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原始白色與變異黑色:近代學者毛波推伊的遺傳觀與西方古典傳統

N/A
N/A
Protected

Academic year: 2021

Share "原始白色與變異黑色:近代學者毛波推伊的遺傳觀與西方古典傳統"

Copied!
44
0
0

加載中.... (立即查看全文)

全文

(1)

原始白色與變異黑色:

近代學者毛波推伊的遺傳觀與西方古典傳統

楊彥彬

中文摘要

1740 年 代 的 法 國 學 界 對 於 黑 人 膚 色 的 由 來 有 相 當 多 的 討 論 , 主 流 意 見 傾 向 氣 候 解 釋 模 式 : 白 人 移 居 熱 帶 地 區 之 後 , 由 於 長 期 處 身 於 高 溫 乾 燥 的 環境 之 下, 遂使 得 膚色 逐漸 變 深。 毛波 推 伊(Maupertuis, 1698-1759)支 持 這 種 看 法 , 並 且 以 黑 人 生 出 白 子 的 現 象 論 證 人 類 最 原 始 的 膚 色 是 白 色 。 他 甚 至 還 建 議 實 行 白 子 婚 配 的 人 體 試 驗 , 嘗 試 培 育 新 人 種 。 雖 然 毛 波 推 伊 的 看 法 相 當 新 穎 , 但 是 我 們 不 應 該 忽 略 古 典 作 品 可 能 是 這 位 法 國 學 者 構 思 遺 傳問 題 時, 所運 用 的重 要知 識 來源 。 關鍵詞:啟蒙運 動 、古 典文 學 、毛 波推 伊 、黑 人膚 色 、遺 傳 * 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歷史學系助理教授 本 論 文 係 國 科 會 專 題 研 究 計 畫 ( 編 號 NSC 100-2410-H-003-053) 的 研 究 成 果 。 研 究 期間,承蒙國科會補助出國收集資料之經費,謹此致謝。論文構思、撰寫之時,國 立臺灣師範大學歷史學研究所碩士生林宗達先生提供許多幫忙,在此亦一並致謝。 此外,兩位匿名審查人切中要害的批評,特別點出本人論文初稿中未曾思考到的若 干問題,更使本文在概念以及分析上更趨謹慎,在此尤表謝忱。 臺灣師大歷史學報 第 48 期 2012 年 12 月,頁 327-370

(2)

一、前言

十九世紀時,西方學者對毛波推伊(

Maupertuis, 1698-1759

) 並不太重視,1他的名字可能要到二十世紀初期才逐漸在一些討論 演 化 論 發 展 的 論 文 中 出 現 : 主 要 被 視 為 達 爾 文 (

Charles Darwin,

1809-1882

)之 前 , 就 深 具 演 化 觀 念 的 人 士 , 甚 至 還 可 能 已 經 有 「突變演化」(

le transformisme mutationniste

)的想法。2這種把毛 波推伊視為演化論先驅的研究視角,在二十世紀後期通論式的著 作中依然可見:美國學者羅伊斯.瑪格納(

Lois N. Magner,

1943-)在其

1994

年的《生命科學史》第二版中,有關毛波推伊的段落 主要出現在討論十八世紀演化觀念發展的章節,文字相當簡短, 只 有 一 段 ;3而 且 瑪 格 納 把 這 位 法 國 學 者 放 在 「 沉 思 冥 想 的 演 化 觀 」(

evolutionary speculations

)的標題之下,這似乎暗示著:毛 波推伊在完全沒有進行任何經驗觀察或實驗操作的情況之下,只 憑想像就逕自提出他個人對於生命形成的看法。如果我們更進一 步把第二版的內容與瑪格納教授在

2002

年所推出的「修正擴大 版」《生命科學史》第三版內容相比,就可以發現兩者觀點變動不 大 : 她 談 論 毛 波 推 伊 的 文 字 完 全 相 同 , 並 無 改 動 。4但 是 , 早 在

1964

年,法國學者卡洛(

Emile Callot, 1912-

)雖然承認毛波推伊 有關遺傳現象的研究主題一點都不過時,但是他特別著重指出, 毛氏身處時代的知識背景與二十世紀科學知識截然不同:毛波推 伊的生物學著作中有些文字帶有戲謔、機智的風格,「對我們來說 似乎多餘累贅、甚至荒謬可笑」,但在當時社會卻屬平常。5

1 Michael Hoffheimer, “Maupertuisand the Eighteenth-Century Critique of Preexistence”,

Journal of the History of Biology, vol. 15, no. 1, (Spring, 1982), p. 136.

2 Anne Fagot, “Le ‘transformisme’ de Maupertuis”, in Actes de la journée Maupertuis

(Créteil, ler décembre 1973) (Paris :Librairie philosophique J. Vrin, 1975), p. 164.

3 Lois N. Magner, A History of the Life Sciences, second edition (New York, Basel and

Hong Kong: Marcel Dekker, Inc., 1994), p. 330.

4 Lois N. Magner, A History of the Life Sciences, third edition, revised and expanded (New

York and Basel: Marcel Dekker, Inc., 2002), p. 305.

5 Emile Callot, Maupertuis: le savant et le philosophe (Paris : Marcel Rivière et Cie, 1964),

(3)

原始白色與變異黑色:近代學者毛波推伊的遺傳觀與西方古典傳統 329 -卡洛的看法顯示:

1960

年代之後,逐漸有些學者要求把毛波 推伊放回他自己所處身的時代脈絡之中,不宜以後見之明做出過 度的推論。例如,康谷翰(

Georges Canguihem, 1904-1995

)就曾 經指出:我們之所以預期毛波推伊為演化論的先驅,只因為我們 帶著偏見閱讀;雅各博(

François Jacob, 1920-

)也強調,這位十 八世紀學者既不知染色體,也不知細胞,所以我們不應將其有關 親 子 遺 傳 的 想 法 逕 自 說 成 預 見 「 染 色 體 配 對 」(

l’appariement des

chromosomes homologues

)之 說。6

1990

年 代 以 降, 西方 學界 陸 續推出幾本毛波推伊的新傳記,其中部分章節更試圖把他的行事 作 風 、 文 字 風 格 與 十 八 世 紀 的 法 國 社 會 相 連 結 : 瓦 倫 旦 (

Michel

Valentin, 1915-

)從毛波推伊頻繁參加的沙龍聚會,考察毛氏個人 所關注的學術議題與巴黎上流社會文人團體之間的互動關係;7 莉.特蘿(

Mary Terrall

)則強調啟蒙時期學術議題與當時法國上 流 社 會 談 話 、 閒 聊 、 好 奇 的 文 人 生 活 無 法 截 然 劃 分 。8 這 些 新 的 研究成果都明確表示:毛波推伊作品與當時社會風氣之間有著千 絲萬縷的密切關聯。 從前面所敘述較為廣闊的研究新視角來看,過去對於毛波推 伊的研究成果中,仍有一個主題有待探索:一般認為,這位十八 世紀的學者在

1740

年代之後,之所以陸續撰寫、增補、修訂與動 物生殖、遺傳現象有關的作品,最主要的目的在於攻擊當時學界 普 遍 流 行 的 生 殖 理 論 。9 這 個 看 法 固 然 言 之 成 理 , 但 可 能 忽 略 當 時西方社會瀰漫著一股更為普遍的氛圍:相信《聖經》所言人類 皆系出同源,卻無法解釋造成黑人與白人之間膚色不同的原因, 而黑人生出白小孩的奇特現象,遂成為當時上流社會觀看、閒聊 的焦點。

6 Anne Fagot, “Le ‘transformisme’ de Maupertuis”, pp. 166-167.

7 Michel Valentin, Maupertuis : un savant oublié (Rennes: La Découvrance, 1998), pp. 22-26. 8 Mary Terrall, The Man who Flattened the Earth (Chicago and London: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02), p. 7.

9 Michel Valentin, Maupertuis: un savant oublié, pp. 105-190 ; Mary Terrall, The Man who

Flattened the Earth, pp. 206-207; Davis Beeson, Maupertuis: an intellectual biography

(4)

最近,西方學界開始注意到毛波推伊在近代人種單一起源觀 的 形 成 過 程 中 扮 演 重 要 角 色 。 2009 年 10 月 , 美 國 學 者 柯 倫 (Andrew Curran)發表〈重思種族史〉一文時,已經指出:毛波 推伊在《自然的維納斯》(Vénus physique, 1745)一書中支持人 類單一起源論,其主要的立論根據就是來自「黑人父母生出白小 孩 」 的 現 象 , 從 而 得 出 「 人 類 最 早 的 膚 色 是 白 色 」 的 結 論 。10 是,柯倫的研究並沒有注意到十八世紀學界之所以對黑人生出白 小孩的現象感到興趣,主要是來自黑人膚色成因的各種論辯。此 外,柯倫的文章也幾乎沒有討論十八世紀學術與古典傳統之間可 能潛藏的互動關係,這可能使他忽略啟蒙運動時期學者們所提出 的各種想法,其實有相當多部分是建立在古典作品的閱讀與反思 之上。 本研究將以西方近代學者有關黑人膚色成因的各種討論為主 要線索,透過毛波推伊在 1740 年代之後所撰述的著作,試圖勾勒 十八世紀西方學界構思人類起源問題時,「白色黑人」11佔有重要 地位的背景。本篇論文除了使用毛波推伊於十八世紀刊行的著作 之外,還將特別參考西方近代的科學院刊物、法國耶穌會期刊、 時人遊記以及古代典籍,以相互參證並說明:十八世紀學者對於 人類不同膚色的興趣,雖有其當代知識背景,但是我們不能忽略 近代學者的研究與辯論主題仍有古典傳統淵源,而且他們關心的 學術焦點更可能透過時人的好奇心與交友網絡,進而形成上流社 會的共同話題。

二、黑人膚色成因的討論

(一)神蹟說 根據《聖經》〈創世紀〉中的說法,上帝造人之後,由於人類

10 Andrew Curran, “Rethinking Race History: the Role of the Albinos in the French

Enlightenment Life Sciences”, History and Theory 48 (October 2009), pp. 156-162.

