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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朝向本真存有的教育

第一節 酒神教育與本真性

為什麼是本真性?酒神的教育憑什麼應該追求這個價值,而不是其它價值?

這個問題,Taylor 和 Golomb 皆認為,不存在一個統一、明確的答案,可以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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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服人。Golomb 甚至主張,對本真性真正的理解只能在實踐當中。閱讀這些哲 學思想最重要的,是被「激發」(enticed),因為這才是那些哲學家寫作的目的:

他們希望能夠激發人成為本真存有,但不是因為這是被學院打上「好」的標籤,

而是自己內在有所感動。因此本真性的推廣者,只能期許別人在閱讀過後能被激 發,自願地去追尋本真性。如果只是按照被規定好的價值行動,那不能算是真正 的本真性。

Taylor(1992)也提出了一個問題。在一個自由社會,要嘗試說服任何人去 追求任何價值都是困難的,因為那很有可能被抨擊為教條主義。更何況,當人家

「就是想這樣」的時候,我們有什麼辦法呢?為此,Taylor 認為我們必須承認一 件事:光有自決的自由是空洞的,所有自由總是朝向某些目的,這個目的就是我 們要達到的價值。所以,自由總是「自由地去做什麼」的自由。更何況在Nietzsche,

自由就是要在創造之中和作品合為一體。作品的「存在」(present)才能夠「再 現」(represent)作者的主動性。如果是這樣,那麼對自由的談論就不會只是自決 的自由,而必然牽涉了自由去「做什麼」的價值問題。

而本真性就是一個已經將規範性力量壓縮到最低限度的價值。很大程度上,

我們無法分辨「忠於自己」和「自決的自由」,這兩個都是空洞的概念。本真性 要求的,不過是將自我放置在關係中,並且取消了自我的恆常不變性。在一個本 真社會─假如有這樣一個社會─我們也不太容易勾勒出這個社會的樣貌,例如它 採取什麼經濟模式、政府架構、文化風氣如何……等,這是因為本真性已經將決 定樣貌的權力交給個人。而這個決定權如果缺乏在世情境的考量,不能說它是倫 理上較低等的,但是它卻與我們的一般存有模式不符合。

相較於原子式的個人主義,本真性更貼近我們的存有。這不見得是倫理上的 卻必然是存有上的優先。那麼,由許多本真的在世存有組成的一個「本真的社群」

會是什麼樣子呢?Golomb 曾經試著去描繪一個理想的本真性社會圖像。他邀請 我們想像一個沒有指揮的樂團,每個樂手各自演奏自己的創作。不同樂手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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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會有和諧的樂音;但大多數時候,外面的人聽起來都是一團混雜的噪音。唯 一的條件是不能強壓過別人的聲音和表現。對這個樂團裡頭的樂手來說,儘管外 人怎麼聽都很亂,但這些聲音卻成為自己創作的背景,而我在這個不可避免的情 境中進行自己的創作(Golomb, 1995)。

也許這個譬喻確實精準又全面地掌握了本真性的概念,如果我們再給這個樂 團一個定位─爵士樂團─那似乎就更好理解了。坦白講,這是從T. Eagleton 得到 的譬喻。Eagleton 在《生命的意義是爵士樂團》(The Meaning of Life)中,對其 標題所問的問題進行了翻來覆去的探究。從這個問題本身的意義,一直到羅列了 由古至今曾出現過的各種答案,最後「逆轉」了問題,反對用命題式的答案來解 答。Eagleton 認為,與其說存在一個神祕的真理(例如愛、幸福、權力、榮譽……

等「偉大的詞彙」(great terms))在那邊,不如說生命的意義是某種生活形式,

是一個實踐,我們只能在生活中認識到它。

於是,Eagleton 提出了「爵士樂團」作為美好人生的意象給讀者參考。爵士 樂團正是沒有指揮,而每個樂手各自即興演奏的樂團;不過,他們的即興也是建 立在一個主題和調性上。在這個比喻中,樂團是與我共存的社群。沒有其他團員,

我無法演奏下去,或者說我的演奏沒有意義──不能成為完整的音樂,因為我的 音樂需要伴奏。而我的演奏卻也是不受限的:在一個給定的主題和調性上,我被 允許完全自由地發揮。我同時是受限的,也是不受限的,這才是在世存有開展本 真性的方式。

生命的意義不是獨奏樂(solo),那忽略了那些「偉大詞彙」扮演的角色,都 是需要他人來協助完成。生命的意義也不是被指揮牽著走、盯著樂譜「按譜索驥」

的交響樂團,那會讓個人的可能性受限,或者成為社群的工具。生命的意義應當 是爵士樂團,每個樂手對於其他樂手的自我表現保持著感受性的敏感,才能形成 一種「複雜的和諧」。顯然在這個複雜的和諧裡,每個樂手都有所貢獻,然而他 並不是透過「咬緊牙關的自我犧牲」,而是自然地表現自己。在他的自我表現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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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存在著自我實現和自我喪失(方佳俊譯,2009)。只有在爵士樂團這個意象 中,我們才能最完全地成為本真存有。

以爵士樂團作為意象所開展的本真性,為什麼可以成為酒神教育的價值?再 一次地,我們必須回到酒神教育的探索對象──遊戲。探討遊戲概念已經在第一 章被證成為一個要對 Nietzsche 哲學進行教育啟示的適當進路,我們在第二章也 充分瞭解了酒神意義下的遊戲特性,以及其與教育的關聯。因此討論本真性與酒 神教育的關係,當然也要從本真性與遊戲的關係下手。人究竟要如何在遊戲中「玩」

出本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