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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 後 《 赤 壁 賦 》 題 旨 新 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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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ademic year: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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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前 、 後 《 赤 壁 賦 》 題 旨 新 探

朱 靖 華

蘇軾的前、後《赤壁賦》,作為「超絕古今」(見嘉樂齋選評 注《三蘇文範》引呂東萊語)的絕唱,它已經陶冶和影響了千百 年來的讀者;至於它的題旨,自北宋以來卻評說差謬、議論紛然,

往往令人真偽莫辨、茫然若失。如有人說其題旨是抒發「遺世之 想」(見《三蘇文範》引茅鹿門語)者,有說乃敘其「弔古不盡 之意」(見《三蘇文範》引錢本寰語)者,有說是舒其「山水之 癖」(見《三蘇文範》引虞伯生語)者,有說是「發胸中曠達之 思」(見《三蘇文範》眉批)者,而今人則多說其詠物寄慨、闡 述人生哲理者……總之,說法紛繁、互相齟齬,甚至都沒有對兩 賦的思想內容進行具體、深入的探索,提出系統而完整的說明,

以致迄今未能統一認識,這實是文學史上一大憾事。

當然,要準確而完整地概述一篇名作的題旨,談何容易?正 像德國大詩人歌德所說:「優秀的作品,無論你怎樣去探測它,

都是探不到底的。」蘇軾的《赤壁賦》大概就是屬於這一類優秀 的文學作品吧,這也許是歷代評論家之所以各執一隅、莫衷一是 的原因吧!

但是,任何一篇優秀的文學作品,它的題旨儘管渾厚豐富,

難 以 探 測 到 底 , 但 它 總 有 其 寫 作的 基 本 現 實 內 容 和 創 作 思 想 依 據,只有準確地觀察了它的基本現實內容和思想依據,才能進一 步 發 掘 它 借 以 昇 華 的 深 刻 含 義 和具 有 典 型 性 、 普 遍 性 的 理 性 概 念。特別像蘇軾的前、後《赤壁賦》這樣的千古絕唱,它決不可 能只是隨意抒寫,失去憑借,而讓讀者撲朔迷離、無所適從的。

不然的話,《赤壁》兩賦也就難以被稱作「超絕古今」的代表作 品了。

事實上,蘇軾作文最講求立意,他從不虛發,力主「有為而 作」,而且認為「意之所到,則筆力曲折,無不盡意」(見何薳《春 渚紀聞》)。蘇軾撰寫《赤壁》兩賦,應該是有其基本現實依據和 基本題旨的,只可惜後世「知音」者少,還未能將其苦心孤詣揭 示出來而已。

(2)

我想,要探索和研究《赤壁》兩賦的豐厚題旨,首先應依據 作品所提供的藝術形象本身,同時還應該聯繫作者的創作動機、

創作背景及其個性品格,進行多方面的觀察和探討,才能較準確 地觸及其底蘊;否則,僅是依靠作品中的隻言片語而斷章取義,

或者主觀臆測,妄加評論,那就要失之毫釐,謬之千里了。

元豐五年(1082 年),蘇軾在黃州寫完前、後《赤壁賦》之 後,他的友人──反變法的友人傅堯俞,派人到黃州來向蘇軾索 求近文,蘇軾便把他的前《赤壁賦》親書送之,並在文末題《跋》

云:「軾去歲作此賦,未嘗輕以示人,見者蓋一二人而已,欽之

(傅堯俞的字)有使至,求近文,遂親書以寄。多難畏事,欽之 愛我,必深藏之不出也。又有《後赤壁賦》,筆倦未能寫,當俟 後信。」(蘇軾:《書〈赤壁賦〉後》)

這篇題跋,文辭真摯、語意懇切,決非虛詞妄言,因而它對 我們理解兩賦題旨至關重要。而從整個賦文的寫作筆法上看,借 景抒情、詠古寄慨,似有其深微隱曲之處;再從兩賦中的客──

故隱其友人楊世昌、李委等人之名的作法上(在這蘇軾創作中是 罕見的),似是心有餘悸,擔心一旦事發、牽連親友。這也佐證 它的內容似有所影射。

那麼,蘇軾創作《赤壁》兩賦之際,緣何會有「多難畏事」、

「未嘗輕以示人」的思想苦衷,並一再勸勉其友人「必深藏之不 出」呢?很顯然,內中必有深意在焉。

一 、《 赤 壁 》 兩 賦 深 意 探 微

《赤壁》兩賦的深意究竟表現在哪裡?看來,似乎需要先做 一番探索隱密的工作。

本來,對待蘇軾的豪放粗獷、真率無羈的作品,無需做甚麼 探微的工作,但處在戴罪黃州的特殊境遇中卻事有例外。

其一,哀怨宋神宗被讒佞包圍,「尊主澤民」的報國壯志難 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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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蘇軾身經「烏台詩案」文字獄的迫害被貶謫黃州,實 際已形同政治囚犯,沒有行動自由,「平生文字為吾累」的特殊 感受,使他寫作詩文時,常常運用托物寄意的隱晦方法,這形成 蘇軾這一歷史時期創作風格的重要特徵之一。譬如他曾借海棠自 況,戲謔自己處於「粗俗」的桃李之中;他曾借石榴花的素質,