11 現 今 通 稱 為 「 白 子 」(albino) 的 白 化 症 患 者 : 十 八 世 紀 當 時 法 文 稱 為 「 白 色 的 黑

(5)

原始白色與變異黑色:近代學者毛波推伊的遺傳觀與西方古典傳統 331 -多行惡事,造物者遂降大雨毀滅邪惡人類;但挪亞多行義事,上 帝預先通知挪亞造方舟避難,所以大洪水消退後,只有挪亞一家 幸運成為劫後餘生的人類;挪亞三個兒子的子孫在地球上繁衍日 眾,逐漸擴張,因此,地球上所有人類都是挪亞的後代12。但是, 從西方人眼中來看,挪亞是白人,其子與其後裔理應是白人。果 真如此,如何解釋非洲黑人膚色的由來?有些人士根據《聖經》 經文,以「挪亞詛咒」解釋黑人膚色:挪亞醉酒裸體而臥,其子 含(迦南之父)意外撞見,告訴兩兄弟閃與雅弗,後兩者倒退身 體、「背著臉」,拿衣服蓋住父親挪亞赤裸的身體;挪亞酒醒後, 得知含看到他裸體的樣子,非常生氣: 就 說 , 迦 南 當 受 咒 詛 , 必 給 他 弟 兄 作 奴 僕 的 奴 僕 。 又 說 , 耶 和 華 閃 的 神 , 是 應 當 稱 頌 的 , 願 迦 南 作 閃 的 奴 僕 , 願 神 使 雅 弗 擴 張 , 使 他 住 在 閃 的 帳 篷 裏 , 又 願 迦 南 作 他 的 奴 僕。13 根據「挪亞詛咒」,被詛咒的對象將來必然成為他人所鄙視的「奴 僕」,而這個詛咒就成為西方日後解釋非洲黑人地位低賤的根據。 十七世紀初,當英格蘭詩人桑迪斯(George Sandys, 1577-1644) 論及商人買賣黑人時寫道: …… 這 些 〔 黑 人 〕 是 古 實 ( 被 詛 咒 的 含 之 子 ) 的 後 裔 , 所 以 他 們 才 全 部 是 這 種 膚 色 。 並 不 是 因 為 他 們 的 精 液 (seed),也不是如同有些人士所想的那樣,是由於氣候或 當 地 熱 度 的 緣 故 。 因 為 既 沒 有 其 他 種 族 在 這 片 土 地 ( 譯 按 : 指 非 洲 ) 上 變 黑 , 黑 人 也 沒 有 在 其 它 土 地 上 長 成 較 好 的膚色。所以,這是來自諾亞的詛咒。……14 12 《聖經》〈創世紀〉(香港:聯合聖經公會,1961),頁1-11 13 《聖經》〈創世紀〉920-27〉,頁9

14 “Relations of Africa, taken out of Master George Sandy his larger discourse observed in his

Journey, begun Ann. 1610, Lib. 2.”, in Samuel Purchas, Hakluytus Posthumus or Purchas His Pilgrimes (1625) , vol. VI (Glasgow: James MacLehose and Sons, 1905-1907), p. 213.引

(6)

桑迪斯所贊成的詛咒說其實只是訴諸上帝的全能意志,而明 顯 排 除 從 外 在 自 然 因 素 以 及 內 在 生 理 角 度 來 解 釋 黑 人 膚 色 的 成 因 。 但 是 , 對 另 一 位 英 格 蘭 學 者 布 朗 (

Thomas Browne,

1605-1682

)來說,「挪亞詛咒」本質上只是訴諸奇蹟(

Miracles

),這種 解 釋 方 式 根 本 就 是 助 長 無 知 。15在 檢 驗 當 時 社 會 流 行 的 錯 誤 看 法 時,布朗批評「挪亞詛咒」的根據錯誤:「《聖經》中所提到的這 個詛咒不是針對含,而是針對迦南,含的最年輕兒子。」16而且就 算詛咒落在迦南身上,他的後裔也不是住在衣索比亞,而是侷限 在今天的巴勒斯坦以及敘利亞;即使迦南的後裔日後遠移他處, 也僅在非洲沿海,並沒有深入非洲內陸。17除了指出經文上的張冠 李戴之外,布朗還質疑歐洲人士視黑色為醜陋的審美價值觀,而 進一步把美感相對化:「由於信念決定美麗,所以美麗似乎沒有眾 人所公認的本質:某人視為美的事物,另一人卻全然不贊成。」18 於是,當黑色對白人具有負面意象時,黑人卻用白色描繪魔鬼。19 排除神蹟說之後,黑人膚色形成的問題依舊存在。布朗不贊 成炎熱氣候說,因為這無法解釋一些現象:黑人移居溫帶卻仍然 生出黑色胎兒,白人遷徙到非洲則持續生出白色後代;20此外,即 使在非洲,土著的膚色有深有淺,並不一致;更奇怪的是,美洲 的赤道地區居然沒有黑色原住民。21至於有些學者主張溫度不是使 得皮膚變黑的唯一因素,乾燥也可以造成相同效果,布朗則舉下 列事證反駁:托勒密(

Claudius Ptolemy, c. 90-c.168

)所繪製的地 圖中,淡褐色的摩爾人位居有時根本找不到一滴水的利比亞。22 文〔〕中的文字為筆者所加,目的在順文氣,以下皆同,不再一一註出。

15 Thomas Browne, The Works of Sir Thomas Browne, vol. III: Pseudodoxia Epidemica

(1646), t. II, by Geoffrey Keynes, (London: Faber & Gwyer Limited; New York: William Edwin Rudge, 1928), p. 248. Reprinted from the edition of 1672.

16 Thomas Browne, Pseudodoxia Epidemica (1646), t. II, p. 243. 17 Thomas Browne, Pseudodoxia Epidemica (1646), t. II, p. 244. 18 Thomas Browne, Pseudodoxia Epidemica (1646), t. II, p. 247. 19 Thomas Browne, Pseudodoxia Epidemica (1646), t. II, p. 245. 20 Thomas Browne, Pseudodoxia Epidemica (1646), t. II, p. 234. 21 Thomas Browne, Pseudodoxia Epidemica (1646), t. II, pp. 234-235. 22 Thomas Browne, Pseudodoxia Epidemica (1646), t. II, p. 237.

(7)

原始白色與變異黑色:近代學者毛波推伊的遺傳觀與西方古典傳統 333 -果外在自然因素(高溫、乾燥)都不能解釋黑人膚色的由來,布 朗提出內在因素說,即黑人膚色來自精液的傳遞;但他明確表示 不贊成希羅多德(

Herodotus, 484?-425? B.C.E.

)的看法(黑人精 液色黑),而支持亞里斯多德(

Aristotle, c.385-322 B.C.E.

)的主 張: 最 初 且 在 自 然 狀 態 時 , 精 液 為 白 色 , 一 旦 排 出 體 外 , 意 外 使 得 以 前 不 可 見 的 變 成 外 顯 的 : 精 液 的 外 貌 呈 現 暗 色 或 黑 色 氣 泡 ; 所 以 , 不 論 是 他 們 的 合 法 足 月 的 新 生 兒 , 還 是 流 產夭折的死胎,都是暗黑色的—[但是,這些胎兒]都尚 未遭受陽光的燒烤。23 此 外 , 布 朗 還 根 據 希 波 克 拉 提 斯 (

Hippocrates, c.460-c.377

B.C.E.

)所 提 過 的 「 大 頭 族 」(

Macrocephali

)的 案 例 , 力 陳 後 天 的 身 體 特 徵 經 過 好 幾 代 遺 傳 之 後 , 就 會 變 成 「 持 久 的 瑕 疵 」 (

durable deformities

);而長期的「黑疸」(

the black Jaundise

)最 可能改變人類原本較淡的膚色,然後再透過精液「從父方傳給子 代」,使得這個偶然出現在個人身上的黑膚色得以持續下去,24 著時間的進展,最後成為黑色人種所具有的身體特徵之一。 布朗除了運用古代作者的想法來構思有關黑人膚色的成因之 外,最值得我們注意的是他所顯露的實驗精神:他收集不同植物 浸泡在水中,製成有色溶液之後,更進一步分析黑色的可能組合 成 分 , 及 其 混 和 成 色 的 過 程 ; 例 如 , 他 曾 經 建 議 把 硫 酸 鹽 投 入 「沒食子」(

gall

)溶液,就可以製造出墨水。25這個看似簡單的建 議卻為黑人膚色成因的討論打開一條重要的研究道路:不再滿足 於比勘前人遺留下來的各種文獻,近代學者們開始藉由觀察實際 的自然事物以深化或驗證古人的知識遺產。在這方面,觀察人體 正常或病態生理機能的醫生與解剖學家們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23 Thomas Browne, Pseudodoxia Epidemica (1646), t. II, pp. 241-242. 24 Thomas Browne, Pseudodoxia Epidemica (1646), t. II, pp. 239, 241. 25 Thomas Browne, Pseudodoxia Epidemica (1646), t. II, pp. 251-252.

