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態度如何形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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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死亡態度如何形塑？

本節將以受訪者曾經歷過的死亡經驗開始談起，每個死亡經驗中死亡的原 因不同，帶給存活者的感受就很不同，所以筆者會從自然老化、生病和意外死 亡來整理受訪者遇到的死亡經驗，進而了解受訪者各自對死亡的態度；而死者 和生者的關係親近程度也影響著死亡態度的呈現，故將整理受訪者提到與死者 的關係以供參考，最後整理我們身處的社會對死亡後的一些既定儀式，在受訪 的過程中發現這些儀式也有著無形的影響，但儀式舊有的意義和受訪者大多沒 有太大關連，受訪者也有了一些自己對儀式的詮釋。

如果要談「死亡是什麼？」，大部分的人都會從自己體會過的、感受到的 去表達和陳述。洋蔥和 Apple 都用一種突然消失、彷彿要流失的狀態來形容死 亡。洋蔥是這麼形容的：「死亡這件事情就是他是消失不見的……感覺就是再也 找不到這個人……覺得自己被丟在世上……一種被拋棄的感覺」；Apple 則說

「我覺得（死亡）就是關係要流失了的感覺，就是一段從小到大 10 幾 20 年的 關係，感覺就是在這個陽間、這個世上，好像就要消失不見了」。

因為死亡帶來的未知、不確定及無法控制的感覺，造成上述這些消失、流 失、被拋棄的不舒服感受，也讓人對死亡會自然而然的心生恐懼，但是隨著年 齡漸長，這些恐懼會透過切身或周遭的死亡經驗逐漸釐清，對死亡的感受和思 緒也有可能在整理後，逐漸明白「死亡就是人生必經之路（果果）」或是像洋蔥 說的：「死亡是一個生命必經的過程……而人終需一死，但在中間經歷了什麼反 而更加重要，就會更珍惜中間那些歷程（洋蔥）」，那份對死亡的恐懼逐漸轉為 對活著時候的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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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死亡原因

筆者進行訪談後，發現不同死亡型態對受訪者的覺知有著很大的差異，大 部分受訪者第一次碰到的死亡經驗與自然老化或生病有關，如洋蔥的外婆、果 果的爺爺奶奶和榴槤的阿公阿嬤，而 Apple 第一遇到死亡是堂哥的意外事故，

故下面將針對自然老化／生病和意外的死亡三種型態來討論受訪者的經驗：

一、自然老化的死亡

老化是一個生理狀態的過程，是隨著時間而轉變，這些轉變包含身體機能 逐漸降低或是記憶力的退化，當因為老化而出現死亡時，受訪者較能接受這樣 的死亡原因，一部分也覺得這些長輩已經達成了人生各階段的任務，所以受訪 者覺得老化死亡較沒有留下遺憾地離開人世。

我阿公阿嬤外婆，就比較年長的這些人都是老化的過世，你預期到他可 能不久人世，可是那個預期還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走……就覺得好像 老到一個程度，才會覺得他該離開了……（榴槤）。

二、生病的死亡

受訪者面對生病死亡的親人時，大都說自己已有預先做了親人要離世的心 理準備，可是，在面對真正死亡降臨前後，還是都有好多複雜的情緒。有的是 對病痛對親人及照顧者的折磨所產生的憤怒、厭煩或沉悶感。

因為是疾病，有時候會很厭煩，會覺得說怎麼這麼久，就是她（外婆）

怎麼那麼痛苦，我們大家怎麼那麼痛苦……（洋蔥）。

我的阿公阿嬤也都是病了很長一段時間，那你其實孝順都會被這樣子生 病的事情被照顧消磨，到最後其實有很多的情緒跟憤怒……（榴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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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爺爺奶奶）只是以不同的方式存在，然後這樣來講沒有不好，對 他來講沒有不好，對我來講也沒有不好，因為其實照顧長輩對年輕人來 講，或說我的爸爸媽媽來講，都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我覺得是，尤其是 長期照顧的部分（果果）。

有的則是在知道親人好轉的機會很低時，轉而將這些鬱悶與沉重的情緒轉 化，選擇在剩下的一段時間內規劃可以和親人一起達成的事情。

她（外婆）是疾病過世的，所以大概有半年的時間都是出入醫院，癌症 後期的時候，家人就決定我們不要積極治療，…雖然她身體已經漸漸衰 弱，我們還是帶她出去玩，我覺得這比較是可預期的，就是知道一個可 預期的時間，所以我們在那個可預期的時間做最大的規劃，這是在過世 之前我們做的準備（洋蔥）。

由上可知，受訪者提到即使事先做了疾病會導致親屬離開的事前心理準 備，但當死亡發生時，至親的離開還是造成好大與好多的情緒震盪，如下：

就是說準備要走了，但那個調適我覺得是長的時間，就是「心裡知道」

跟你「真的願意放下」的心情是很難的（洋蔥）。

整個（告別式）都結束之後，我甚麼都不想做的狀態，大概維持了一兩 年，就是好好的在家裡花很多的時間在「陪伴」，然後把自己外面的時間 或工作的時間縮到最精簡（洋蔥）。