表現自己的高風絕塵和孤傷抑鬱的情懷;他曾借孤鴻的形象,顯 示自己雖遭貶謫,但誓不苟合世俗和對險惡環境決不屈從的高貴 情操;他曾借任憑風雨吹打,表示自己決不恐懼政治迫害的激憤 之情……如此等等。《赤壁》兩賦的迂迴曲折的筆法,便使它在 一定程度上障礙了讀者對其題旨的正常理解。

蘇軾是一個自幼懷有「書劍報國」(見《九月二十日微雪懷 子由弟》之二)和「致君堯舜」(《沁園春•赴密州早行,馬上寄 子由》)大志的人物,雖由於變法浪潮的衝擊以及「烏台詩案」

的打擊,他並沒有真正走向意志消沉和超然物外,在極度困厄的 貶謫生涯中,他的「尊主澤民」、「經世濟時」的理想亦時時泛起:

「願為穿雲鶻,莫作將雛鴨」(《給友人陳慥》)。他在到黃州謝表 中更說:「貪戀聖世,不敢殺身,庶幾餘生未為異物,若獲盡力 鞭箠之下,必將捐軀矢石之間,指天誓心,有死無易!」這話說 得可謂披肝瀝膽,刻骨銘心。因此,他戴罪黃州,「雖廢棄,未 為忘國慮也」(《與滕達道書》)。至於所謂「睡足吾無求」等詞語,

只是一時的牢騷話而已。

蘇軾作為一個封建士大夫,他的報國壯志總是寄托在「忠君」

的基礎上,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身處逆境而不甘沉淪的情懷,

卻構成了他此時此地的基本矛盾,這個矛盾貫穿了《赤壁》兩賦 的全篇始終。

在《赤壁賦》的開頭,蘇軾寫他與「客」泛舟赤壁之下,飽 覽了「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的景色之際,頓時高誦起「明月之 詩」、「窈窕之章」來。

「明月之詩」、「窈窕之章」,指《詩經•陳風•月出》,其首 章云:「月出皎兮,佼人(美人)僚(美好)兮,舒窈糾(窈窕)

兮,勞心悄(憂)兮。」(其餘二章內容基本相似)這首詩是寫 主 人 公 在 皎 潔 的 月 光 下 , 勾 起 了對 美 人 的 懷 念 和 憂 傷 之 情 。 而 後,作品又接著描寫當赤壁「月出於東山之上」、「飲酒甚歡」之 時,詩人再扣舷而歌曰:「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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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這段歌辭是繼誦《月出》的「佼人 僚兮」之後唱出的,它顯然是有意模擬屈原的《思美人》及《湘 君》(九歌)中的「桂棹兮蘭枻」等詩句而創作者。

詩人此時此地為什麼偏偏高誦「明月之詩」、詠唱「望美人 兮 天 一 方 」 的 歌 辭 ? 難 道 是 詩 人在 玩 山 賞 水 之 際 , 突 然 興 從 中 來,眷念起他的美妾、或者要追求什麼新的情人?當然不是。這 裡的「美人」,實際是借屈原之句指他心目中的「聖明天子」宋 神宗!我們知道,蘇軾平生非常敬仰和同情屈原的忠君愛國的節 操,並非常欣賞屈原賦中一再用「美人」比喻楚君懷王的藝術方 法。這裡,蘇軾明顯是借屈原「思美人」的情感抒發他內心懷念 宋神宗的抑鬱之情,他是在憂慮楚懷王被奸佞權臣蒙蔽、包圍而 拋棄屈原的史實的重演。而事實上,宋神宗當時也確實是被新法 派中某些投機分子和權臣們所包圍了。

前、後《赤壁賦》寫於元豐五年的秋、冬兩季,在這個短短 的時期裡,宋廷變法派表現了重大的政治轉向,不論內政外交,

都 陷 入 了 嚴 重 的 折 困 之 中 。 對 內來 說 , 變 法 派 內 部 由 於 長 期 內 訌,王安石第二次罷相,個人野心家、投機分子如呂惠卿、章惇、

蔡確等人相繼為相,朝政混亂、民怨沸騰,繼而宋神宗親政,卻 又懾於豪門權貴的壓力,採取了妥協容忍的政策,受到了大批逢 迎阿諛的權奸、政客的包圍。據朱熹說:「到元豐年間,事皆自 做,只是用一等庸人備左右趨承耳。」(《朱子語類》卷一三○)

蘇軾的被捕入獄,險些被殺頭,就是由於宋神宗受到舒亶、李定 等一幫小人的愚弄而造成的惡果。當時,王安石的弟弟王安禮,

就曾語重心長地勸諫宋神宗說:「陛下固聖,而左右輔弼,宜擇 自好之士有廉隅者居之,則朝廷尊。至於論事苟取容悅,偷為一 切之計,人主將何便於此!」(見畢沅《續資治通鑒》卷七十七•

元豐五年六月)這說明宋神宗縱容、支持投機政客,已達到登峰 造極的地步。這樣的政治現狀,豈不與屈原受讒而遭流放的情境 有某些相似之處嗎?