(8)

(二)內在器官說 十 七 世 紀 中 期 , 荷 蘭 醫 生 皮 索 (

Willem Piso, 1611-1678

)在 巴西解剖一些黑人屍體時,就已經注意觀察黑膚色與身體器官的 關係。他寫道: 為 了 增 進 我 們 的 知 識 而 對 黑 人 所 做 的 這 些 驗 屍 工 作 , 已 經 使 我 們 確 信 : 他 們 皮 膚 的 黑 色 只 侷 限 在 上 層 。 當 我 們 移 除 這 層 〔 外 〕 皮 時 , 就 有 一 層 白 色 皮 膚 ( 就 像 歐 洲 人 的 皮 膚 一 樣 ) 清 楚 可 見 。 但 是 , 當 帶 有 白 皮 膚 的 小 孩 生 出 來 時 ( 我 曾 經 看 過 黑 人 父 母 〔 所 生 的 〕 一 個 女 童 與 一 個 男 孩 , 有著捲髮、淺藍色的眼睛),他們必然由於淺色皮膚而被視 為 怪 物 , 遭 到 鄙 視 , 就 好 像 歐 洲 人 輕 視 一 出 生 就 有 黑 皮 膚 的人一樣。26 皮索提到巴西黑人中偶然生出白子,但是他並沒有提供任何有關 白子的病理解剖記錄,而只有外表的一般描述;他的解剖經驗似 乎較集中於黑人,所以才會確切指出黑人與白人的真皮層其實都 是白色,兩者之所以有膚色差異,主要來自前者的外皮為黑。但 是英格蘭醫生湯斯(

Thomas Towns

)同樣藉由親自解剖黑人的經 驗,卻提出與皮索不同的看法: 黑 人 的 血 液 與 其 膚 色 一 樣 黑 。 我 至 少 看 過 二 十 個 抽 血 的 個 案 , 有 生 病 的 也 有 健 康 的 。 …… 所 以 , 黑 人 的 黑 色 是 內 在 的,不是出自太陽的燒烤。27 對於反對黑人膚色來自外在氣候的湯斯而言,黑素的所在地並不 是 外 皮 , 而 在 黑 色 的 血 液 。 法 國 學 者 貝 尼 耶 (

François Bernier,

26 Willem Piso, The natural history and medicine of the West Indies, translated from the

Latin according to the second edition of 1658, in Opuscula selecta neerlandicorum de arte medica (Amstelodami: Sumptibus Societatis, 1937), p. 21.

27 “An extract of a Letter of Mr. Listers, containing some Observations made at the

Barbado’s”, Philosophical Transactions, numb.117, September 26, 1675, for the months of August and September (London: Royal Society, 1675), p. 400.

(9)

原始白色與變異黑色:近代學者毛波推伊的遺傳觀與西方古典傳統 335 -1620?-1688)同 樣 不 贊 成 熾 熱 陽 光 造 成 黑 人 膚 色 , 而 主 張 黑 色 來 自黑人體內器官,但是對於黑色到底位於黑人體內的哪個部位, 他 態 度 卻 相 當 模 糊 :「 或 在 他 們 身 體 的 組 織 , 或 在 精 液 , 或 在 血 液」28 與貝尼耶曖昧不明的態度相比,另外一位荷蘭解剖學家惠石 (FrederikRuysch, 1638-1731)的看法則較為確定:黑人的黑色來 自皮膚組織,黑人的外皮不是白色的,其膚色主要來自「網狀體」 (the Corpus Reticulare)—「黑人全黑,摩爾人為褐色,白人則 全白」。29而義大利醫生馬爾披濟(Marcelo Malpighi, 1628-1694) 的看法與惠石稍有不同:他認為黑人的真皮與外皮與其他人種一 樣,都是白色的,膚色的差異是出自介於外皮與真皮之間的黑色 「 網 狀 體 」 中 所 蘊 含 的 濃 稠 黑 色 液 體 。30法 國 解 剖 學 家 利 特 雷 (Alexis Littré, 1654-1726)想實際檢證馬爾披濟的想法:前者有 機 會 解 剖 摩 爾 人 的 屍 體 時 , 切 下 兩 小 片 皮 膚 , 把 一 片 浸 在 溫 水 中,另一片則泡在酒精裏,結果七天之後兩種溶液皆未溶解出馬 爾披濟所說的濃稠黑色液體。因此,利特雷認為:黑人膚色可能 一部份來自「網狀體」的特殊組成,一部份則由於「極高溫空氣 的作用」。31雖然利特雷用語相當審慎,但是我們仍然可以感受到 他懷疑內在說,而較為傾向外在氣候說。然而,利特雷的實驗結 論 依 然 無 法 說 服 義 大 利 解 剖 學 家 莫 佳 尼 ( Giovanni-Battista Morgagni, 1638-1731): 與 皮 索 、 惠 石 的 看 法 類 似 , 他 繼 續 主 張 黑人的外皮是黑色,不是白色32

28 François Bernier, “Nouvelle division de la terre, par les differentes especes ou races

d’hommes qui l’habitent, envoyée par un fameaux voyageur à Monsieur **** à peu près en ces termes”, Journal des Sçavans, lundi 24 Avril, 1684 (Paris: Flor. Lambert et Jean Cusson, 1684), p. 135.

29 “Account of a Book, entitled Adversariorum Anatomico-Medico-Chirurgicorum Decas

Tertia. Auctore Frederico Ruysch …”, Philosophical Transactions, numb. 379, for the months of september and october, 1723 (London: Royal Society, 1724), p. 430.

30 Fontenelle, “Diverses observations anatomiques”, Histoire de l’Académie Royale des

Sciences, année 1702, rééd. (Amsterdam: Pierre Mortier, 1737), p. 41.

31 Fontenelle, “Diverses observations anatomiques”, p. 41.

(10)

1732

年 , 法 國 解 剖 學 家 溫 斯 洛 (

Jacques-Bénigne Winslow,

1669-1760

)在其《人體結構的解剖展示》一書中,寫到外皮與毛 髮部位時提到「網狀體」,他的態度顯得猶豫不決。溫斯洛坦承: 有關「網狀體」來源的研究仍未展開,目前學界並沒有決定性的 證據以確定「網狀體」到底是自成一體的薄膜,還是真皮的附屬 物。33雖然充滿未知,但是溫斯洛仍不吝分享他的推測:他相信黑 色外皮是由「乳頭狀凸起」(

Mammelons

)所分泌的物質所形成的。34 接下來,他寫道: 絕 對 不 能 自 我 想 像 : 由 於 空 氣 的 作 用 才 使 得 這 個 黏 稠 物 質 變 得 乾 硬 , 從 而 產 生 外 皮 的 型 態 , 因 為 持 續 包 覆 在 羊 水 之 中的胚胎也有外皮。35 雖然溫斯洛並未提及「乳頭狀凸起」的分泌物是否為黑色液體, 但 是 我 們 至 少 可 以 得 知 : 他 明 顯 否 定 利 特 雷 所 主 張 的 外 在 氣 候 說,而傾向內在說;黑人膚色是來自自體分泌物,而不是外在熾 熱高溫所作用的結果。雖然溫斯洛排除高溫空氣形成黑人膚色的 可能性,但是有些教會人士卻極力主張外在氣候說,而這些人也 成為持不同意見人士的爭論對象。 (三)人類遷移與外在氣候環境說 前面已經提過,《聖經》〈創世紀〉主張所有人類都可以溯源 到最早的始祖亞當、夏娃,明顯採取人種單一起源說。為了解釋 黑人的不同膚色,有些人士訴諸於「挪亞的詛咒」,但是這種神蹟 式 的 解 釋 被 批 評 為 助 長 無 知 。 於 是 , 另 外 有 些 教 會 學 者 遂 根 據 〈 創 世 紀 〉 經 文 :「 這 是 挪 亞 的 三 個 兒 子 , 他 們 的 後 裔 分 散 在 全

1771, réed. (Paris: Panckoucke, 1777), p. 223.

33 Jacques-Bénigne Winslow, Exposition anatomique de la structure du corps humain (Paris:

Guillaume Desprez et Jean Desessartz, 1732), p. 486B.

34 Jacques-Bénigne Winslow, Exposition anatomique de la structure du corps humain, p.

488B.

35 Jacques-Bénigne Winslow, Exposition anatomique de la structure du corps humain, pp.

(11)

原始白色與變異黑色:近代學者毛波推伊的遺傳觀與西方古典傳統 337

-地」,以及「因為耶和華在那裏變亂天下人的言語,使眾人分散在 全 地 上 」,36認 為 人 類 在 擴 散 過 程 中 , 可 能 遇 到 不 同 外 在 氣 候 環

境,於是形成各種不同的膚色以及體質特徵。最典型的代表者為 杜波修道院院長(

Abbé Jean-Baptiste Dubos, 1670-1742

)。在其出 版於

1719

年的《詩與繪畫的批判反思》一書中,他極力主張外在 氣 候 環 境 對 人 體 有 強 大 作 用 : 非 洲 黑 人 與 俄 羅 斯 人 皆 為 亞 當 後 裔,只是一移居赤道,一遠颺極圈,新居地的不同氣候與環境造 成兩者外貌歧異。37杜波院長更進一步解釋外在環境對人體的作用 過 程 : 不 同 地 區 的 土 地 會 釋 放 出 各 地 獨 特 的 「 發 散 物 」 (

emanations

)進入空氣中,而這些「發散物」是由無數的微小粒 子所組成;於是,當人們呼吸與飲食時,就不知不覺把當地土地 特質引入體內,血液性質因而改變,而血液再對生理以及精神兩 層 面 引 發 連 鎖 的 變 化 效 應 。38杜 波 院 長 不 忘 舉 出 當 時 的 事 實 來 證 明:葡萄牙人殖民西非海岸才不過將近三百年,葡萄牙移民的後 代已經出現短捲髮、塌鼻、厚唇等等原屬黑人的身體特徵;反過 來說,如果黑人長期移住英格蘭,他們極可能失去原有的膚色而 成 為 白 人 。39那 麼 , 膚 色 的 轉 變 需 要 多 久 時 間 呢 ? 他 的 推 測 是 : 「 十 個 世 紀 就 可 能 使 得 同 一 父 母 的 後 代 變 成 黑 人 與 瑞 典 人 的 不 同。」40 然而,這種傾向以自然原因解釋膚色變化的方式,可能引發 限 縮 上 帝 全 能 的 疑 慮 。

1733

年 , 法 國 教 士 馬 飛 赫 (

Auguste

Malfert

)在耶穌會刊物《德雷浮期刊》上發表〈論黑人與美洲人 的起源〉,文中斷然否認外在氣候環境與黑人膚色有連帶關係,因 36 引文分別見:《聖經》〈創世紀919〉,頁9,以及〈創世紀119〉,頁11 37 Jean-Baptiste Dubos, Critical Reflections on Poetry, Painting And Music (1719), vol. II,

translated by Thamas Nugent, (New York: AMS Press, Inc., 1978), p. 187. Reprinted from the edition of 1748, 5th edition.

