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結論與建議
6.1 研究發現及貢獻
6.1.1 研究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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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結論與建議
本文研究程度副詞「很」的句法語意功能，希望檢視「很」在句法功能上的 變化，以及「很」在原有程度副詞的「高程度」語意外、語意的變化。過往較少 利用語料庫作為相關句法、語意研究的基礎，考量華語亦具有地方特色，因此本 文選擇政治大學口語語料庫作為語料來源，同時並輔以生活中臺灣電視節目語料 結果作為對照，確保語料中能體現臺灣華語的口語特色。本文研究採用語料庫中 的大量語料結果，觀察並分析「很 X」構式中的詞組結構、句法功能，在第四章 中呈現各項分析的數據結果，同時在第五章中針對各種「很 X」構式的語料進行 討論。在本章「結論與建議」中，將整理本文研究結果，說明貢獻、研究限制，
以及未來可能的後續研究方向及目標。
6.1 研究發現及貢獻
本節分為以下幾個部份來呈現本文的結果。在 6.1.1「研究結果」中，簡要 說明本文的研究結果，將第四章、第五章所探討量化、質化語料綜合呈現，以回 應本文的研究問題。在 6.1.2「回饋文獻及理論」中，則將 6.1.1 中的大量數據 資料所呈現的分布結果來對照理論和文獻內的情況。同時分項敘述「很 X」構式
「語法化」以及「詞彙化」情形。而 6.1.3「『很』的主觀性提升現象」則說明 在語法化及詞彙化的現象下，「很」的主觀性有所提升的情形。
6.1.1 研究結果
本文依照 X 的「詞組結構」、「句法功能」以及「字數」三個項目，檢驗口語 語料庫以及電視節目中的「很 X」構式。從第四章的數據表格可以看出兩者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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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差異相當小，兩者在語料量上雖然稍有差異，但是在質的分布上是相同的：在 詞類分布上以形容詞、狀態動詞為主，兼有名詞、關係動詞、能願動詞、副詞、
介詞、代詞等不同詞類的語料結果，在句法範疇上亦以「謂語」功能為主，「補 語」中的語料均是情態補語，主語、賓語均非常少數，而定語與狀語的情形也十 分相似，僅有電視節目中的「限制性定語」一類較多，主要均是「很多」的結果，
若扣除重覆的語料結果，口語語料庫以及電視節目中的「很 X」構式分布情形是 一致的；在字數分布上，也是集中在「X」為一個字及兩個字的情形，而「X」為 三個字的結果均是以關係動詞為主。在「詞組結構」、「句法範疇」以及「字數」
上的分布情形均可見語料庫的確能夠反應、保留生活中的語言狀況。
而在檢驗所收集的語料中，「很 X」的句法和語意功能均有不同，且「很 X」
中的「很」與「X」都產生了變化：「X」則擴張到了其他詞類，包含名詞、動詞
（動作動詞、關係動詞、能願動詞）、代詞、副詞、介詞（詞組形式）這些原本 不受「很」修飾的詞類（如下圖 6-1 所示）。
圖 6-1 「很 X」構式中「X」的詞類擴張情形
而「很 X」功能的改變則是源於語法化及詞彙化機制：在形容詞、狀態動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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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能願動詞中，「很」發揮程度副詞的功能，強化了中心語的程度；而在新擴散 的關係動詞、名詞、動作動詞、代詞及副詞的情況中，「很」除了保有高程度的 意思之外，更成為必須存在的句法結構，若這些受「很」修飾的詞類必須要「很」
與之共現，才足夠表達說話者的意思。另外，除了「很 X」有擴大情形外，也出 現了「很 X」詞彙化的情形，「很 X」被當成一個單位使用，擔任謂語、定語、狀 語、補語的句法範疇，例如形容詞中的「很好／很好 X」、「很難／很難 X」、「很 多／很多 X」、「很少」，動詞中的「很有 X」、「很像／很像 X」等，均有出現在不 同語法範疇的語料結果，加上前述已提及的「很」必須共現才能表示完整意思的 現象，「很」與後接單位已不再是獨立的語法範疇關係，而是較其他語法單位更 為緊密、發生了「詞彙化」的現象。