蘇軾作為一個忠君憂國的詩人,他雖然身陷囹圄,而對「君」

的情思不絕如縷。只可惜,他目前與世隔絕,無法見君;而更重 要者,他所思念的君王,又已經與他政見乖謬、分道揚鑣了。所 以,蘇軾只能在蹭蹬失意、悲憤交集的痛苦中,帶著「勞心悄兮」

的情懷,失聲哀嘆著「望美人兮天一方」的可悲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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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 美 人 兮 天 一 方 」 的 哀 嘆 , 表 露 了 蘇 軾 的 政 治 思 想 的 幻 滅,他感到無所作為,只有把滿腔的幽怨和悲憤,寄托於洞簫的 伴奏聲中,從而獲得少許的精神慰藉。於是,「倚歌而和之」的 吹簫者,便奏出了「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悲音,這便是 蘇 軾 欲 把 他 內 心 鬱 結 的 忠 君 憂 民而 報 國 無 門 的 心 情 訴 之 於 山 水 和人間的藝術概括。

這種悲憤的政治責難,這種對「聖明天子」(美人)的絕望 的哀嘆,難道不使蘇軾產生不敢「輕以示人」和「多難畏事」的 念頭嗎?難道這不應該是蘇軾勸其友人「必深藏之不出」的原因 之一嗎?

其二,借古喻今,諷刺宋神宗和變法派在邊事戰爭中急功好 利、喪權辱國。

宋神宗支持王安石變法的主要動機之一,是與他要抵禦外族

(西夏、遼)侵擾,「用功開邊,復中國舊地,以成蓋世之功」

(見畢沅《續資治通鑒》卷七十七•元豐五年六月)有關。抵禦 侵擾、收復失地,實在無可厚非,蘇軾對此也是贊成的;所以當 戰爭一旦打響,他也期望僥倖獲勝,忽聞戰場捷報,他也歡欣鼓 舞、拍手稱賀(見《聞洮西捷報》等詩)。但是,就整個對外戰 爭大局來看,蘇軾是持保留意見的。他認為當前國內戰勝條件(包 括政治、經濟、軍事實力)尚不具備,宋神宗年輕氣盛、急功近 利,為求邊事速勝,竟驕縱盲動而必遭潰敗,也必將導致喪權辱 國的嚴重後果。為此,蘇軾特寫了《代張方平諫用兵書》等,勸 諫宋神宗說:「聖人用兵,皆出於不得已。」如今朝廷「盛氣於 用武」,則有諸多致敗的因素:(1)朝中小人和「淺見之士,方且 以敗為恥,力欲求勝,以稱上心」,「使陛下受此虛名,而忽於實 禍」;(2)「陛下喜於一勝,必有輕視四夷,陵侮敵國之意」;(3)

「數年以來,公私窘乏,內府累世之積,掃地無餘,州郡徵稅之 儲,上供殆盡」;(4)「近歲地震山崩、水旱癘疫,連年不解,民 死將半」,如果匆猝挑起邊界戰爭,必釀成「邊事方深,內患復 起」的嚴重局面。蘇軾這些分析,後來事實證明是完全正確的,

但宋神宗當時竟置若罔聞,棄之不顧。其實,這種危難景況,即 連王安石也曾力主「待時而動」,勸諫宋神宗「用兵」要持審慎 態度。但是宋神宗卒不予聽,而於元豐四、五年間,肆意發動了 北宋開國以來最大的兩次邊疆戰爭,結果,迭遭潰敗,使宋廷蒙 詬受辱,國勢驟弱。前《赤壁賦》正寫於第一次邊疆戰爭失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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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當時,宋神宗在元豐四年(1081 年)秋,調動了李憲等五 支約三十五萬的大軍(包括運輸民夫共約六十萬)企圖一舉攻克 興、靈二州,消滅西夏,但戰中將帥無能,互相嫉妒,缺乏統一 指揮,最後在靈州城下,被西夏打得潰散逃竄,軍隊民夫死傷者 不下三十萬,成為歷史上驕縱輕敵的一次典型的失敗戰例,性質 上頗似曹操兵敗赤壁的史跡。