38 Jean-Baptiste Dubos, Critical Reflections on Poetry, Painting And Music (1719), vol. II,

pp. 176-180.

39 Jean-Baptiste Dubos, Critical Reflections on Poetry, Painting And Music (1719), vol. II,

p. 188.

40 Jean-Baptiste Dubos, Critical Reflections on Poetry, Painting And Music (1719), vol. II,

(12)

為:「無論在地球上哪一個地方,從〔一對〕黑人男女將只生出黑 人」,而且「反過來說,所有住在黑人國度的白人也都只生出白人, 例如歐洲白人。」41排除氣候的自然因素之後,馬飛赫根據《聖經》 〈 創 世 紀 〉 中 該 隱 殺 其 弟 的 記 載 ,42直 接 訴 諸 上 帝 行 使 奇 蹟 的 能 力:「只一瞬間,透過改變他的淋巴管(

vaisseaux limphatiques

), 上帝就把白人該隱變成黑人。」43馬飛赫明顯利用當時的解剖學知 識為上帝施行奇蹟的大能做註腳:雖然他完全沒有說明淋巴管在 該隱膚色變化的過程中扮演甚麼樣的生理功能,但是我們至少可 以觀察到最新的解剖學知識逐漸滲透到教士的神學論述之中。

1728

年 , 在 《 西 非 新 述 》 一 書 中 , 拉 巴 神 父 (

Jean-Baptiste

Labat, 1663-1738

)特地花了一整章的篇幅討論有關黑人膚色成因 的各家說法,並提出他個人的疑問。他反對外在氣候環境說,因 為居住非洲最炎熱地區的白人父母不斷生育原膚色的小孩。44至於 該隱懲罰說,他直言實在令人不解:該隱的太太如果沒有遭受同 樣懲罰而變成黑人,那麼,根據正常經驗,黑人與白人的愛情結 晶 都 是 棕 色 皮 膚 的 胎 兒 , 該 隱 的 太 太 怎 麼 可 能 生 出 黑 小 孩 ?45 外,拉巴神父還在文中自爆該隱懲罰說的資訊來源:他從某宗教 人士手中獲得一本論文,「其作者聲稱該隱殺其弟亞伯之後,上帝 在前者身上加諸記號,此記號即黑色」;46在同頁的邊緣小註中, 拉 巴 加 上 下 面 幾 個 字 :「 神 父

A

有 關 黑 人 的 黑 色 之 想 法 」 (

Sentiment du P. A. sur la noirceur des Negres

)。47細心的讀者可以

從這裡判斷:拉巴曾經讀過馬飛赫論文中討論黑人起源的段落,

41 Auguste [Malfert], “Mémoire sur l’origine des Négres & des Américains. Par le R. P.

Auguste *** de l’Ordre de L. C. D. J.”, Journal de Trévoux, novembre 1733, rééd.,

(Genève: Slatkine Reprints, 1968), p. 1945.

42 《聖經》〈創世紀49-15〉,頁4

43 Auguste [Malfert], “Mémoire sur l’origine des Négres & des Américains. Par le R. P.

Auguste *** de l’Ordre de L. C. D. J.”, pp. 1944-1945.

44 Jean-Baptiste Labat, Nouvelle relation de l’Afrique occidentale, t. II, (Paris: Guillaume

Cavalier, 1728), p. 255.

45 Jean-Baptiste Labat, Nouvelle relation de l’Afrique occidentale, t. II, p. 259. 46 Jean-Baptiste Labat, Nouvelle relation de l’Afrique occidentale, t. II, p. 257. 47 Jean-Baptiste Labat, Nouvelle relation de l’Afrique occidentale, t. II, p. 257.

(13)

原始白色與變異黑色:近代學者毛波推伊的遺傳觀與西方古典傳統 - 339 - 而且在《德雷浮期刊》登出後者的文章之前,至少馬飛赫論文手 稿本的一部份極可能已經在巴黎學界廣泛流傳。這個例子可以反 映出,十八世紀前半期的西方學者相當關注黑人起源及其膚色成 因的討論,經常互相交流最新訊息。 至於黑人的黑色是在血液、外皮、「網狀體」還是真皮,拉巴 神父認為這些解剖學家的爭論根本沒有解決問題: 我 很 想 知 道 理 由 , 以 及 為 什 麼 這 個 「 網 狀 體 」 在 某 些 人 身 上 是 白 色 , 在 另 外 一 些 人 身 上 則 是 黑 色 : 因 為 基 本 的 難 題 就落在這裡。48 更令拉巴感到困惑是,居然有黑人父母生出白小孩來!在《西非 新述 》 中 ,他 轉 述 布律 先 生 ( M. Brüe)在 西 非 親眼 看 到 的事: 黑人父母生出白色女孩,此女長大後嫁給黑人,生了三個黑小孩。 這個奇特個案完全違反黑白婚配都是褐色混血兒的結果。拉巴神 父很諷刺地寫道: 為 了 把 黑 色 放 在 真 皮 與 表 皮 之 間 而 炮 製 出 「 網 狀 體 」 的 那 些 人 士 將 怎 麼 說 明 這 個 現 象 ? 難 不 成 大 自 然 在 這 女 人 身 上 忘 了 放 黑 色 , 而 ﹝ 日 後 再 ﹞ 把 黑 色 放 回 她 的 小 孩 身 上 , 以 矯正這種遺忘嗎?49 內心充滿疑問的拉巴雖然認為這個真實的案例將引起學者關注, 並引發許多爭論,但是這些爭論「極可能完全無法解釋此現象, 而且﹝他們﹞所得到的結論也不會比〔因為〕害怕提不出有價值 的看法而保持緘默的我來得更高明。」50從他戲謔的用語來看,拉 巴神父根本不相信有關黑人膚色成因的各家說法,他之所以選擇 沉默,如果不是直接承認他面對此問題時的無知,至少想保持一 種謹慎的、不輕易論斷的立場。《德雷浮期刊》的書評專欄曾經介

48 Jean-Baptiste Labat, Nouvelle relation de l’Afrique occidentale, t. II, p. 266.

49 Jean-Baptiste Labat, Nouvelle relation de l’Afrique occidentale, t. V, (Paris: Pierre François

Giffart, 1728), p. 140.

(14)

紹拉巴神父《西非新述》的內容,而且對作者不亂做推論的態度 讚譽有加:「讓我們給好奇心設下一些限制。」51但是,這個勸告 並不能澆熄另一位神父繼續探索黑人膚色成因的好奇心。 1738 年,《 德 雷 浮 期 刊 》 出 現 一 篇 由 某 派 駐 多 明 尼 加 的 匿 名 神 父所撰寫的論文〈黑人之黑膚色的自然解釋〉。與布朗的論點相 似,這位匿名作者試圖以美感的相對性出發,駁斥馬飛赫神父的 神意懲罰說:「為什麼執意把黑人的黑色歸咎於上帝的懲罰?黑色 只不過是個意外。」52此外,藉由舊有「挪亞詛咒」的說法,他卻 提出更加自然化的解釋版本:即使古實是黑人的祖先,他的父親 含根本不必被奇蹟變成黑色,只要古實或其眾多後裔其中之一定 居衣索比亞之後,外在自然環境以及當地習俗都有助於白膚色逐 漸 深 色 化 , 特 別 是 人 所 居 住 的 溫 度 、 所 呼 吸 的 空 氣 、 所 吃 的 食 物 、 所 喝 的 水 、 甚 至 日 常 生 活 行 為 , 都 成 為 改 變 膚 色 的 潛 在 因 素。53此匿名作者大方承認,上述意見只是抄襲古希臘學者希波克 拉提斯在其〈論空氣、水與地點〉中的看法而已。54除了古典著作 的引證,他還提出自己在法屬美洲殖民地的親眼見證:住在硫磺 礦區附近的居民膚色蠟黃,與其他地區的住民膚色明顯不同。怎 麼解釋礦區與非礦區居民之間這種膚色的差異?這位匿名神父寫 道: 地 下 不 停 揮 發 出 肉 眼 不 可 見 的 粒 子 , 他 們 在 空 氣 中 進 行 持 續 不 斷 的 劇 烈 運 動 。 每 呼 吸 一 次 , 這 些 微 粒 就 進 入 人 體 , 在 血 液 以 及 各 種 體 液 中 混 和 。 隨 著 各 地 的 〔 特 殊 〕 性 質 , 這 些 粒 子 或 含 硝 酸 , 或 含 硫 磺 , 或 含 鐵 質 。 因 此 , 人 體 內

51 “Nouvelle relation de l’Afrique occidentale...Par le Pere Jean-Baptiste Labat...”, Journal

de Trévoux, janvier 1729, rééd. (Genève: Slatkine Reprints, 1968), p. 21.

52 “Explication physique de la noirceur des Negres. Par le P. M. ** J. à S. Dominique. A

Monsieur ***”, Journal de Trévoux, juin 1738, rééd. (Genève: Slatkine Reprints, 1968),

pp. 1157-1158.

53 “Explication physique de la noirceur des Negres. Par le P. M. ** J. à S. Dominique. A

Monsieur ***”, pp. 1166-1167.

