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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言:同鄉的「異邦人」?──重探風車詩社的在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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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貳章 殖民地台灣現代主義詩學的成立

──台灣文學場域下楊熾昌、李張瑞的前衛詩運動

一、前言:同鄉的「異邦人」?──風車詩社在地性的再探 二、登「場」(field)的姿態:語言、美學位置、媒體 (一)語言的選用:共同體想像的疊合與錯位

(二)從「新文學」到「新精神」:作為詩學革新典範的春山行夫 (三)《Le Moulin》外的根據地:《台南新報》文藝欄的一些考察 三、超現實主義的南方熱帶實驗室:台灣的轉化與實踐

(一)土人的世界:楊熾昌對西脇順三郎詩論援用與偏移 (二)台南/殖民地的憂鬱:楊熾昌作品中的現實與超現實 (二‧一)詩的地誌學考察:論楊熾昌詩作中的台南/台灣

(二‧二)在滿溢輕氣球影子的丘崗上:美感的提取與想像力的飛翔 (二‧三)詩與小說的 ESPRIT 的融合:論楊熾昌的三篇短篇小說 (三)殖民地圖繪與封建傳統:李張瑞筆下的異色與戰慄

(三‧一)殖民地的異色風景 (三‧二)戰慄的封建傳統

四、結論:現代主義世界性與在地性的辯證

一、前言:同鄉的「異邦人」?──重探風車詩社的在地性

在台灣文學史的敘事上,1933 年以楊熾昌(1908-1994)為核心、糾合李張瑞(1911-1952)、林修二(1914-1944)等結成的風車詩社,是一個必須一提、卻難以在文學史的 脈絡中安置、同時又被視為毫無影響力的弔詭存在。其之所以在文學史上必須一提,因 為它早在日本殖民統治下的 1930 年代便試圖將超現實主義詩風引進台灣,大幅領先了 紀弦(1913-2013)於 1953 年起於台灣主導發刊的《現代詩》、1956 年發表的「現代派 宣言」達二十年以上。因此,當它在1979 年重新出土,即讓桓夫(陳千武,1922-2012)

於 1970 年提出的台灣現代詩源流的「兩個球根」概念中的日治時期以降台灣新文學的 一脈得以真正地成立,能夠強而有力地對抗紀弦宣稱他從中國為台灣帶來現代詩的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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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論述。風車詩社是台灣本土現代主義的起點,象徵著台灣文學具有非承繼於五四以來 中國新文學傳統的自立性;同時也因為其與西歐‧日本現代主義運動發展的高度共時性、

以及領先於中國現代主義文學之發展的超前性,而成為建構台灣文學論述的重要的現代 性‧進步性‧前衛性的表徵。是故,目前台灣的幾部(篇)具代表性的台灣文學史/詩 史論述,無不以風車詩社為時代之最前鋒,如陳芳明在《台灣新文學史》(2011)謂風車 詩社是「真正的現代主義詩風」:「舉起超現實主義的旗幟,風車詩社開創了一九三○年 代詩史的新視野。……那種成熟的技巧,使台灣詩人的想像到達極致。新的感覺,新的 情緒,新的美學,全然擺脫緊張的思維,使詩真正具備了現代的意義」1;林淇瀁在〈長 廊與地圖──台灣新詩風潮的溯源與鳥瞰〉(2001)謂其:「標誌台灣新詩史的一波超現 實主義詩潮」2;陳義芝則在《台灣現代主義詩學流變》(2006)稱:「水蔭萍為台灣新文 學第一代詩人提倡現代主義的先驅」、「水蔭萍短時間的倡議雖未獲巨大影響,但作為先 驅的歷史意義十分珍貴」3

風車詩社的文學活動之所以難以在文學史的脈絡中安置,主要因為其與日治時期作 為台灣新文學之主流的寫實主義文學觀相扞格。雖然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與上述其在文 學史上必須一提、或被大大標舉的原因可謂一體之兩面。風車詩社那繼受外來思潮的、

晦澀難解的、缺乏明確現實指涉與抵抗表象的、都市菁英的、為藝術而藝術的超現實主 義實踐,往往幾乎被理解為寫實主義主流對立面之「他者」 。鹽分地帶詩人郭水潭(1908-1995)的短文〈寫在牆上〉中所謂的:「壓根兒品嚐不出時代心聲和心靈的悸動,只能予 人一種詞藻的堆砌,幻想美學的裝潢而已」的「薔薇詩人」,一般認為其諷刺的便是風車 詩社。陳芳明在《台灣新文學史》即援引上述郭水潭對「薔薇詩人」的批評,指出:「鹽 分地帶詩人與風車詩社成員,因美學上的歧異而劃清了創作的界線。……風車詩社的作 品,可視為日據時期綻放的奇異花朵」4。除此之外,風車詩社又因同人詩誌《Le Moulin》