洋蔥在訪談中表達了那個「難」，很難承認至親真的離開了的「難」是自 己也不知道可以怎麼做，才能將那個「心裡知道」和「願意放下」結合在一 起，一致的面對自己的感受。而「甚麼都不想做的狀態」似乎是身心都少了什 麼動力，而這個動力也可能和自己生命中重要存在的人有關，洋蔥的外婆的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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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讓洋蔥的心裡覺得空空的失去目標而無精打采。果果說到爺爺死亡時，自己 也是有「空空的、少了什麼」的感覺，而這個心被挖空的感覺證明了爺爺在果 果心中的重要地位。

我爺爺離開的時候，對死亡我會覺得說「怎麼會這樣？」，我不太能夠接 受怎麼生活中少了一個人，會覺得空空的（果果）。

三、意外的死亡

相對於因為自然老化或生病而死亡，從受訪者的敘說中發現意外死亡事件 通常會帶給存活者比較深的烙印與影響，死亡當下的震驚、無法接受等情緒會 在事件後直接爆發，情緒對存活者的影響更甚於自然老化或生病的死亡。

從榴槤針對父親死亡事件的分享可以知道當時她在死亡的現場，腦筋一片 空白，但刻意的想要冷靜處理事件，而把對父親死亡的激動情緒壓了下來，可 是他說當時內心中情緒波動大到無法思考。

那時候是知道爸爸死了，可是還不曉得該怎麼做，……當下其實很激 動，然後不知道該怎麼辦，就突然想到是不是要叫救護車，後來才知道 其實已經死了是要找衛生所或有的人會找警察……（榴槤）。

而意外的死亡往往在許多年後仍影響著活著的親屬，如同 Apple 堂哥的意 外事件帶給整個家族的震盪，也帶給了小 Apple 替代性創傷。

當時很小，我還不知道發生甚麼事情，我只知道堂哥好像怎麼了，後來 我看到我伯母，他不是放聲大哭，是很深沉的那種的悲痛，當下我看到 了，可是我覺得這件事情在我的心裡面，後來得知我堂哥是因為車禍過 世的……之後我只要在路上看到車禍的案件，其實我很難過，甚至我會 哭，我會哭的原因是因為我沒有辦法想像他的家人……在面對他車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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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後，就是該怎麼走過去，因為我看到我伯母那個悲痛的樣子，那個 樣子在我的心裡面，我覺得那個是很難抹去的，對，這個一直在我的心 裡，即便到我現在這麼大了，我一直都還是這樣……（Apple）。

從上面敘述可以看到 Apple 的替代性創傷是從小時候看到家人面對意外事 件而造成的深沉悲痛就在心裡萌芽，之後，只要看到車禍就會哭、就會難過，

這個哭是心疼那些和死者有關的遺族親人，Apple 無法控制也無法避免自己陷 入這樣的情緒中，堂哥意外事件的陰影甚至造成了 Apple 至今不敢騎機車上路 的狀況。Apple 說到這些年下來，堂哥的早逝仍然刻印在家族的心中，每當過 年過節，大家會一起去祭拜堂哥和他說說話。

每年我們回鄉下的時候，我們家都會跟著我伯父伯母去祭拜我堂哥，然 後會看到那個甕上面有貼堂哥的照片，我覺得那個就變成每年我們去懷 念我堂哥的時候，就是伯父伯母我爸我媽會說跟哥哥講一些話，我就是 也會蹲在前面，默默在心裡跟他說一些話，我覺得這個動作對我來講，

就是每一年我家從堂哥過世之後一直在做的，我覺得是好的，就是還是 過著我們自己的生活，但我們都把他放在我們心中，每年都會去看看他 跟他說說話，就好像伯父伯母就接受了這件事情，也可以好好過自己的 生活，好好的走這樣子！（Apple）

而榴槤父親因心肌梗塞突然過世，留給榴槤手足的是至今對父親深深的思 念。意外事件的死亡往往需要花更多時間去整理、接受和放下。榴槤和她的手 足透過延續父親生前的喜好或習慣來懷念父親。

我爸爸最喜歡含笑花，含笑花是一種含苞待放的時候最香的一種花，他 就很習慣說看到含笑花就會摘幾顆放在口袋裡，……然後我都會學他

（榴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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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喜歡吃榴槤、焢肉這些東西，……我本來其實是不太吃榴槤的，因 為我覺得就是一個東西而已，然後她（妹妹）就說：「你看我是不是成癮 什麼的」，我就突然講說：「阿爸就喜歡吃榴槤阿，所以你就是在想他 吧！」……然後我就想到我很愛吃焢肉，其實爸爸沒過世之前我沒這麼 愛吃，爸爸過世之後我反而很常吃，我覺得這是一種憑弔的作法（榴 槤）。

從上述經驗中，可以發現對於意外去世的親屬，存活者都嘗試找到自己和 死者連結的方式，而這樣連結的舉動對存活者來說都是一個很重要的過程，可 以延續對死者的想念的，也可以釋放意外造成的衝擊感受。

從上述經驗中，可以發現對於意外去世的親屬，存活者都嘗試找到自己和 死者連結的方式，而這樣連結的舉動對存活者來說都是一個很重要的過程，可 以延續對死者的想念的，也可以釋放意外造成的衝擊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