54 “Explication physique de la noirceur des Negres. Par le P. M. ** J. à S. Dominique. A

(15)

原始白色與變異黑色:近代學者毛波推伊的遺傳觀與西方古典傳統 341 -的 運 作 就 產 生 某 種 極 大 -的 變 化 , 結 果 就 出 現 個 別 顏 色 -的 差 異。55 於是,由外在氣候環境的角度出發,該匿名神父檢視了學界最近 幾個有關黑人膚色成因的看法。首先,他全盤否認黑人膚色來自 內在器官的看法:黑人與白人的血液都是紅色,馬爾披濟所說的 濃稠黑色液體根本不存在。56至於利特雷所提出的「極高溫空氣的 作用」,他嫌不夠精確,只是一個「模糊的觀念」。57他更進一步解 釋: 因 為 皮 膚 是 人 體 的 外 在 覆 膜 , 所 以 太 陽 的 光 芒 特 別 落 在 這 層 覆 膜 之 上 — 一 般 公 認 , 經 過 不 同 修 正 的 反 射 陽 光 造 成 不 同 種 類 的 顏 色 。 因 此 , 細 緻 、 緊 密 、 堅 實 又 平 坦 的 均 質 皮 膚 反 射 較 多 太 陽 光 , 所 以 顯 得 較 為 白 皙 ; 相 反 的 , 粗 糙 不 平 、 毛 孔 較 粗 大 或 較 不 緊 密 的 皮 膚 , 必 然 反 射 較 少 太 陽 光而顯得較黑。然而,黑人皮膚的性質屬於後者。58 從上面的各段引文來看,這位匿名作者的論證方式與內容都與杜 波院長非常類似,兩者皆企圖以自然原因解釋人類膚色差異的由 來。但是前者的說明更加細緻:陽光折射的多寡有賴皮膚性質, 但是皮膚的粗糙或平滑可能不是天生就有,呼吸、飲食都可能導 致皮膚性質不可知的變化,人體的內在與外表都深深受到外在環 境制約;如果更深入追究原因,就可以知道外在環境才是引發皮 膚變化的根本。因此,黑人的黑膚色並不是受到上帝詛咒的醜陋 顏色,只是白人祖先遷居熱帶環境之後所造成「意外」,而且只要 環境許可(例如返回溫帶地區),深色皮膚會逐漸蛻變回到原初的

55 “Explication physique de la noirceur des Negres. Par le P. M. ** J. à S. Dominique. A

Monsieur ***”, pp. 1184-1185.

56 “Explication physique de la noirceur des Negres. Par le P. M. ** J. à S. Dominique. A

Monsieur ***”, pp. 1199-1200.

57 “Explication physique de la noirceur des Negres. Par le P. M. ** J. à S. Dominique. A

Monsieur ***”, p. 1202.

58 “Explication physique de la noirceur des Negres. Par le P. M. ** J. à S. Dominique. A

(16)

白膚色。 如果有反對外在說的人士提出質疑:為什麼黑人移居溫帶仍 然持續生出黑小孩?這位匿名神父的回答是:「由黑變白比起由白 變黑需時更長,這個主張看似荒謬,但沒有比這更確實的。」59 如:白衣服、白牆壁染成黑色比起黑衣服、黑牆壁變成白色更為 容易。匿名作者的結論是: 所 以 , 由 黑 變 白 , 必 須 逆 水 行 舟 , 持 續 違 反 自 然 天 性 , 而 且 常 常 失 敗 。 … … 我 推 測 : 如 果 由 白 人 變 黑 人 只 要 兩 個 世 紀 或 三 個 世 代 , 而 由 黑 人 回 溯 變 成 白 人 可 能 需 要 比 〔 上 述 時 間 〕 多 出 六 倍 。 但 是 , 由 於 我 認 為 前 者 非 常 可 能 , 所 以 我不覺得後者是不可能的。60 雖然他有關膚色變化所需時間的構想完全沒有任何證據,但是至 少這位匿名神父企圖超越神蹟說,尋找另外一個能夠解釋黑人膚 色的自然因素。 但是,尋求事物的自然成因似乎不是神職人員的職責。

1744

年,《德雷浮期刊》刊出另外一篇討論黑人起源的文章,文中批評 訴諸理性而否定神蹟的說法為「與其說是合乎理性的,不如說是 好辯的物理學的糟糕品味」(

mauvais goût de Physique raisonneuse,

plutôt que raisonnable

),因為:

特 別 是 在 物 理 學 研 究 中 , 理 性 是 如 此 微 弱 、 如 此 有 限 , 以 至 於 給 予 理 性 如 此 多 的 優 點 來 反 對 信 仰 , 這 實 在 就 是 件 違 反理性的事。61

這個立場與前述拉巴神父的態度完全一致,都在要求人們限制無

59 “Explication physique de la noirceur des Negres. Par le P. M. ** J. à S. Dominique. A

Monsieur ***”, p. 1180.

60 “Explication physique de la noirceur des Negres. Par le P. M. ** J. à S. Dominique. A

Monsieur ***”, pp. 1181-1182.

61 “Dissertation sur l’origine des Négres. Brochure in-12. De 24 Pages. Par M. R. Médecine

à Lyon”, Journal de Trévoux, janvier 1744, rééd. (Genève: Slatkine Reprints, 1968), p.

(17)

原始白色與變異黑色:近代學者毛波推伊的遺傳觀與西方古典傳統 343 -謂的好奇心,避免假借理性的名義而做出違反信仰的解釋。 於是,經過許多醫生、解剖學家的一連串觀察研究之後,到 了十八世紀時,黑人膚色成因的問題依然無解,學界仍然搞不清 楚黑人膚色究竟是由外在氣候、體內器官顏色、還是長期病變之 後透過親代精液遺傳所形成的後天體質特徵。而且即使主張體內 器官說,黑色到底是來自黑人的黑外皮、黑血液、黑精液,還是 「網狀體」中的濃稠黑色液體,醫界同樣聚訟紛紜,莫衷一是。 當歐洲各地的醫生、解剖學家忙著運用他們手上的手術刀、解剖 刀試圖解開黑人膚色成因之謎的同時,還有許多天主教學者也對 這個議題感到興趣,然而他們之間的看法歧異多元,與學界相比 實在不惶多讓:外在氣候環境說、內在器官說、奇蹟說等等,紛 紛出籠,甚至還呼籲限制人類無止境的好奇心,停止研究無謂的 議題。就在這種學說紛陳的熱烈氛圍中,黑人膚色的討論也引起 了 一 些 科 學 研 究 團 體 的 注 意 。

1741

年 , 波 爾 多 科 學 與 文 藝 學 院 (

L’Académie des Sciences, Arts & Belles-Lettres de Bordeaux

)公開 舉辦有獎論文競賽,懸賞的題目就是「黑人膚色的原因」;但是, 可 惜 的 是 ,「 在 眾 多 應 徵 作 品 中 , 該 院 並 沒 有 發 現 值 得 獲 獎 的 論 文 。 」62

1748

年 , 輪 到 第 戎 科 學 院 (

L’Académie des Sciences,

Arts& Belles-Lettres de Dijon

)徵求有獎 論文,題 目是:「 甚 麼引 發遺傳疾病的傳遞?」63 直到十八世紀中期,雖然西方學界對於黑人起源與膚色成因 有各種不同的說法,仍無法得出共識,但是畢竟有一個新現象逐 漸浮上檯面,引起關注:黑人父母偶然生出白色小孩。前面我們 已經看到,荷蘭醫生皮索在討論黑人膚色時注意到這個現象,而 拉巴神父更運用此怪異現象質疑外在氣候說與內在器官說的正確

62 “Nouvelles littéraires”, Journal des Sçavans, septetmbre 1741, (Paris: Chaubert, 1741),

pp. 558B-559A.

63 轉引自:Victor Hilts, “Enlightenment views on the genetic perfectibility of man”, in

Everett Mendelsohn (ed.), Transformation and tradition in the sciences,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4), p. 257.附帶一提,1790年時,第戎科學院的這個題目依然是 巴黎皇家醫學會論文競賽的主題。

(18)

性。巴黎皇家科學院院士毛波推伊也注意到這個現象,並藉此論 證人類單一起源。

三、毛波推伊的遺傳觀

一 位 年 約 四 歲 或 五 歲 、64雙 親 皆 為 黑 人 且 膚 色 蒼 白 的 小 孩 於 1744 年 1 月 8 日來到巴黎皇家科學院的聚會現場,由解剖學家莫 宏(Sauveur-François Morand, 1697-1773)負責向與會學者介紹這 位外形奇特的小孩,毛波推伊亦親自與會,在場聆聽。65同年,毛 波推伊以匿名方式在荷蘭萊頓出版《白色黑人﹝展示﹞之時的自 然論》:據毛氏在該書<序言>中透露:見到這位白色小孩之後的 第二天,他在科學院中「某位我不能說不的人士」66建議之下,就 開始以拉丁文寫下一些感想;毛波推伊本來不想出版,但經該人 士力勸,勉為付印,但堅持不願具名,因為毛波推伊自認處身在 一個「人們想要禁止我們所有思考行動的時代」。67從隱匿作者姓 名的行為來看,這已經暗示該作品中可能存在著一些與當時主流 意見相悖離的極具爭議性看法。 《白色黑人﹝展示﹞之時的自然論》一開頭,毛波推伊就表 明不願討論靈魂與肉體相互關係的玄虛主題,他只想限縮談論焦 點於身體的生理形成,以及肉體成長過程中所經歷的不同階段: 「我不想以形上學家,而是以解剖學家﹝的身分﹞來處理這些問 題」。68這個態度也反映在 1745 年增補去年著作之後依然匿名出版 的 《 自 然 的 維 納 斯 》 書 名 上 : 主 題 聚 焦 於 「 自 然 」, 而 不 在 討 論 「形上學」。許多研究者都已經指出:毛波推伊運用黑人生出白色 小孩的現象質疑當時學界普遍接受的「種子先存論」(上帝創世之 時就已造出未來世世代代人類的種子),而且毛氏還大膽提出:人

64 Maupertuis, Vénus physique, nouvelle éd. revue et augmentée (s.l., 1777), pp. 175-176. 65 Mary Terrall, The Man who Flattened the Earth, p. 207.

