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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調紀錄與中國傳統標音法比較

第二章 《西字奇蹟》與《華語官話語法》的聲調記錄

2.1.3 聲調紀錄與中國傳統標音法比較

利瑪竇應用的符號,看來是前有所本,來自他所熟悉的西方語言背景,但 西方語言既然是無聲調的,因此這套聲調符號標記法,是否曾受到中國漢字的 標音方法所啟迪呢?

回顧中國歷來有兩大標音方式,首先是被廣為使用超過一千六百年的「反 切法」。反切是利用兩個字的讀音來拼讀另一個字的讀音,被拼讀的字稱為被切 字(spelled word),在二字急讀成音時,反切上字只取聲母,此聲母與被切字的 聲母相同;反切下字則取韻母及聲調,必須和被切字的韻母相同,也必須和被 切字的聲調相同,例如:「昌,尺良切、東,德紅切」等。反切法普遍被認為是 佛教傳入中國後,在梵文拼音的影響下所形成的漢字標音法。佛教大約在兩漢 之交時傳入中國,譯經的過程是外僧背誦佛經,傳言者口譯成漢語,再由漢人 揣摩傳言者的意圖,筆錄成漢文,並進行修飾;而譯者唯恐違背經旨,一般採 用直譯法,為保留原貌,多採用音譯。大量的譯經活動,使他們能夠從梵文拼 音和漢字讀音的對比中,分析漢字語音的聲韻調,發明了反切注音法。反切法 從漢朝末年開始用於標示漢字的讀音,直至 1918 年方為現代注音符號所取代。

36 轉引自王松木(2005:43),王注引自古屋昭弘〈《賓主問答釋疑》的音系〉(《音韻學研究通 訊》十七期,1991年,26-40頁)。又,王松木(2005: 43-44)指出,在《葡漢辭典》中原本傾向 義大利文特點的拼法,在《西字奇蹟》與《西儒耳目資》裡逐一被更換成葡萄文的拼法,原 本具有葡萄牙文特點的拼法則被繼續保留。這可能是因為來華耶穌會士以葡萄牙籍者居多,

為協助新進的神父學習漢語因而改用他們最為熟悉的拼音法。

另外一種標音方式為直音法,盛行於漢代,許慎的《說文解字》中對漢字 的讀音常使用「讀若某」或者「某聲」,即是此法,例如「材,才聲」,意思即 指「材」字的讀音應讀成「才」;又如唐代陸德明的《經典釋文》中也有「拾,

音十」的敘述。而同音異調字的標音法也類似直音法,就是使用同音不同調的 字並註明聲調,例如對「刀」字的標音,《康熙字典》注「到,平聲」,刀是平 聲字,到為去聲字,單用「到」來對「刀」字注音並不準確,所以須加注正確 的聲調,才能得到「刀」字的讀音。

而利瑪竇的羅馬字注音與這兩大標音方式比較,可以說是一種改良的反切 法,正如羅常培(1930: 268)所言,他用羅馬字分析漢字的音素,使向來被人看 成繁雜的反切,變成簡易的東西。因為跟傳統反切相比,利瑪竇的羅馬字注音 裡每個字的聲母、韻母、聲調各自獨立,結合起來就成為其讀音,並不需要先 去知道反切上字、下字的讀音,再進而分辨上字的聲母及下字的韻母、聲調,

所以使用上簡便得多。就這點看來,儘管利氏採用的符號來自他西方的語言背 景,然而其注音的方法與傳統中國標音法具有相似性。由於利氏由海路來華,

途經印度,雖然其拼音法或許受到反切標音的影響,但亦可能為印度梵文拼音 直接的啟發,目前暫無明確的證據可證明何者為是。

2.2《華語官話語法》的聲調描述

2.2.1 本調

《華語官話語法》也有五個聲調,用的是和利瑪竇、金尼閣同樣的五個符 號表示:ˉ(第一聲)ˆ(第二聲)`(第三聲)´(第四聲)ˇ(第五聲)。其對五 個本調的描述為(2000: 33-37):

第一聲緩而平,不升也不降,像一個人感到疼痛的嘆息。…中國人稱做平清,

也叫上平。發第二聲時,如果一個詞有兩個音節,第二音節發音時略降;如只 一音節,則發音長而緩,就像是兩個音節。…中國人稱為濁平,也叫下平。發

第三聲時,以母音為基點,隨即降低第三個,略顯突然或短促。…中國人叫上 聲,意思是高高的音或高高發出的音。發第四聲時,基點在第一音節,然後升 至第三個(即使所發的是一個音節也如此),並在發音末拖長發聲。…中國人 叫做去聲,意思是離去或跑開的音。第五聲實際上與第四聲一樣,只是收尾時 胸部繃緊,但又較平穩。…發這個音時用強有力的方式,收音時要突然止住。…

中國人稱為入聲,意思是置入其中或在內發出的音。

據此,柯蔚南(Coblin, 2000: xvi)的英譯本前言擬出五個聲調的調值高低,筆者 取之與 2.1.2 節依《西儒耳目資》的描述所擬之聲調調值比較,將其做成表格如 下:

表三 依《西儒耳目資》及《華語官話語法》所擬之五個聲調高低對照表

《西儒耳目資》中描述的聲調高低 聲調符號 《華語官話語法》中描述的聲調高低

最高 ´ 上中至高升

次高 ˇ 中升

ˉ 中或上中

次低 ` 中降

最低 ˆ 低降

比對之下可發現,金尼閣與萬濟國之五個聲調的高低相對位置是一致的,然而 相對於耶穌會士可能結合了音樂的概念來分辨聲調,萬氏採用的則是描述發音 的方法,而且這種描寫法也不是唯他一人所用。如 2.1.2 節提過的手抄漢拉字典 的附錄,其注記之四對於官話的五個聲調符號之說明的第一到第三點為(高田 時雄,2004: 149):