檢視「很 X」構式中的「很」的功能變化，作為漢語中使用頻繁的程度副詞，
過去主要作為修飾客觀「高程度」的程度副詞，語料結果亦呈現出以形容詞中的 一般形容詞、狀態動詞為主的情況，這是由於在漢語中一般形容詞及狀態動詞的 界線模糊，且均具有「+屬性義」特徵。而由於「屬性義」強弱表示與「程度」
的組合可能性極高，在一般形容詞及狀態動詞外，「很」亦憑藉著與「屬性義」
的連結性，使「X」的項目擴散到了形容詞、名詞、動詞（狀態動詞、動作動詞、
關係動詞、能願動詞）、代詞、副詞、介詞（詞組形式）等類別，雖然語料結果 均不如形容詞、狀態動詞多，但「很」與不同詞類組合的結果恰好能證明「很」
修飾功能擴大的語法化情形。
6.1.2 「很」的語法化及詞彙化同時出現的現象
在上節中已經清楚顯示了「很 X」構式同時發生了語法化及詞彙化的現象。
「語法化」方面，可以看到「很」的修飾功能從過往修飾形容詞、狀態動詞等「詞 類」功能，擴張到修飾詞組、進而子句等單位；「詞彙化」方面，「很」與「X」
緊密結合作為一個單位使用時，語意也發生改變，開始變為具有評價、判斷的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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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這兩方面的改變均顯示了「很」的主觀性有所提升。
藉由語料庫的研究結果，「很」的發展確實符合 Hopper & Trauggot（2003）
所提出的「語法化斜坡」(clines)趨勢。「很」從古漢語中擔任動詞、形容詞，而 後轉變成修飾高程度的「程度副詞」，而在由「程度副詞」繼續演進的階段中，
本文發現的結果亦能與 chui（2000）與 Liu & Chang（2012）呼應，chui（2000）
指出「很」自「程度副詞」向「詞綴」（clitics）演進時，在句子中「很」即使不 表示程度副詞的功能，但仍必須存在才能表示說話者的意思，「很」的功能由語 法詞進一步擴張，這個現象在本文中「X」為「名詞」、「能力類能願動詞」、「動 作動詞」、「副詞」、「代詞」、「介詞」都相當明顯，「很」必須與這些詞彙同時存 在，才能表示完整的意思；Liu & Chang（2012）亦提出「很」演進成「語法標 記」的現象，在與一般認可的狀態動詞、心理動詞外的結合情況中，如名詞、事 件動詞（eventive verb）、動作動詞（action verb）等，「很」在「degree＋X」構 式中扮演的角色是標誌、引導出「X」的特性，其構式中顯示的非常態用法與事 件動詞的結合，賦予其等級性，使說話者在不必創造新詞的範圍下，傳遞出一個 新概念，在本文中的「X」為「動作動詞」、「名詞」的搭配現象也與 Liu & Chang
（2012）相同，「很」確實能夠突顯性質、並且不可或缺。
過往在討論「語法化」的進程中，「詞彙化」常被認為無法共存，或被認為
「互斥」，但是在研究中本文亦發現了「很」的詞彙化現象，例如「很多」、「很 好」、「很難」的語料裡，均發現了這三個「很 X」被當成一個單位、擔任不同句 法功能的現象；而在「很」與「單字動作動詞」的組合中更明顯，與名詞的狀況 相同，「很」成為該詞中不可缺的部份，並擔任突顯屬性義的功能，些「很」在
「很 X」中扮演的角色相當符合石毓智（2001）、董秀芳（2002、2009）、吳福祥
（2005b）所指的漢語中詞彙化的現象61，在「很多」、「很難」、「很好」被說話
61 石毓智（2001）特別指出在漢語詞彙化的特性其中之一，即是「句法結構的詞彙化」，在反覆 使用之下造成詞與詞的邊界削弱，進而產生「融合」的情形，此一看法與董秀芳（2002）認為 漢語中「許多詞彙化的源頭很多都是具有內部結構關係的句法形式」不謀而合，而董秀芳（2009）
更進一步針對漢語的特性指出漢語「詞彙化」是由「非詞彙性成份（non-lexical）成份變為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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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反覆使用的同時，「很」與「好」、「難」、「多」的界線逐漸被削弱，形成緊密 的詞組形式，同時這些詞組又被廣泛運用到擔任不同的句法單位，經過這樣的反 覆使用產生了新的語意，例如過去「難」指的是難易度，「很」表示的是高程度，