66 Maupertuis, “Préface”, Dissertation physique à l’occasion du negreblanc, (Leyde, 1744),

pp. i-ii.原 書〈序言 〉並未編頁碼 ,此處頁碼為 筆者自行補上 , 且1744年 版的 〈 序 言〉在之後的各種再版本中皆被刪除。

67 Maupertuis, “Préface”, Dissertation physique à l’occasion du negre blanc, p. iii. 68 Maupertuis, Vénus physique, 1777, pp. 8-9.

(19)

原始白色與變異黑色:近代學者毛波推伊的遺傳觀與西方古典傳統 345 -類身體不是來是渺遠的神聖造物者,而是出自兩個世俗個體交媾 所孕育而成,這使得《白色黑人﹝展示﹞之時的自然論》其實是 一個討論生殖的小型論文69 但是,更值得注意的是,毛波推伊關心的主題可能不只涉及 生物個體的生殖過程而已,他還想藉由黑人生出白小孩的現象討 論視野更廣闊的黑人起源問題。他在 1745 年版《自然的維納斯》 〈序言〉中寫道: 〔1744 年的〕論文只是一個體系的前言,而藉由這個體系 我 們 不 只 解 釋 白 色 黑 人 的 出 生 , 也 〔 可 以 解 釋 〕 更 困 難 、 更 重 要 的 許 多 其 它 現 象 — 我 們 所 看 到 分 布 在 地 球 上 的 不 同 人 種 。 為 什 麼 熱 帶 地 區 的 居 民 是 黑 色 ? 為 什 麼 最 為 俊 美 的 族 群 是 在 溫 帶 地 區 ? 為 什 麼 寒 帶 地 區 只 居 住 著 醜 陋 的 族 群 ? 所 有 這 些 不 同 人 種 如 何 可 能 只 由 最 早 的 一 對 雙 親 產 生 出來?70 這段文字明顯透露出毛波推伊認為外貌、膚色與氣候存在著相互 對應的關係,但是如何證明外在生理特徵大異其趣的人類族群是 系出同源?「白色黑人」的出生可能提供重要的思考線索。毛波 推伊的這個寫作動機更顯示在 1745 年版《自然的維納斯》書中章 節的原始標題上。如果拿 1745 年版《自然的維納斯》與 1768 年 毛波推伊《著作集》71中所收錄的《自然的維納斯》相互比勘,我 們就可以發現:1745 年版內容分成兩部分,其中 1744 年《白色 黑人〔展示〕之時的自然論》轉變成為第一部分,另外新增〈論

69 Jacques Roger, Les sciences de la vie dans la pensée française au XVIIIe sciècle,

(Paris: Albin Michel, 1993), p. 474, Réedition; Michael Hoffheimer, ‘Maupertuisand the Eighteenth-Century Critique of Preexistence’, pp. 119-144; Davis Beeson, Maupertuis: an intellectual biography, pp. 174-175; Mary Terrall, The Man who Flattened the Earth, pp.

213-214.

70 Maupertuis, “Préface”, Venus physique, s. l., 1745, pp. i-iii.原書〈序言〉並無頁碼,此

處頁碼為筆者自行添加,且1745年版的〈序言〉在之後的各種再版本中皆被刪除。

71 Maupertuis, Oeuvres, vol. II, (Hildesheim: Georg Olms Verlagbuchhandlung, 1965).

(20)

黑人的起源〉(

Dissertation sur l’origine des noirs

)為第二部分;72

1768

年 版 中 , 第 一 部 分 標 題 改 為 〈 論 動 物 的 起 源 〉(

De

l’origine des animaux

), 第 二 部 分 標 題 則 換 成 〈 人 類 中 的 變 異 〉 (

Variétés dansl’espèce humaine

)。

1745

年版的原始標題「論黑人 的 起 源 」 清 楚 呈 現 : 毛 波 推 伊 之 所 以 對 「 白 色 黑 人 」 有 高 度 興 趣,主要與當時西方學界探討黑人起源與膚色成因的熱烈氛圍有 關,而且他也像拉巴神父、

1738

年匿名神父一樣,注意到黑人生 出白小孩的怪異現象。但可惜的是,《自然的維納斯》後來各種不 同版本的重印本,內容與標題皆與

1768

年版相同,反而抹除了足 以瞭解毛波推伊研究「白色黑人」的最初動機。 毛波推伊以動物身體的人為形塑為例證,然後轉而論證人類 生理特徵的變化。這位十八世紀的法國學者注意到許多新品種的 狗 、 鴿 子 與 金 絲 雀 , 都 是 以 人 工 方 式 培 育 出 來 的 : 雖 然 剛 開 始 時 , 新 的 生 理 特 徵 只 出 現 在 少 數 「 意 外 的 個 體 」(

des individus

fortuits

),但是只要經過好幾個世代的人工反覆繁殖,這些少數個 體終將變成大自然中從來沒有的新品種。73然而,人工方式在動物 身上所創造的生理變異不管多麼花俏、多麼繁複,只要人類放手 不再干涉,花費的心血最終都將回到原點:「〔人為技藝的〕產物 永遠試圖恢復先前狀態」。74人工培育動物經驗中所看到的「返祖 現 象 」(

atavisme

)( 子 女 長 得 不 像 父 母 卻 反 而 像 間 隔 好 幾 代 的 祖 先),使得毛波推伊進一步應用在人類身上: 從 黑 人 族 群 中 , 這 些 突 然 出 生 的 白 色 小 孩 , 我 們 或 許 可 以 得 出 結 論 : 白 色 是 人 類 最 原 始 的 顏 色 , 黑 色 僅 僅 只 是 幾 個 世 紀 以 來 才 成 為 的 一 個 遺 傳 變 異 , 但 是 〔 這 個 變 異 〕 並 沒 有 完 全 消 除 一 直 企 圖 重 新 出 現 的 白 色 。 因 為 , 我 們 找 不 到 相反的現象:我們沒有看到從白色先人生出黑色的小孩。75

72 Maupertuis, Venus physique, 1745, p. 119. 73 Maupertuis, Vénus physique, 1777, pp. 167-168. 74 Maupertuis, Vénus physique, 1777, p. 190. 75 Maupertuis, Vénus physique, 1777, pp. 190-191.

(21)

原始白色與變異黑色:近代學者毛波推伊的遺傳觀與西方古典傳統 - 347 - 如果黑人來自白人,接下來必須解決的就是當時困擾學界的棘手 問題:黑人膚色的變異到底是如何造成的?毛波推伊認為,每一 個 個 體 的 精 液 內 都 含 藏 了 來 自 全 身 各 部 位 送 來 的 「 粒 子 」 (parties),而這些無數「粒子」的聚集就足以保持同一物種的類 似性。76如果精液中類似祖先「粒子」的數量保存非常多,後代的 體質特徵將維持不變。雖然可能偶然出現少數不像祖先的個別子 女,這些不像祖先的身體特徵會釋出「粒子」到精液中,然後透 過生殖作用把體態變化傳到下一代,但是發生變異的個體還是會 一直試圖回到原初狀態;如果精液中類似祖先的「粒子」在數量 上越來越少,最後少於不像祖先的「粒子」,這個時候變異體態才 會占了上風,於是後代子嗣的外貌就不像原初先人。當具有全新 體態的人數逐步擴增,反而只有在非常罕見的情況下,才會突然 出現類似祖先外形特徵的少數後代。77雖然毛波推伊認為體內精液 扮演親子之間外型變化的遺傳任務,但是他並沒有否認外在氣候 環境可能也參一腳: 此 外 , 雖 然 我 在 這 裡 假 設 所 有 這 些 變 異 的 基 礎 在 於 精 液 本 身 , 但 我 並 沒 有 排 除 氣 候 與 食 物 可 能 造 成 的 影 響 。 熱 帶 地 區 的 高 溫 似 乎 比 較 會 激 發 使 皮 膚 變 黑 而 不 是 變 白 的 「 粒 子 」。 經 過 長 期 相 續 的 好 幾 個 世 紀 之 後 , 我 不 知 道 氣 候 或 食 物 的 影 響 會 走 到 哪 個 地 步 。78 對於黑人膚色的成因,毛波推伊的態度好像猶豫不決:表面上, 他似乎傾向內在精液說,卻又不願放棄外在氣候環境說;但是更 深一層來看,他卻企圖為當時涇渭分明的兩派看法找尋結合的可 能性。對他來說,如果精液是黑人膚色的遺傳機制,重點不在於 它的顏色是否為黑色,而在於遺傳功能如何產生:精液遺傳功能 的發動在於外在氣候的高溫可以營造出有利的內在體質,使得形

76 Maupertuis, Vénus physique, 1777, p. 184. 77 Maupertuis, Vénus physique, 1777, pp. 185-187. 78 Maupertuis, Vénus physique, 1777, pp. 188-189.

