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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字奇蹟》與《華語官話語法》的聲調記錄

2.1.2 符號如何應用於發音

觀察承繼了利瑪竇拼音符號的《西儒耳目資》的聲調描寫,其中<ˉ>在《西 儒耳目資》中稱為「清」,描述為:「清平無低無昂。」<ˆ>稱為「濁」,描述為:

「最低曰濁。」上聲的標記符號為<`>,描述為:「次低曰上。」去聲的標記符 號為<´>,描述為:「最高曰去。」而入聲的標記符號為<ˇ>,描述為:「次高曰 入。」31根據其描述可將五個聲調的調值從高至低排列如下:

表二 依《西儒耳目資》的描述所擬之五個聲調高低

聲調高低 聲調符號 調名

最高 ´ 去聲

次高 ˇ 入聲

ˉ

次低 ` 上聲

最低 ˆ

31 參金尼閣(1997: 213-574)。

由此可知五個聲調符號相對的高低位置,但對學習者而言仍然不足以發出正確 的音高,那麼《西字奇蹟》的讀者是如何能把抽象的相對位置轉為實際的發音?

從上節引文可知,利瑪竇使用五個符號來分別漢語的聲調,是受到郭居靜從旁 輔助的,而郭居靜是優秀的音樂家,所以即使《西字奇蹟》並未說明其發音原 則,但如何掌握這五個聲調的高低抑揚應該還是與音樂做結合,而且這種方式 對於歐洲的傳教士來說應該非常熟悉。

如高田時雄(2004: 148)曾提出一部手抄漢拉字典,這本字典是義大利漢學 家蒙突奇(Antonio Montucci)舊藏書之一,現梵蒂岡教廷圖書館藏有一部,這部 字典是從「一」至「鑰」的部首排列,每頁橫排十行,行分三欄,左為漢字字 頭與其標音,中欄最寬,為拉丁文注解,右欄橫豎兩分計作四欄填進同義字。

書前有導論稱為〈著作目的與使用法(Operis ratio et usus)〉,其中談到官話聲韻,

而特別對於聲調調值加以說明,甚至附有一張樂譜來描述五聲,其中清平與濁 平都用全音符來表現,而上、去聲則用連續四個十六分音符代表,然而音長似 乎有很大的差別。但照理說除了短促的入聲字以外,每個字的音長基本上應該 一致。所以此處或許應該解釋為,因為上、去聲有高低昇降,所以為了表現音 高推移,就採用十六分音符的連音符。至於入聲用兩個十六分音符,明顯地表 示其為短促的聲調。

另一證據為高田時雄(2004: 149)提出的另一部藏於大英圖書館的手抄漢拉 字典的附錄,其注記之四有官話的五個聲調符號之說明,其中的第四及第五點 為:

四、第四聲的符號是´。表示此聲調的字應該等於第三聲的下降程度提高聲音。

如用樂譜而言,可以音階的第四、第五、第六音(fa、sol、la)相當準確地 表現。同樣,第三聲隨著第六、第五、第四音而漸低就可以巧妙表現。

五、符號ˇ表示第五聲,短促而一口氣地發音。接近非常輕微地發我們音樂中 所用的第四音(fa)。

以上敘述跟萬濟國的《華語官話語法》很雷同,但利用音階說明的部分卻是萬氏 不同意思,因而使用它也就可寫出不同的中國字(Mungello, 1989: 146)。從以上 種種資料皆顯示出,天主教傳教士有用音樂記錄漢字字音的傳統。

另一方面,既然是用西方的五個重音符號標記聲調,那麼這五個符號在歐 語中的使用方式也必然會對發音造成影響。楊福綿(1995: 56)認為<ˉ>、<ˇ>借自 拉丁語,<ˆ>、<`>、<´>借自法語;而譚慧穎(2008: 89-90)以這些符號在現代拉 丁語及日耳曼語中的使用情況做分析:

32 下文引自張西平(2003: 9),文中張註為譯自《中國圖說》(英文版)p.10。

33 此句為筆者依《中國圖說》(China Illustrata, 1667)拉丁文版補譯。十一世紀義大利修士桂多 (G u i d o d ’ A r e z z o , 9 9 1 - 1 0 5 0 )設計了一套「首調唱名法」(To n i c s o l - f a ),以拉丁文讚美

ˉ為長音符號,主要出現於拉丁文獻,標於元音之上,表長元音。

ˆ為抑揚符號(circumflex accent),用於法語和葡語中,但在葡語中只表閉口重音,

在法語可表閉口和開口重音。

`為鈍重音符(grave accent),在法語、義大利語、葡語中都使用。在法語中表開 口重音,與閉口重音<΄>相對。在義大利語中出現在尾重音節的 a、u、i 元音,

如出現在 e、o 之上則表示開口重音。在葡語中表示開口次重音,只出現在 a 上。

΄為銳重音符(acute accent),在法語、義大利語、葡萄牙語、西班牙語中都使用。

在法語和義大利語表閉口重音;在西語表音節重音,不分開口閉口,是西語 唯一的重音符號;葡語也用其表重音,如在 a、e、o 上,則為開口重音。

ˇ為短音符號,主要在拉丁文中使用,標記短元音,與長音符號<ˉ>相對。

綜合而言,<ˉ>、<ˇ>主要出現於拉丁語,標示元音發音時值的長短;<ˆ>、<`>、

<´>主要表示單詞的音節重音,及標示某些元音的開閉口情況。譚(2008)認為,

官話的五個聲調之間的差別不是發音長短的問題,也不是重讀與否,而是音高 (pitch)問題,不過這種誤差是由於西方語言本身無聲調所致,故任何聲調系統 都只能極力追求相似性而已。

利瑪竇的標音系統當然可能是他及其他參與創制的耶穌會士懂的各種語言 的綜合體,但在此可粗探究竟以何種語言為主。十六、十七世紀海外勢力最強 的兩國為葡萄牙和西班牙,這兩種語言應該是除拉丁文外歐洲教會中最流行的 第二外語,而在這西方早期的海外擴張時期,葡、西兩國透過協議取得各自的 保教權,中國是劃歸於葡萄牙的範圍內,耶穌會來華也受到葡國的支持,有可 能因此影響到注音選擇的傾向。此外,《西字奇蹟》中使用了 ç、ch、nh、lh 這 四個比較特殊的輔音字母,在歐洲語言中,同時具備這四個輔音字母的就是葡 萄牙語,所以大體可以推斷利瑪竇和郭居靜主要是用葡萄牙語音系的字母音值 來轉注當時的官話。再對照利瑪竇、羅明堅所編的《葡漢辭典》,雖然未標聲調

符號,但已有一種入聲標記法,即用<’>表示 e 結尾的入聲字,如得<te’>、墨

<me’>,<’>在中古義大利文表示省音或省略字母之意。古屋昭弘(1991)、楊福 綿(1995)整理《葡漢辭典》的拼音符號,並追溯其拼音方式的源頭,根據他們 的考證,在《葡漢辭典》可以找到與義大利語、葡萄牙語拼音相應的拼切方式,

甚至發現可能專為漢語語音設計的拼法36。綜合上述,可以推斷利瑪竇的標音 系統所依據的背景語言應該主要是葡萄牙語跟義大利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