於是,蘇軾面對赤壁之戰的歷史故壘,借「客」之言,抒發 了他否定曹操的弔古傷今之情,寄托了他對邊事失敗的可悲現實 的批判和論斷。

當然,僅僅說明歷史背景與《赤壁賦》創作時間上的偶合,

還不能真正說明《赤壁賦》的題旨與歷史事件的關係,必須找到 歷史事件對蘇軾創作《赤壁賦》的某種生活誘因,才能說明《赤 壁賦》確有概括歷史內容的創作意圖。

果然,今據蘇軾其他著作記載,得知蘇軾在創作《赤壁賦》

的前夕──元豐五年六月底前後,有個跟從宋將高遵裕西征敗歸 遭貶的張舜民(即張芸叟),被謫郴州繞道來黃州謁見蘇軾。在 蘇軾與之同遊武昌(今鄂城)樊山之際,張舜民向蘇軾詳盡地敘 述了宋師敗退靈、武,「一軍皆潰」的近事;當蘇軾讀罷張詩「十 去從軍九不回」、「白骨似沙沙似骨」(見《本集》書張芸叟詩)

的慘情之後,他悲憤填膺,感慨萬千,故於七月十六日與「客」

泛舟赤壁之際,借景抒情,寫出了冠絕千古的《赤壁賦》。

那麼,蘇軾在《赤壁賦》中又是怎樣對這些朝政史實進行了 諷諭和概括呢?文學創作決不是歷史事件的翻版,特別是詩賦短 文,它不可能對史實進行全面的鋪述,而往往採取寓意寄慨;更 何況,蘇軾當時在黃州的處境是「杜門思愆」,他對戰事雖芒刺 在背、不吐不快,但也只能使用「托事以諷」的隱晦手法。這就 使《赤壁賦》在概括時勢的題旨方面,表現了它特有的寄寓方式。

於是,兵敗赤壁的故事便被隨手拈來。

首先,在蘇軾的心目中,曹操是一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權臣 的典型形象。蘇軾在其詩文中,以曹操比擬當朝權臣的事例是屢 見不鮮的,但他並不專指哪一個人,而常常是針對整個變法派及 其當權者而言者。突出的如元豐元年在徐州寫的《答范淳甫》詩,

其中有云:「而今太守老且寒(作者自狀),俠氣不洗儒生酸。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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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白門窮呂布,欲將鞍馬事曹瞞。」范淳甫,即范祖禹,與蘇軾 同是反變法的好友。此詩是蘇軾向友人報告近況並抒發其對變法 派的憤慨而寫成的。詩中全用與徐州有關的人和事巧設比喻,把 矛頭直指當時掌權的變法派的首領們。據王文誥《蘇文忠公詩編 注集成》卷十六「案語」云:詩中「呂布」,乃「譏呂惠卿、曾 布,雖黨安石(曹瞞),終無成也。」並解釋說:「時淳甫在君實

(司馬光)處,故打此讔謎,以博一笑。」可見,這裡的「曹瞞」,

是比喻了王安石。但是,蘇軾在不同的歷史時期,隨著時勢的更 迭而隨時把曹操比喻成其他變法派的執政人員。如遭貶海南儋州 時,蘇軾曾寫了《和陶雜詩》(其六),他又借「孟德黠老狐,奸 言嗾鴻豫」的歷史陳跡,比喻和揭示了當朝奸相章惇、蔡卞之流 的黑暗政治。而在《赤壁賦》(包括《赤壁詞》)中的曹操,則顯 然是指包圍、蒙蔽宋神宗的權奸小人如呂惠卿、章惇、蔡確,乃 至舒亶、李定等一班權奸佞臣們,正是由於他們的愚弄「聖上」,

操柄弄權,才把國家社稷推進到蒙恥受辱、日暮途窮的可悲境地。

當然,《赤壁賦》中的曹操,還有諷諭驕縱輕敵而慘遭失敗 的含義在內(這恐怕也涉及到宋神宗,雖然蘇軾並無意把曹操專 指宋神宗)。歷史上的曹操,擁兵八十萬,氣吞宇宙,一舉滅荊,

目 中 無 吳 , 但 他 忘 記 北 方 將 兵 不識 水 性 的 弱 點 , 他 所 遇 到 的 對 手,又是足智多謀、英武善戰的周瑜,他沒有明白「此不可以聲 勢恐喝取也」,結果,「帝不用中原之長而與之爭於舟楫之間,……

以攻孫權,是以喪師於赤壁,以成吳之強。」(引文見蘇軾《魏 武帝論》)這些既往史跡,與恃強凌弱、驕縱輕敵、不善騎兵而 慘遭西夏鐵騎踐踏致敗的宋神宗等人,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賦中的周瑜,作為曹操的對立面,他是被蘇軾推崇和頌揚的 人物,其原因首先在於他是一個「志在靖難」(蘇軾《孔北海贊》)