(22)

成黑膚色「粒子」的活動力贏過構成白膚色「粒子」的活動力, 於是原有的白膚色逐漸深色化,最終產生黑膚色。最初,黑膚色 可能只在少數人身上出現,經過好幾個世代的生殖作用之後,黑 人就形成一個與白人祖先不同的特殊種族;但是,黑膚色畢竟屬 於外在環境所引發的偶然變異,黑人體內原有的白膚色仍無時無 刻 蠢 蠢 欲 動 , 想 回 歸 原 始 狀 態 , 於 是 黑 人 才 會 突 然 生 出 白 色 胎 兒 , 而 「 白 色 黑 人 」 的 出 生 就 是 一 種 返 祖 現 象 ; 透 過 「 白 色 黑 人」的案例正好證明黑人的祖先是白人,所有的人類都出自同一 個來源。前面已經提過,解釋黑人膚色成因時,十七世紀英格蘭 學者布朗反對外在氣候說時就已經指出精液的重要性:生理的病 態現象促成體質特徵的改變,而精液可能扮演傳遞變異特徵的角 色;與布朗相同,毛波推伊雖然也肯定精液具有傳遞後天體質特 徵的功能,但是後者卻認為外在氣候環境才是改變膚色的真正主 因。 然 而 , 毛 波 推 伊 的 看 法 並 不 能 說 服 外 科 醫 生 兼 盧 昂 科 學 院 (

L’Académie des Sciences de Rouen

)秘 書 勒 嘎 (

Claude-Nicolas

Le Cat, 1700-1768

)。

1765

年,在其《論人類膚色》書中,勒嘎不 只斷然否認黑色是帶有上帝懲罰意味的顏色,79他甚至懷疑外在高 溫能改變人類膚色,理由在於:黑人遷居寒帶持續生出黑人,白 人搬到熱帶還是生出白小孩。80而且,如果高溫使得膚色烤焦而變 黑,怎麼可能在非洲熱帶地區有白色種族存在? 在 這 個 舊 大 陸 最 炎 熱 的 地 帶—非 洲 中 部—被 發 現 〔 存 在 〕 一 個 具 有 其 黑 人 同 胞 的 所 有 外 型 特 徵 、 但 膚 色 〔 卻 是〕牛奶白的白人種族。81 勒 嘎 引 用 的 證 據 係 來 自 裴 洛 斯 神 父 (

Antoine-François Prévost,

1697-1763

)編輯的《遊記集》所拼湊而成,若細究其內容,就可

79 Claude-Nicolas Le Cat, Traité de la couleur de la peau humaine, (Amsterdam, 1765), p. 7. 80 Claude-Nicolas Le Cat, Traité de la couleur de la peau humaine, p. 10.

(23)

原始白色與變異黑色:近代學者毛波推伊的遺傳觀與西方古典傳統 - 349 - 以發現所有的材料都和「白色黑人」有關:82這位法國醫生極可能 誤 把 這 些 零 星 出 現 的 「 白 色 黑 人 」 個 案 當 成 非 洲 內 陸 的 白 色 種 族。勒嘎所舉的例證雖然是錯的,但是我們能從這個誤解看到: 即 使 近 代 西 方 學 者 彼 此 看 法 不 同 , 卻 都 沒 有 辦 法 忽 略 「 白 色 黑 人」的存在。 身為外科醫生,勒嘎並不只憑藉閱讀遊記來探究黑人膚色, 他還運用解剖學的方法來解釋其成因。根據解剖許多黑人遺體的 經驗,他發現:黑人大腦中的「動物黑素」(

oethiop animal

)在神 經 系 統 內 部 到 處 流 動 , 而 遍 布 黑 人 全 身 神 經 系 統 的 「 乳 頭 狀 凸 起 」, 則 在 分 泌 「 神 經 液 」(

le fluide des nerfs

)的 同 時 , 滲 出 此 「 動 物 黑 素 」; 於 是 ,「 動 物 黑 素 」 在 眼 球 形 成 「 脈 絡 膜 」 (

choroïde

)中 的 黑 色 液 體 , 在 皮 膚 則 形 成 黑 色 「 網 狀 體 」。83 以,勒嘎的結論是,「脈絡膜」的黑色液體與皮膚的黑色有密切的 連動關係,而他也可以用這個結論進一步解釋老人之所以視茫茫 的原因:當人生步入晚年時,「脈絡膜」的黑色液體會隨著年齡增 長而逐漸變淡,所以老人才會經常抱怨眼睛看不清楚。84按照相同 的邏輯,勒嘎就能夠說明「白色黑人」白天難以視物,而晚上視 力卻異於常人的奇特現象:「白色黑人」的「脈絡膜」中缺乏可以 吸收光線的「動物黑素」,所以不斷折射的光線持續直接刺激視神 經,遂使得「白色黑人」的雙眼流淚且眼球不斷轉動以避開刺眼 陽光;反過來說,黃昏暮色或夜間黑暗就不會有刺激眼睛的強烈 光線出現,因此「白色黑人」的夜間視力才會比白天好85 根據黑人神經系統所分泌的黑色「神經液」,勒嘎主張:白人 與黑人膚色的不同,不是來自黑人的黑血、黑膽汁,因為雙方的 血液與膽汁分別都呈現紅色與黃色,並無二致;86兩者膚色的差別

82 Claude-Nicolas Le Cat, Traité de la couleur de la peau humaine, p. 102. 83 Claude-Nicolas Le Cat, Traité de la couleur de la peau humaine, pp. 57-58.

84 Claude-Nicolas Le Cat, Oevres physiologiques de M. Le Cat, t. II: Traité des sens en

particulier (1739), (Paris: Vallet-la-Chapelle, 1767), pp. 395-397.

85 Claude-Nicolas Le Cat, Traité de la couleur de la peau humaine, pp. 106-107. 86 Claude-Nicolas Le Cat, Traité de la couleur de la peau humaine, p. 76.

(24)

主要來自雙方「神經液」的不同,白人的「神經液」為白,黑人 的「神經液」為黑。87此外,勒嘎還認為,黑人大腦中的「動物黑 素 」 足 以 證 實 古 代 學 者 史 特 拉 波 ( Strabo, 64 or 63 B.C.E.-c. 24C.E.)「人類膚色在其父母精液中」的想法,因為「沒有人會懷 疑大腦是精液的一部分」。88於外在說與內在說之間,勒嘎毫不猶 豫支持內在說而排除外在氣候說,甚至連毛波推伊所苦心構思的 折衷說他也無法接受。 幾年之後,荷蘭學者德波(Cornélius de Pauw, 1739-1799)出 版《關於美洲人的哲學研究》,書中他仍然強力促銷「炎熱高溫是 人類中膚色變異的真正原因」,89理由在於: 赤 道 之 下 的 高 溫 〔 影 響 〕 人 類 體 質 的 許 多 結 果 , 就 正 是 我 們 在 解 剖 黑 人 時 以 及 分 析 他 們 的 最 基 本 體 液 時 所 發 現 的 諸 多 現 象 : 他 們 腦 髓 中 的 黑 色 物 質 、 幾 乎 全 黑 的 松 果 腺 、 黑 色 的 視 神 經 結 、 比 我 們 〔 血 液 〕 更 深 色 的 紅 色 血 液 ; 最 後 , 他 們 精 液 的 顏 色 被 染 上 了 與 我 們 在 其 「 網 狀 體 」 薄 膜 中所找到的相同顏色。90 此外,黑人體內這些烏七八黑的器官、體液會不停釋放出黑色的 原子,而這些原子吸附在黏稠的「網狀體」上,就呈現出黑色的 膚色。91於是,對德波來說,黑人身體內部充滿黑腦、黑神經、黑 血、黑精液,這些當時醫界有關黑人膚色成因的分歧說法,都成 為他拼湊證明外在氣候的強大威力足以徹底深入黑人體內、改變 舊有顏色的最確切證據。德波還指責當時學者忽略一些古代人士 (其中包括史特拉波在內)早就知道的事實:黑人的黑色明顯蘊 藏在他們的精液物質之中。92而且,身體健康的黑人精液中所蘊含

87 Claude-Nicolas Le Cat, Traité de la couleur de la peau humaine, pp. 42-43. 88 Claude-Nicolas Le Cat, Traité de la couleur de la peau humaine, p. 58.

89 Cornélius de Pauw, Recherches philosophiques sur les Américains, t. I, (Paris: Jean-Michel

Place, 1990), p. 178. Réédition en facsimilé de l’édition de 1774.

90 Cornélius de Pauw, Recherches philosophiques sur les Américains, t. I, pp. 170-171. 91 Cornélius de Pauw, Recherches philosophiques sur les Américains, t. I, p. 174. 92 Cornélius de Pauw, Recherches philosophiques sur les Américains, t. I, p. 171.

(25)

原始白色與變異黑色:近代學者毛波推伊的遺傳觀與西方古典傳統 351 -的黑色物質相當頑強,難以去除而持續在後代顯現,所以黑人皮 膚的顏色必須等到與其他膚色的人種混種達到四代以後,才會從 子代的身上消退殆盡。93因此,他大聲疾呼:「我確信:人們膚色 越深,他們精液的顏色也就越深。」94 德波結合當時解剖學家研究成果以及古代學者想法,推論出 「氣候影響深入黑人體內,再透過精液中來自全身各部位的黑色 原子,以傳遞生理特徵於後代子嗣」:這個結論明顯綜合外在說與 內在說,不只反駁了勒嘎對外在氣候力量的質疑,更可能為毛波 推伊於 1745 年所提出的類似看法做辯護。更值得注意的是,德波 與勒嘎雖然對外在氣候說各持不同見解,但是這兩位近代學者卻 都主張黑人膚色的遺傳機制在其精液,且雙方都曾引述古代學者 史特拉波的意見。這暗示十八世紀學者在討論黑人膚色成因時, 他 們 所 構 思 的 意 見 中 極 可 能 夾 雜 著 某 些 古 代 傳 統 的 因 子 。 接 下 來,我們將嘗試為近代學者的想法追溯可能的古典淵源。

四、古典傳統

古代地理學者史特拉波在其著作《地理學》一書中討論外在 氣候環境與人體生理特徵之間的關聯時,他徵引許多學者的不同 說法,而且在相互參照之餘,他還提出自己的評論與看法。根據 史特拉波 在書中簡 要轉述: 波賽東尼 厄斯(Poseidonius, c.235-51 B.C.E.)認為,熱帶地區(the tropics)由於太陽當頭直射,且附 近沒有雲霧繚繞的高山以造雨,再加上無河流流經,使得當地被 太陽烤乾(parched),因而出現「捲毛、摺曲角、凸唇、扁鼻且 四 肢 被 高 溫 所 扭 曲 變 形 的 生 物 」; 95但 是 , 伊 拉 特 斯 殿 恩 (Eratosthenes, c.276-c.195 B.C.E.)以及波利比厄斯(Polybius, c. 200-118 B.C.E.)卻都主張,赤道地區由於地勢高亢,兼之夏季北

93 Cornélius de Pauw, Recherches philosophiques sur les Américains, t. I, p. 171. 94 Cornélius de Pauw, Recherches philosophiques sur les Américains, t. I, p. 192.