一、符號ˉ表示單純第一聲,所以(帶此符號的字)應該將聲音提高,而保持 其音高稍微拉長。正如病人由於痛苦發 aÿ 音揚其語調而拉長之。

二、符號ˆ是為第二聲設而降低音高而發的。例如以平靜的聲音莊重地回答時 發出 oui。

三、第三聲用符號`來表現。快速將聲音降低而發音。例如生氣的人不高興地 回答 non。

與萬濟國的描寫很類似,故高田認為這個說明受到了萬氏的影響,有的地方甚 至可能直接抄自萬濟國的文本。

此外,衛匡國(Martino Martini, 1614-1661)的《中國文法》,成書年代在 1653 年,其中介紹如何發出五個聲調時云(2011: 106-108):

去聲字的發音很急促,好像最後一個字母繼續重複著,急促向上。最好在開始 發音後,稍微把嘴張大些。對聲音作修改,就像最後一個字母發得更高,比 開始時更有力。

上聲是重聲,快速的向下出氣,幾乎是一下子就完成的,以便最後一個字母的 發聲不得予以拖長。但是,幾乎同時戛然而止。

入聲如果不是因為口形是最後一個字母的,倒寫的長音符號與閉口音符號區別 不大。聲音是向上的,集中於口中,並帶有最後一個字母的口形。

平聲發聲非常平直,就像一根直線。準確而平穩,就像開始時那樣,聲音既不 要抬高,也不要降低。保持最後一個字母的發音,就好像在重複一樣。最好 在開始發音後,不要再移動口形,保持不動,同開始時一樣。

濁平與入聲相反。入聲集中在高處,而濁聲重且尖。另外,濁聲在盡可能的集 中在低處,與低沈連續的聲音混合在一起。

這些對聲調的描寫可能聽起來很抽象,取之與《華語官話語法》比較,如下表:

表四 《華語官話語法》與《中國文法》的聲調描述相似處

聲調符號 華語官話語法 中國文法

¯ 緩而平,不升也不降 平穩,聲音既不要抬高,也不要

降低

` 降低第三音節、短促 向下出氣、戛然而止

´ 發音末拖長發聲 最後一個字母繼續重複著

可發現在平聲、上聲、去聲等三個聲調,在不一樣的資料中出現了類似的形容,

這表現了不同的作者對官話聲調描述的一致性。

2.2.2 變調

《華語官話語法》的聲調記錄與其他語言資料比較,有一個前所未見的部 份是多了對變調的描述(2000: 37-39):

每個詞都有一個固定聲調,可是在跟同一聲調的另一音節連用時會改變原來的 聲調。…如買是三聲,買餅的買卻發似第一聲;買賣的買卻還是第三聲。…兩 個四聲字也會變調,第一個字會變成第一聲,除非是喉音,那樣的話,因為吐 氣,音就升得較高。…三、四個第四聲的字連成一串,發聲會有困難,讀起來 也顯得拖泥帶水的,所以其中有些字傾向改發第一聲。

陳淵泉(2004)提出萬濟國在語音學上的貢獻有三:一是最早歸納出官話的四個 變調原則為:(a)兩個三聲字連讀,前一個發似第一聲;(b)兩個四聲字連讀,前 一個發似第一聲;(c)好幾個四聲字連讀,音調會降低,故趨向一聲;(d)兩個連 讀的四聲字如為喉音,音調會升得更高。二是他不止描述變調的現象,還試著 去說明本調組合後的音調會改變的原因。三是他比較深入的分析了一些聲調現 象,比如底層的聲調和表面的聲調、聲調辨義的功能及聲調的組合等等。

針對萬濟國對變調的描寫可以深入思考以下幾點:第一點是一般傳教士的 語法書只介紹本調,而萬氏特別提出變調,一方面在真實的語境中,若忽視了 變調,採用生硬的本調說話,會造成發音上的不順暢,因此或許可說他的《華 語官話語法》比之其他同類著作更著重在日常生活上的實用性;另一方面其實 變調與否通常並不阻礙聽者對語義的理解,但對語言熟練的母語者來說,他們 並不會混淆本調與變調的使用,依此推測可能道明會對傳教士們的口語發音標 準要求頗高。第二點是萬氏之前無人描述過漢語變調,或者是由於他們聽不出 來其中的差別,或者是他們雖然發現了不同,卻沒有能力去陳述哪邊有差異,

因此萬氏對官話聲調的觀察應該比較深入,也唯有如此他才得以做更系統化的 描寫。第三點是能夠描述變調這樣細微的語音現象,當然代表了萬氏本身的漢 語水平是不低的,同時象徵道明會長期以來研究語言、編寫參考書的知識已累 積到一定的程度。

2.2.3 聲調描寫與中國傳統四聲描寫比較

從歷代的韻書或學者研究中可以找到以下描述聲調的記錄,儘管這些是對 於中古四聲性質的描述,與萬濟國所處之時代的明朝官話有別,但對四聲的描 寫提供了大致的輪廓:

從歷代的韻書或學者研究中可以找到以下描述聲調的記錄,儘管這些是對 於中古四聲性質的描述,與萬濟國所處之時代的明朝官話有別,但對四聲的描 寫提供了大致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