但在「很難」的結果中可以看到在謂語外，「很難」已同時具有「可能性」評價、
「難易度」評價兩項功能，這點也與李一芬（2000）「很難」的研究結果相呼應；
「很多」、「很少」的結果也十分相似，原先「多」、「少」表示的是「東西的數量 多／少」，但在「很多」修飾抽象的事物、甚至是狀態時，「很多」已從「數量多」
轉變為「高頻率」，並非實際指次數、個數的多少，而是泛指狀態、事物的頻繁 與否，「很少」也出現了相同情形。在「很好」中也有類似情形，在「很好」作 為狀語修飾動詞時，「很好」亦不再是「優良的」，而是轉變成評價整體狀況可能 性的語意。
在語料中發現的「很 X」的語法化與詞彙化並存的現象，與 Brinton ＆Traugott
（2005）提出的觀點相符。Brinton ＆Traugott（2005）討論了語法化及詞彙化的 不同，並各定義出這兩種語言變化的三種層次62，同時亦解釋了語法化及詞彙化 並存的可能現象，語法化和詞彙化發生的動力均是肇因於語言使用、也就是說話 者本身需要而生的互動，而在互動中語言形式的變動經歷數次的接收、重新分析 等瞬間變化（instantaneous changes），以及聽話者的內部處理過程，並經由重覆 使用而逐漸固定，是一個動態的、具有不確定性（indeterminacy）的漸變過程
（gradual changes），而這樣的動態變化是語法化和詞彙化共同具有的特徵，可參 考下圖63：
彙性成份，或者詞彙性較低的成份變為詞彙性較高的成份」，同時亦有許多詞彙化的開端是由 詞組形式開始變化的。
62 根據 Brinton & Traugott（2005），語法化與詞彙化分別具有三個層次：
詞彙化：L1，partially fixed phrases；L2，complex semi-idiosyncratic forms；L3，simplexes and maximally unanalyzable idiosyncratic forms
語法化：G1，periphrases；G2，semi-bound forms；G3，affixes such as derivational morphology that changes the grammatical classof the stem.
63 本圖取自 Brinton & Traugott（2005），Table4.2 Synchronic clines of lexicality and grammaticality，
頁 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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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nproductive
L3 L2 L1
Semiproductive
G1 G2 G3
Productive
圖 6-2 Synchronic clines of lexicality and grammaticality將本文所討論的情形對照，可以得到圖 6-3 所呈現的結果。
關係動詞中的很有 X、很像 X
形容詞中的很難 X、很好 X、很多 X、很少 X
Nonproductive
L3 L2 L1
Semiproductive
G1 G2 G3
Productive
「很 X」向其他詞類的擴張情形
形容詞、動詞、名詞、副詞、代詞、介詞（詞組形式）
圖 6-3 研究結果對照圖
在向圖右發展的「語法化」方面，「很」確實發生了 Brinton ＆Traugott（2005）
認為的語法化特徵，首先是「X」從形容詞、狀態動詞擴張至其他詞類，這種後 接的項目擴張的現象（host-expansion）正是「很」的能產性（productivity）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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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證明64，也是從 G1 演進至 G2、並可能逐漸往 G3 演變的現象。在擴張中「很」
也印證了語法化的幾個特徵：當「很」從客觀程度副詞進一步的向附詞的功能演
也印證了語法化的幾個特徵：當「很」從客觀程度副詞進一步的向附詞的功能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