者,同時又是一個具體地敗曹於赤壁的英雄。蘇軾既把曹操視作 朝中權臣和亂政的典型,他必然要把反曹的人物當作自己心目中 的偶像加以謳歌。出自這種動機,不僅是周瑜,舉凡諸葛亮、孔 融等人物也都在蘇軾的詩文中被備加讚賞。有時,蘇軾出於忠君 憂國的需要,他甚至將周瑜等人欣然自比。

「志在靖難」,這就是蘇軾屢屢在其賦和詞中大肆宣揚周瑜 武攻氣勢的內在原因。

說 到 這 裡 , 很 有 必 要 補 充 說 明 一 點 , 即 蘇 軾 曾 在 賦 中 也 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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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之言,有稱曹操為「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的看法,這 與上述說法是否有矛盾?在我看來,蘇軾是把曹操的武功與人品 嚴格區分開的。蘇軾認為:「世之稱人豪者,才氣各有高卑,然 皆以臨難不懼,談笑就死為雄。操以病亡,子孫滿前,而咿嬰涕 泣,留連妾婦,分香賣履,區處衣物,平生奸偽,死見真性。世 以成敗論人物,故操得在英雄之列……」而如從「臨難不懼,談 笑就死為雄」的觀點來看,則「視公(指孔融)如龍,視操(曹 操)為鬼!」(蘇軾《孔北海贊》)這就是蘇軾的結論。因此,我 們決不能看到蘇軾曾對曹操說過一兩句好話,就以為蘇軾是在大 節上肯定和頌揚曹操了。

縱觀前述,蘇軾以曹操兵敗赤壁借古諷今,它不僅涉及變法 派,而且還涉及宋神宗,這樣的創作動機難道是可以「輕以示人」

的嗎?

二、懷 古 傷 今、狀 物 聯 想,把 事 物 內 在 含 義 典 型 化、概 括 化 , 上 升 為 人 生 哲 理

闡明了曹操兵敗赤壁的借喻意義,《赤壁賦》的題旨似乎已 經基本明確;但是,《赤壁賦》作為一篇冠絕千古的名作,它的 豐富題旨似乎並沒有就此停頓。

這是因為,任何一篇優秀的作品,它雖然必以現實生活為基 礎,但它並不機械地反映生活;而更重要的,是它在攝取生活形 象的基礎上,挖掘它的內在深刻含義,加以典型化、概括化,而 後使它昇華為有益於人生實踐的哲學理念。

蘇 軾 是 一 個 善 於 運 用 奇 妙 的 聯 想 , 或 懷 古 傷 今 、 或 狀 物 寫 景,以抒發議論、闡釋哲理的藝術大師。

就《赤壁賦》全文的文氣和層次來看,它從曹操兵敗赤壁之 論,立即轉入「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的哀嘆以及「挾 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的幻想,正反映了這種理念昇華的 過程。我認為,蘇軾這是在借歷史和現實的實踐經驗,進一步概 括他的「變」與「不變」的人生哲理以為精神寄托,並擴而展之,

使之成為具有普遍意義的處世理念。正因為如此,賦作便出現了 題旨深化的趨勢。茅鹿門說得好:「長公有此一段見解(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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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不變」),才借周瑜事相感發。」(見《三蘇文範》引)這是 很有見地的。

對曹操而言,蘇軾確實希圖今世再現志在靖難的周瑜,但這 僅就其成敗的結果而言者;而在具體作法上,蘇軾並不主張與變 法派當權者進行一場殊死的刀對刀、槍對槍的速決殲滅戰。

為什麼這樣說呢?蘇軾出自忠君的目的,他對朝中權臣從來 是主張「寬之以待其變」的(這當然反映了蘇軾政治上的某些局 限性)。在《大臣論(上)》中,蘇軾早就說過:「以義正君而無 害於國,可謂大臣」,又說:「天下不幸而無明君,使小人執其權,

當此之時,天下之忠臣義士,莫不欲奮臂而擊之。夫小人者,必 先得於其君,而自固於天下,是故法不可擊。擊之而不勝,身死,

其禍止於一身;擊之而勝,君臣不相安,天下必亡。是以《春秋》

之法,不待君命而誅其側之惡人,謂之叛。……君不誅而吾誅之,

則是侵君之權,而不可居之功也;夫既以侵君之權,而能北面就 人臣之位,使君不吾疑者,天下未嘗有也。國之有小人,猶人之 有癭,人之癭,必生於頸而附於咽,是以不可去。有賤丈夫者,

不勝其忿而決去之,夫是以去疾而得死。漢之亡、唐之滅,由此 之故也。」那麼,既然「國之有小人,猶人之有癭」,對待「國 之小人」,究竟應該怎麼辦呢?蘇軾接著又在《大臣論(下)》中 繼續發揮道:「天下之權在於小人,君子之欲擊之也,不亡其身,