95 Strabo, Geography, vol. I, “Book 2.2.3”,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Horace Leonard

Jone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London, England, 1997), p. 367. Th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26)

風 吹 來 的 雲 系 與 山 巔 相 遇 之 後 , 雲 層 變 冷 而 降 雨 , 導 致 溫 度 降 低,熱帶地區反而氣候溫和。96綜合上述看法,史特拉波認為,即 使位居理應炎熱的南方緯度,高山、高原的存在可能使得熱帶部 分地區的天氣保持寒冷。97此外,除了降水使得熱帶產生不同區域 的高低溫差之外,空氣濕潤的程度也會形塑各個區域的熱帶住民 體質上的差異:亞里斯托布魯斯(Aristobulus, c.375-301 B.C.E.) 就主張,印度潮濕的空氣可能造成當地的水與土地更具營養、更 有生產力,所以當地的陸地與水生動物的體型比起其它地方的動 物更為巨大。98因此,史特拉波強調,學者必須綜合考量所有熱帶 區域的地勢變化與乾溼差異所創造的不同氣候條件之後,才有可 能解釋同處熱帶的印度人與衣索比亞人在外觀上的區別:「印度人 的體型與利比亞的衣索比亞人不同,因為印度人在體質上有較好 的發展,而且較少遭受乾燥空氣的燒烤」。99而且史特拉波還更進 一 步 以 空 氣 的 乾 溼 差 異 指 出 : 雖 然 南 印 度 人 膚 色 類 似 衣 索 比 亞 人,但由於空氣潮濕的緣故,南印度人並沒有捲髮。100史特拉波 這些較為細緻的觀察與推論,都在提醒學者不應該過度執著大範 圍的氣候劃分,反而要特別注意不同區域的獨特地形以及空氣特 性 , 才 能 對 於 各 地 氣 候 差 異 所 造 成 的 體 質 變 化 有 更 為 深 刻 的 理 解。 至於黑人膚色的成因,史特拉波在《地理學》書中曾經徵引 另外兩位學者的想法作為討論的起點:賽奧迪克特(Theodectes, c. 380- 340 B.C.E.)認為,接近衣索比亞國境的太陽造成當地居民的 黑 膚 與 捲 髮 ; 但 是 奧 內 西 克 里 特 斯 ( Onesicritus, c.360-c.290 B.C.E.)並 不 贊 同 前 述 看 法 , 因 為 太 陽 光 照 射 到 地 球 所 有 民 族 的 距離都一樣,而奧氏所持的另外一個理由為:「溫度不是膚色變黑

96 Strabo, Geography, vol. I, “Book 2.3.2”, 1997, pp. 373, 375. 97 Strabo, Geography, vol. I, “Book 2.1.15”, 1997, p. 275. 98 Strabo, Geography, vol. VII, “Book 15.1.22”, 1995, p. 37. 99 Strabo, Geography, vol. I, “Book 2.3.7”, 1995, p. 395. 100 Strabo, Geography, vol. VII, “Book 15.1.13”, 1995, p. 21.

(27)

原始白色與變異黑色:近代學者毛波推伊的遺傳觀與西方古典傳統 353 -的原因,因為陽光接觸不到位於子宮中的胎兒。」101史特拉波接 著評論道: ……把原 因歸咎於 太陽及其 焦熱(

scorching

)的那些人 士 的 想 法 比 較 好 , 因 為 焦 熱 造 成 皮 膚 表 面 的 潮 濕 水 分 大 大 不 足 。 而 且 我 堅 信 這 與 下 列 事 實 相 符 : 印 度 人 沒 有 羊 毛 捲 髮 , 他 們 的 皮 膚 也 沒 有 過 於 烤 焦 , 這 是 由 於 他 們 擁 有 濕 潤 的 空 氣 。 此 外 , 在 子 宮 中 的 胎 兒 已 經 藉 由 「 精 液 的 賦 予 」 (

seminal impartation

), 在 顏 色 上 變 成 像 他 們 的 父 母 一 樣 ; 因 為 , 天 生 的 愛 好 傾 向 以 及 其 他 的 外 表 相 似 , 也 都 同 樣如此解釋。……102 史特拉波認為空氣的乾溼程度固然影響人體膚色深淺,但如果究 其 根 柢 , 營 造 乾 溼 差 異 環 境 的 熾 熱 陽 光 才 是 造 成 黑 人 膚 色 的 主 因。然而,如果子宮中黑人胎兒的膚色已經透過精液而確定,外 部環境(例如:乾溼差異)所造成的不同膚色是否與體內精液有 連動關係?在上引說明文字中,我們完全無法判斷外在因與內在 因之間的關聯,也無法確知精液來源是否與人體各部位有關。雖 然史特拉波的立場相當模糊,但是十八世紀學者勒嘎與德波卻對 這位古代學者的說法各取所需:雙方都接受史特拉波書中敘述的 「黑人膚色透過精液遺傳給後代」的看法,但是勒嘎避談這位古 代地理學者思想中有關外在氣候說的面向,而德波則忽略史特拉 波以內在精液說否定外在氣候說的立場。 其實,比史特拉波更早,古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在其《歷 史 》 的 部 分 章 節 中 已 經 討 論 過 黑 人 膚 色 成 因 的 問 題 。 在 《 歷 史 》 〈第二卷〉中,希羅多德談到尼羅河起源地時,轉述他所打聽到 的一些有關利比亞內陸「由於炎熱而荒無人居之處」103的資訊:

101 Strabo, Geography, vol. VII, “Book 15.1.24”,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Horace

Leonard Jone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London, England, 1995), p. 39. Th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102 Strabo, Geography, vol. VII, “Book 15.1.24”, pp. 39, 41.

(28)

根據某些那撒孟人(

certain Nasamonians

)的說法,他們之中有些 人曾經在前往利比亞內陸探險的途中,遇到「一些身材比平常人 要更加矮小的人」,而這些矮人膚色是「黑色的」。104在這些簡單 的敘述中,我們雖然知道有些身材矮小的黑人可能居住在非洲內 陸炎熱地區,但是黑膚色與炎熱氣候之間是否有直接關係?在這 個得自他人所轉述的資訊中,希羅多德並沒有多做說明。 此外,在同一卷中討論尼羅河夏季氾濫原因時,希羅多德列 舉了前人所提出的三個可能原因:夏季的西北風吹向尼羅河口造 成河 水 無 法入 海 、105尼羅 河 源 自環 繞 全 地球 的 海 洋、106融 雪 造 成 河水暴漲。107希羅多德分別對這三種解釋一一予以駁斥。其中, 他駁斥第三種解釋所持的理由是:尼羅河發源於利比亞,經由衣 索比亞中部而流入埃及,「鑒於尼羅河從最炎熱的地方流入大部分 較冷 的地 區, 它如 何可 能由 融化 的雪 所形 成? 」108那麼如 何 證 明 尼羅河發源於不可能降雪的炎熱氣候區?希羅多德的證據計有: … … 從 利 比 亞 以 及 衣 索 比 亞 吹 出 來 的 風 是 熱 的 。 第 二 個 證 據 是 , 這 個 地 區 從 來 沒 有 下 雨 、 降 霜 ; 因 為 降 雪 之 後 , 必 然 在 五 天 之 內 有 雨 ; 所 以 , 這 些 地 方 只 要 有 雨 , 當 地 就 會 有 雪 。 第 三 個 證 據 是 , 由 於 氣 溫 炎 熱 , 當 地 的 人 們 〔 的 膚 色〕是黑色的。……109 從 這 些 文 字 來 看 , 希 羅 多 德 可 能 支 持 「 外 在 炎 熱 氣 候 使 膚 色 變 黑」的看法。但是,事情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在《歷史》〈第三 卷〉描述印度風俗的段落中,希羅多德還插入了下面這一段話: 這 些 … … 印 度 人 如 同 家 畜 一 般 的 公 然 交 媾 ; 他 們 像 衣 索 比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London, England, revised and reprinted, 1990), p. 311.Th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104 Herodotus, Herodotus, vol. I, “Book II.32”, 1990, pp. 311, 313. 105 Herodotus, Herodotus, vol. I, “Book II.20”, 1990, p. 299. 106 Herodotus, Herodotus, vol. I, “Book II.21”, 1990, p. 299. 107 Herodotus, Herodotus, vol. I, “Book II.22”, 1990, p. 299. 108 Herodotus, Herodotus, vol. I, “Book II.22”, 1990, p. 299. 109 Herodotus, Herodotus, vol. I, “Book II.22”, 1990, pp. 299, 301.

參考文獻

相關文件

Locke, 1632~1704) ,主張心物兩 種實體均存在,認為物體本身具有 性質(quality),如硬度、形狀、動

Hpo Hlaing, 1829-1883) [註 12] ,以及許多著名的禪修比丘:替隆尊者(Thilon Sayadaw, 1786-1860)、圖考尊者(Htuth-Kaung Sayadaw,

每10個白色積木可以換成1條橘色積 木,直到剩下的白色積木無法換成橘 色積木為止。.

z 1263年,中國建有清真寺35 座之多。據傳今北 京東四清真寺、普壽寺、法明寺等,河北著名的 定州禮拜寺、泊鎮清真寺、威縣清真寺等,

期……在白女人身上也有綑邊的傾向,而顏色方面,陰影

飛馬座的這匹會飛的白馬名叫「皮葛色斯 ( Pegasus )」,在希臘神話中有不少的 傳說。相傳希臘神話的大英雄「伯修斯 ( Perseus )」(

 學校在安排學生參加交流 活動時,參觀古代中國建 築遺存,瞭解建築中展現 的各種特色,認識背後的

新角色 新角色 新角色 新角色: : : : 學習促進者 學習促進者 學習促進者 學習促進者 提供參與機會 提供參與機會 提供參與機會 提供參與機會 引導而不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