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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司馬中原及其創作

第一節 生平傳略

一、童年生活及少年逃難時期

司馬中原,西元 1933 年(民國 22 年)出生於江蘇省淮陰縣漁溝鎮,本名吳延 玫。後經對日抗勝利後,移居南京,便以此作為他的籍貫地。48生長在荒寒小鎮 的他,早期的生活便是以家為中心,父親即是他學習的啟蒙者。

他的母親,是位勤樸、勤快、隨和的農家婦,雖僅粗識文字,但卻深懂恕道,

從不責怨別人。司馬中原從母親處學到許多農家諺語及鄉土歌謠,也學了許多關 於預測氣候、雨水、稼穡等多方面知識。母親擅長使用諺語,她對子女的教育,

就是這些前人智慧結晶的順口溜,再加上付諸實行的身教,不言卻可知的關心,

記憶中母親從未對司馬中原疾言厲色。母親共生了六胎,五男一女,只有司馬中 原與弟弟存活,另三個弟弟與妹妹則均因瘟疫感染而不幸夭亡。司馬中原十五歲 後離家,來臺後與母親斷絕聯繫,多年後從弟弟口中得知,母親在故鄉直到祖母 亡故,大變亂前夕才帶著弟弟離開故居,流落南京後,生活困苦,在某年夏天不 幸因高血壓病逝。49

司馬中原的父親吳隱觀(原名吳引官),早年學習書劍,成就不高,回鄉後留 連詩酒,成為地方上排解糾紛的紳士,反得鄉里間鄉親所仰仗。父親喜歡古物書 籍,廣蒐之下,家中到處都是書籍,於是在沒入塾前,父親便將寫了字的字塊繞 牆貼著,教司馬中原認字,也教他背誦千家詩,故司馬中原在進入私塾前,就已 粗識文字了50,於是他偷偷亂翻父親的藏書,尤其是閣樓上的唱本繡像,令他產 生了很大的興趣:

有很長一段日子,我確被那些畫幅迷住了,像《紅樓》,像《西廂》,像《燕 山外史》,像《燕子箋》、《長生殿》、《桃花扇》,以及更多帶有繡像的書冊 上的那些佳人、才子、奸雄、忠良、英雄……各種人物,都給我一種活生 一的印象,對我後來用感性進入歷史,並且描摹當年情境,有著極重要的 幫助。51

五歲時,司馬中原被父母送進鎮上寺廟所開設的私塾就讀,墊師即是廟中的

48 司馬中原,《司馬中原自選集》,台北:黎明文化,1976 年,頁 1。

49 司馬中原,《月光河》,台北:九歌文庫,2007 年,頁 77。

50 司馬中原,《月光河》,頁 168。

51 司馬中原,《青春行》,台北:皇冠出版社,1968 年,頁 2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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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淮法師,但在塾裡的日子,不但不如原本預期的開心,反成了他童年的一抹陰 影,淮和尚的塾規極嚴,學生動輒受罰之外,他也從不解釋背誦經書的內容,很 快就使人失去學習的感覺而漸趨麻木了。因此這樣食而不化的教法,將司馬中原 逼上了「逃塾」的路,而在被發現逃塾後,為了反抗被送回私塾,司馬中原狠狠 咬了淮和尚,反而產生讓他進入洋學堂的契機,最後在剛滿七歲那年,他成了西 園上小學三年級的插班生。52

進入洋學堂後,司馬中原遇到兩位貴人──湯老師與英老師,不但未曾再逃 學,更不再受老師責打。兩位老師徇徇善誘地導引他進入文學世界,讓司馬中原 總是得丙的作文有了長足進步,確立了他的信心,從那時起,作文成為他狂熱的 科目,大量的課外閱讀將許多故事悲苦的情愁,悄悄的帶入了司馬中原的作文當 中。不幸的是,在四年級下學期時,英老師病故了,與英老師相戀的湯老師也在 勉勵司馬中原之後因病辭職回鄉。兩位老師接連發生的事件使他的個性更加沉悒 起來,從那時候起,司馬中原的心竅開了,同時,寫作的投入也使他心中產生了 一片輝煌的夢想。

這不能不歸功於湯、英兩位老師感染罷?從他們收穫的並非是單純的課業 的督導,知識的傳授,而是由他們愛心所發的光亮,那光亮足以照亮我的 一生。53

就在事件之後,司馬中原一年半的小學生活,也隨著抗戰聲中結束,學校宣 布關閉,並且再也沒有重新開設,也因此司馬中原小學未畢業即失學了。

1937 年,對日抗戰全面爆發,當時司馬中原居住的地方尚未受到影響,但 隨著日軍的節節進逼,如同前文所述,他終於在就讀西園國小時見證了戰爭的到 來:

巨大的沉雷般的轟炸聲使大地在我身下搖動起來,它雖然沒炸中我,卻炸 碎了一個浴著愛成長的中國孩童抗拒無情現實的美的幻想。

從死亡的恐懼中醒轉,走向黃昏的街頭,大在燒著,那兩枚炸彈,一枚炸 中了史家瓦房,另一枚炸中了我們族裡的宗祠;機槍掃絲的傷痕留在許多 處磚壁和廊柱上,一個中彈死去的農民童大漢兒橫屍在酒舖門前,頭顱被 擊碎,白花花的腦汁濺在門板上。那是第一次,小鎮直接蒙受到侵略的烽 烟……54

