 一、二本，沒有跟他談的空間。像某一本作品，我希望能早一點出，不要 拖太久，我只是講出版時間可不可以縮減一下，他都不答應。更不用講首 刷的本數、版稅。

出版業者 C：我們合約都是制式，每間出版社都有自己的規定，版稅 8%到 10%是現在業界的公訂價。

在創作者與出版社的合作過程中，出版社編輯會依據市場趨勢、時事議 題，引導創作者的寫作方向。出版業者有權力參與劇情發想、介入創作過程，

換言之，一則推理小說文本是在創作者與出版業者的協商過程中誕生的。然 而，若創作者獲得文學獎而出版作品，出版業者不會參與創作過程，創作者可 擁有最大的自主性。

出版業者 A：編輯不是最後來評估你（創作者）要不要出書的單位，而 是要告訴你，就好好地寫書，那我會告訴你，在我的工作專業上，市場上 會發生什麼。…那個自由度還是在作者身上，可是在前頭，…你要獲得自 由，必須是先知道限制的前提下，才能夠得到最大程度的自由。

譯者和評論者在與出版業者簽約時，只能依從出版社的合約，尤其在稿費 部分甚少有議價空間，若不願接受出版社開出的費用，出版社也能找到其他譯 者、評論者。然而，他們在翻譯與評論的過程中，可建構社會大眾理解書籍內 容的方式，對異國文化的解讀。

由於出版社對本土推理的出版與曝光佔有主導位置，也決定了社會大眾能

- 72 -

接觸的推理小說，更因為本土推理小說的出版，影響國內推理創作風氣；翻譯

接觸的推理小說，更因為本土推理小說的出版，影響國內推理創作風氣；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