則亡其君;然則是小人者,終不可去乎?聞之曰:迫人者其智淺,

迫於人者其智深。非才有不同,所居之勢然也。……若夫智者則 不然,內以自因其君子之交,而厚集其勢;外以陽浮而不逆於小 人之意,以待其間。寬之使不吾疾,狃之使不吾慮,啖之以利,

以昏其智,順適其意,以殺其怒。然後待其發而乘其隙,推其墜 而挽其絕。故其用力也約,而無後患。莫不為之先,故君子怒而 勢不逼。如此者功成而天下安之。……而君子不務寬之待其變,

而急之以合其交,亦已過矣。」

這就是蘇軾的「擊小人」之策。蘇軾作為一個「迫於人」的 智者,他的著眼點,乃在於「內以自固其君子之交,而厚集其勢」, 亦 即 在 自 己 內 部 逐 漸 積 蓄 和 發 展 正 義 力 量 ── 守 志 如 一 ,「 不 變」。「外以陽浮而不逆於小人之意,以待其間」,亦即在外表上 順從小人之意,使其不覺而昏其智──促成小人之「變」。等到 膿包成熟,問題暴露,君子即可「乘其隙,推其墜而挽其絕」,

這是一種「用力也約,而無後患」的最可靠、最穩妥的擊敗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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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方法。這就是蘇軾的「寬之以待其變」的策略,也就是賦中所 體現的以不變應萬變的戰略精神,這種策略應該說,是有其樸素 辯證法的合理因素的。

既然要「寬之以待其變」,也就不能操之過急,「急之以合其 交」,是難得成功的。蘇軾對這一觀點曾不止一次地闡發過。又 如他在《和陶詠荊軻》裡,曾通過秦始皇亡於暴政的歷史經驗,

揭示出「功成志自滿,積惡如陵京,滅身會有時,徐觀可安行」

的歷史規律──蘇軾認為,待其惡貫滿盈,終當受誅。於是,蘇 軾在《赤壁賦》中才謳歌了「不變」終將戰勝「變」的哲學觀點。

這種「徐觀可安行」的一貫思想,便決定了賦作的紆緩而又激昂、

曠達而又自信的基調。

另一方面,蘇軾是個善於將生活實踐升發為人生哲理的思想 家,他還面對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山、水、風、月,結 合著對歷史、時勢的認識和看法,形成他高超的「變」與「不變」

的理論,作為他精神慰藉的思想支柱。

蘇軾從來是傾慕明月、清風、高山、流水的無窮無盡的,他 說:「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

以「未嘗往」、「莫消長」與瞬息萬變的社會人事相比,自然便又 有了人生渺不足道、似「滄海一粟」的感慨。在這個意義上,蘇 軾的認識又在昇華,即不論權臣曹操也好,英雄周瑜也好,都同 樣是「如昨日耳」(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後集》卷二十八《東 坡三》),「今安在哉!」從感情上說,作為權臣曹操,就讓他隨 著時光的流逝而逝去吧,而作為胸懷大志的英雄義士,在「哀吾 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之餘,應該有其與世長存的良好命運。

怎 樣 獲 得 ? 那 就 只 有 把 自 己 的 高潔 品 格 與 大 自 然 的 造 化 結 合 起 來、融為一體──「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只有這樣,

才會具有永久的生命力。這也正是蘇軾最終概括出「蓋將自其變 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 皆無盡也」的理論依據。

於是,意與境會,情與理合,蘇軾便把他鬱積在內心的種種 悲憤、惆悵加以自制,並把他的宏偉抱負、深謀遠見交織、融匯 於他所渴慕的大自然的江山美景之中去。因而,他以飽滿的熱情 歌頌了大自然的「不變」(今天看來,這種「不變」只是相對而 言者),實質上也就是對自己的守志如一的志向的謳歌;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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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詛咒權奸小人的「必變」。最後,蘇軾終於在「造物者 之無盡藏」中、在「滿江風月不論錢」的大自然的無私薰陶中,

得到了解脫、感到了溫暖、獲得了慰藉。於是,蘇軾便在精神上 放任曠達,無所憂慮了;「杯盤狼藉,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 方之既白。」文章也便在這哲理與詩情高度完美統一的境界中戛 然而止。

由上可見,賦中對兵敗赤壁的描述,決不是「山水之癖」的 發泄,也不是「弔古不盡之意」的歇斯底里的發作。清代詩人朱 日浚《赤壁懷古》詩說得好:「赤壁何須問出處,東坡本是借山 川。」謝功肅《東坡赤壁考》也說得好:「發抒牢騷,假(借)

曹(操)、周(瑜)以寓意。」──可見,這是極為明顯的「托 事以諷」的藝術手法。因此我們說,蘇軾的《赤壁賦》是在模山 範水之際,把他鬱結在內心的報國無路、壯志難酬的悲憤和哀傷 等複雜感情給予了藝術的概括和總結──他是在痛定思痛的大幻 滅之後譜出的血淚交織的大樂章,它是借山水景物言志詠懷的慷 慨悲歌,故而全賦充滿了蒼涼激越的格調,也表現了深沉而積極 的文思。正所謂「高情遺萬物,不與世俗論,登臨偶自寫,激越 蕩乾坤」(蘇軾《阮籍嘯台》),這是蘇軾一貫的創作主張。