52 司馬中原,《青春行》,頁 31~26。

53 司馬中原,《青春行》,頁 38~44。

54 司馬中原,《青春行》,頁 5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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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學校停課之後,母親帶著司馬中原前往鄉間避難,望見四野的廣闊,司馬 中原初嘗流離的滋味,在鄉野間與農民、農婦接觸後,他撿取了語近粗俚的談話 及赤袒的生活,雖然粗俚卻是質樸而鮮活率真的,也給了他很多的刺激。

接著在司馬中原十歲那年,他遭逢了更大的不幸,父親因長年避亂久病而逝 世,先前父親所購買的大量書籍,便成為父親留下給他的最大資產,自此失去了 父親的指導,便是他自學的開始。

我十歲那年,父親嘔血逾斗,在戰亂裡去世了,我不用上學,成天窩在家 裡看書,父親所遺下的眾多典籍,我差不多全翻閱過,由於程度不夠,只 能撿些能看得懂的先看──那是我自學階段的開始。55

戰爭的紛亂與父親的去世,無疑給司馬中原原本安和的童年生活投下兩顆震 撼彈,雖然大量的閱讀帶給他將來對知的強烈欲望以及寫作素材,但童年生活也 隨著這些事件而黯淡落幕。

終於在 1945 年 8 月 15 日時,日本天皇宣布無條件投降,為時八年的對日抗 戰終於結束,那年司馬中原 12 歲。原以為和平生活即將再次到來,沒想到共產 黨趁勢堀起,在大陸各地進行佔領及改造,國共兩黨的內戰隨之展開。

二、親見共產黨及投入軍旅時期

在抗戰末期假藉抗日而發展壯大的共產黨,成了鄉野間人民的新惡夢,在日 軍投降撤離小鎮的前一夜,司馬中原從一位早稻田大學畢業的日本軍官口中,聽 到了對中國未來的預言:

「我高興看到貴國人民對於人間真理的堅持的結果,委員長不計舊惡,下 令集中遣送我們回國,我相信,能活著回到三島的人,會作歷史的證 人,……日本的槍馬鼓號,是不會再來的了,很久以來,我常常夢回三島,

積雪的富士山和溫柔的海岸,我們所愛的生活決不是這樣,決不是戰爭,

在晉南,在華北,我就這樣對中國朋友說過,日後的中國,最可怕的該輪 到共產黨了。」56

果然小鎮隨即就在大火中陷落了,司馬中原看著共產黨的八路軍摧毀人民信 仰,運用「解放」的口號進行對人心的煽動,以哄騙的方式讓農民加入軍隊,再 用發動群眾鬥爭的方式清肅一切異己。

55 司馬中原,《老爬蟲的告白‧我的少年時代》,台北:九歌文化,2002 年,頁 218。

56 司馬中原,《青春行》,頁 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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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鬥爭的對象尚沒被押上公審台之前,職業群眾就已經在發狂的鼓噪了,

民兵們搖著各色彩紙旗,呼喊著野蠻憤怒的口號,共幹把會場情緒引至高 潮後,就嚷叫出今天將要被鬥爭的對象的種種罪行,鼓勵人民要毫不留情 的告發。於是,那些職業群眾就起來響應告發了,蹬足的,搥胸的,哀泣 的,哭訴的,遞空白紙條兒的,──其實那些告發者根本不知道被鬥爭的 人是誰,他們祇是在演戲。──演出共產黨所要安排的那種形式。57 這些經歷讓司馬中原的心靈以超年齡的速率成長著,「暴力」對他來說,已 然是個實際存在,不再是個空幻的名詞。為了逃離共產黨,1937 年時他第一次 坐船到江南避難,沿路所見,讓初次隻身離家的司馬中原心中有了無數複雜的念 頭。船上結識的杜姐姐、在打零工時照料他的老李,雖然都僅是一日或數日之緣,

但他們對司馬中原的照顧及關心,都是真誠且不求回報的,在他們身上司馬中原 仍看見了動亂時期人性的光明面,因此也對共產政權更加厭惡。

待北方稍定,司馬中原回到故鄉,看見母親已成為受盡苦難,哀戚的老婦人,

回到學校繼續求學後,同學們間談論的,全是四處流離歸來後的各種悲慘故事,

也讓大家都希望自己能快快長大,施展抱負、貢獻智慧,結束這混亂的時代。終 於,激烈的徐蚌會戰發生了,他們的故鄉受到緊迫的危機,這一次,司馬中原和 同學們一起,踏上了從軍的路途,離開母親,自此母子兩人分別,終其一生不再 相見。

開始軍旅生活後,即使軍隊時常調動,行軍之餘他仍舊刻苦學習,找尋任何 學習及寫作的機會:

少年時期:在烽火征途上,曾有過豪情歲月;但過份偏愛書本,被粗獷的 夥伴們譏為文酸;也許是求知慾強,不甘在戰亂中失學罷,對於書本的愛 好,就近於瘋狂;在激戰中進入火燒的城鎮,我總會像土撥鼠一般,在斷 垣殘壁中,翻覓一些破損缺頁的書籍,把它們收進背囊;人又小,背包又 重,夥伴們罵我自討苦吃,但我樂此不疲,把看完的書本丟掉,很快又找 到新的。58

這樣的苦學精神,讓他在早期從軍生涯中,完成了《征程詩草》、《烟鬼日記》、

《大楊樹》、《魔火》等作品,終得到了不少同袍及長官的讚賞。緊接著在十六歲 時,跟隨國軍渡海來臺,初落腳於台南,後來轉至高雄鳳山服役,開始了他定居 臺灣的生活。

57 司馬中原,《青春行》,頁 251-252。

58 司馬中原,《月光河‧此生只願做書囚》,台北:九歌,2007 年,頁 1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