再者,蘇軾決不是一個一味嚮往「遺世之想」的消極頹廢者,

他賦中所謂的羽化登仙,也只是他「高情遺萬物,不與世俗論」

的遐思表現;他的「激越」情懷,正像他在賦中所描繪的「舞幽 壑之潛蛟」,那深藏的壯志雄心和政治抱負,像潛伏在深壑的蛟 龍,並不易被人發現,但它卻在暗中積蓄著力量,舞動著身軀,

而一旦出水騰躍,將使浪翻舟覆,世駭俗驚。《三蘇文範》眉批 指出道:「讀者嘆賞其辭,尤宜尋繹其趣」,這對我們探討兩賦題 旨,應是一種鞭策和鼓舞。

其實,歷史上對兩賦「尋繹其趣」的人是有的,蘇軾的苦心 孤詣,並不會杳無「知音」。例如《三蘇文範》引文衡山曰:「東 坡先生元豐三年謫黃州,二賦作於五年壬戌,蓋謫黃之第三年,

其言曹孟德氣勢皆已消滅無餘,譏當時用事者。嘗見墨跡寄傅欽 之者云:多事畏人,幸無輕出,蓋有所諱也。然二賦竟傳不泯,

而一時用事之人何在?」這樣一語道破的看法,不是堪使蘇軾含 笑九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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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後 赤 壁 賦 》 的 再 創 作 及 其 思 想 作 用

前《赤壁賦》的題旨既已清楚,那麼,《後赤壁賦》呢?我 認為,《後赤壁賦》的思想內容和藝術情趣與前《赤壁賦》基本 是一致的,只不過前《赤壁賦》側重於人生哲理的闡發,而《後 赤壁賦》則偏重於藝術形象的渲染罷了──在《後赤壁賦》中,

作者雖未再度提及曹操兵敗赤壁的史實,但它卻以藝術形象複製 並加深著前《赤壁賦》的題旨和哲理,這是作文的「未始相襲」

的要訣的反映。《三蘇文範》眉批曰:《後赤壁賦》「仍用風月為 主,二字乃長公一生襟懷。」這有力地道出了兩賦之間的內在聯 繫。

但是,《後赤壁賦》決非畫蛇添足之作。不然,既有了冠蓋 千古的前《赤壁賦》,又何必再有《後赤壁賦》的續作?很顯然,

《後赤壁賦》亦當有其感時詠志的特殊旨趣──意猶未盡,「不 能不為」者也。

《後赤壁賦》恰好寫於宋神宗發動第二次西邊戰爭而慘遭潰 敗之時日。這次戰爭失敗的後果更為嚴重,它使「官軍、熟羌、

義保死者六十萬人,錢粟銀絹以萬數者不可勝計」(見畢沅《續 資治通鑒》元豐五年九月、十月),而後並導致了宋神宗本人的 抑鬱致死。因而《後赤壁賦》在思想格調上要比前《赤壁賦》壓 抑、深沉得多了。

當時,宋神宗信任、重用呂惠卿推薦的徐禧為邊事統帥,此 人迂腐教條、好紙上談兵而又剛愎自用、狂謀輕敵;他在宋神宗 面前建議修築永樂城以控制橫山之險,並大吹「西北可唾手取」。

然而橫山乃西夏國門,永樂城剛築成,即迫使西夏「傾國而至」,

軍馬「不見其際」。當此大兵壓境、千釣一髮之際,徐禧又不聽 同僚忠言,反而標榜「不鼓不成列」的宋襄之仁;結果,使西夏 銳利驍勇的「鐵鷂子軍」贏得時間,從容圍定永樂,切斷水源,

使城內將士「渴死者大半,至絞馬糞汁飲之」(同上),城寨被一 舉攻陷,軍馬幾乎全部覆沒,宋廷從此國勢大弱,瘡痍滿目。我 們看到賦中所描寫的「曾日月之幾何,而江山不可復識矣」等話,

雖然是即景之作──七月之遊,赤壁所呈現的是「水光接天」、「萬 頃茫然」的風貌,而十月之遊,卻是「斷岸千尺」、「水落石出」

的情狀,方隔三月,已是面目皆非,這怎麼能不引起詩人的「江 山不可復識」的哀嘆?但是誰都知道,蘇軾從不即景賦景,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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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語即情語」(王國維語)。通常,特別是在黃州,蘇軾的大多 數寫景作品,莫不傾注了他的主觀情感,因而一切景物描寫,都 不是純客觀的圖景複製。在這裡,我懷疑未必沒有作者借赤壁冬 景與秋景不同的對比來隱喻國土凋零和國勢衰落的因素在內。

後賦「攝衣登山」一段驚心動魄的描寫,按照一般規律,同 樣含有「托意高遠」、「寄物自遣」的情趣。它似是刻劃著詩人對 時勢變遷的驚詫和哀怨,也表現了蘇軾在風雲變幻的政治漩渦中 的涉險精神。江山景物的速變,與蘇軾政治處境的驟遷,有著多 麼相似的關聯啊!那「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龍、攀栖 鶻之危巢,俯馮夷之幽宮」的攀援描繪,不正反映出蘇軾在政治 上的探索追求,並暗示出朝廷政局的艱險可怖嗎?而那「劃然長 嘯、草木震動、山鳴谷應、風起水湧」的逼真描述,則又隱括出 國難未已、心潮澎湃的激越情緒和令人毛骨悚然的險惡處境。於 是乎,詩人只得「悄然而悲,肅然而恐,凜乎其不可久留也。」

這 也 很 自 然 地 傾 吐 了 詩 人 對 時 勢的 無 能 為 力 和 企 圖 遠 避 的 悲 憤 心境。對此,《三蘇文範》眉批精闢地指出:「東坡不得志於黃,

故其文字亦肖瑟,如劃然、悄然、肅然,四顧寂寥等句,猶有未 平之氣也。」因而對後賦的某些低沉描寫,決不能簡單地看成是 消極悲觀的情趣,而應看作是「有未平之氣」的典型反映。

處在流放和囚犯般地位的蘇軾,他對時勢只能是「自慚無補 絲毫事」(蘇軾《初到黃州》);為了排遣胸中的政治苦悶、擺脫 世間的榮辱利害,無奈何,他只好重返大自然的懷抱:「反而登 舟,放乎中流,聽其所止而休焉。」從而在自我解脫中表現出作 者對朝廷政治的無所作為的感傷心境。──在這裡,蘇軾不僅複 製了前《赤壁賦》的思想哀嘆,並更加豐實地補充了他的壯志難 酬的苦悶不平。

因此,賦的末段仍有耐人尋味的地方,即那「橫江東來,翅 如車輪,玄裳縞衣,戛然長鳴,掠予舟而西」的孤鶴形象,以及 夢道士問及「赤壁之遊樂乎」的對話的描述,表面看來,似乎是 蘇軾超脫世塵、追逐閒雲野鶴的情趣表現,但實際上,作為不甚 相信「所謂超然玄悟者」(《答畢仲舉書》)的蘇軾,他並不是真 正悟到了羽化登仙的樂趣,而是在「道士顧笑,予亦驚寤」的點 染中表現出對時勢的覺醒──他要從冷酷的現實中醒來,願化作 一隻超世絕塵、高風亮節的孤鶴翩然飛去……。因此,從某種意 義上講,孤鶴化道人的夢境描述,不僅形成為全賦的高潮,也正 是詩人的興會淋漓之筆,它與前《赤壁賦》的「飄飄乎如遺世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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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羽化而登仙」的設喻描繪,恰成對照,遙相輝映。

運用神幻的描寫闡發哲理,是蘇軾《後赤壁賦》藝術風格的 基本特徵。在這裡,虛幻的夢境正就是蘇軾揭示理趣的一種藝術 手段。

同時,還再度表現出蘇軾是一位善於把目睹實見的事物通過 奇妙聯想寄托情思的傑出作家,舟中遇孤鶴掠過的事情是生活中 真實發生的自然現象(據蘇軾《為楊道士書貼》載:「十月十五 日,與楊道士泛舟赤壁,飲醉。夜半,有一鶴自江南來,掠予舟 而西,不知其為何祥也。」),詩人借助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出 人 意 表 地 把 他 內 心 鬱 結 的 種 種 複 雜 感 情 化 為 可 感 的 藝 術 形 象 ─

─極大難事照極微事實,而意在言外,此古文之法之力也。

「顧我無足戀,戀此山水清,新詩如彈丸,脫手不暫停。」

(蘇軾《次韻答參寥》)蘇軾的筆是不會停頓的,不管他遇到多 麼大的艱難險阻。「多難畏事」與「脫手不暫停」的矛盾,形成 了詩人蹉跎坎坷一生的曲折道路,前、後《赤壁賦》的創作,就 是這種矛盾、曲折道路的典型寫照。

與此同時,《赤壁》兩賦題旨的昇華和典型化,也使詩人的 哲理具有了社會性和普遍性,它能使某些遭際相似的世人,啟示 了身處逆境的歸向,解決了人生道路上的重大理論實踐問題,這 也是為什麼兩賦會使千百年封建社會中的憂國義士、逐臣遷客讀 之而發生感情共鳴、並為之傾倒的根本原因所在。

(引自《蘇軾論》,京華出版社,1997 年 12 月版)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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