的存續時間短、發行量少,加之在已知範疇內難以找到系譜相近的同伴者5,而被視為台 灣新文學發展的孤例、或不具影響力的存在。陳明台即認為其存在「僅能止於小人數的

1 陳芳明,《台灣新文學史》(台北:聯經,2011 年﹝修訂二版﹞),頁 150、152。

2 林淇瀁,〈長廊與地圖──台灣新詩風潮的溯源與鳥瞰〉,收入林明德編,《台灣現代詩經緯》

(台北:聯合文學,2001 年),頁 18。

3 陳義芝,《台灣現代主義詩學流變》(台北:九歌,2006 年),頁 24、40。

4 陳芳明,《台灣新文學史》,頁 151-152。

5 事實上,本島人+本島文壇的框架,也限制了現前台灣對於戰前台灣現代主義詩的理解。風車 的楊熾昌、林修二,曾與本島人翁鬧、在台日人西川滿、以及台日混血的饒正太郎在中央文壇的 現代主義雜誌同誌或同號刊登,在同一個舞台上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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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結,沒有太多的展開,自然難以形成文學運動,擴大其影響力」6;而晚近趙勳達的研 究,更有「就新文學運動而言,風車詩社自我封閉、不合流於台灣文藝聯盟」7之謂。

關於這個既作為現代性之表徵、又對立於寫實主義主流、在台灣新文學發展上復以 孤例之姿卓然不群地存在的風車詩社,1979 年出土以來,學者們紛紛稱之為「移植的花 朵」(羊子喬)8、「奇異花朵」(陳芳明)9、「詩史的『失誤現象』的見證」(陳明台)10

「異常為」(劉紀蕙)11、「孤岩的存在」(蕭蕭)12。這樣強調其外來性、異質性的修辭,

無疑暗示了在學者的理解中,風車詩人在殖民地台灣宛若一「橫空出世」的存在,甚至 是文學史的「突變」。似乎除了向「舶來的」、「世界性的」現代主義思潮探尋其美學上的 血緣,便難以在台灣的殖民地處境、以及台灣新文學史發展的脈絡中具體追溯其生成、

安置其位置、認識其影響,只能為它劃出一「特例」的專屬位置。換言之,儘管風車詩 社係作為「兩個球根」之「台灣本土現代主義詩的起點」,然而其「在地性」──包括理 論的在地轉化與文學實踐、在台灣文壇的活動、與台灣新文學發展的對話等等,卻始終 未曾被深刻認識。

無庸置疑的,1930 年代風車詩人係在東京留學階段透過日文接觸現代主義思潮;同 人與作為台灣新文學之主流的寫實主義在美學觀上的差異,也至為明顯;同人詩誌《Le Moulin》存續時間短(1933 年 10 月~1934 年 12 月)、號數少(共出刊四號,現僅見第 三號)、發行量低(每號七十五冊)、不接受外稿,同樣也是既成事實。然而,這未必足 夠充分據以逕自否認風車詩社的在地性。有兩個重要卻時常被忽略的文學史事實,使得

6 陳明台,〈楊熾昌‧風車詩社‧日本詩潮──戰前台灣新詩現代主義的考察〉,《台灣文學研究 論集》(台北:文史哲,1997 年),頁 61。黃建銘、蕭蕭、趙勳達等亦有類似的說法。黃建銘:

「《風車》雜誌的微薄力量著實難以帶起新的文學風潮,僅能以個別的存在,為文壇增添一種新 的風貌。」《日治時期楊熾昌及其文學研究》(台南:台南市立文化中心,2005 年),頁 174;蕭 蕭:「在這種鋪天蓋地的寫實風氣下,微弱的『超現實主義』信徒卻必須集結在一起,發行詩誌,

才能具體發聲。」《台灣新詩美學》(台北:爾雅,2004 年),頁302。趙勳達:「由於風車詩社『其 聲不大』,所以它並沒有受到全島性的注目,對台灣新文學運動甚至是『文藝大眾化』的追求並 不構成太多影響。」《「文藝大眾化」的三線糾葛──台灣知識份子的文化思維及其角力 1930-1937》(桃園:中央大學出版中心;台北:遠流,2015 年),頁 217。

7 趙勳達,《「文藝大眾化」的三線糾葛》,頁 217。

8 羊子喬,〈移植的花朵──深受超現實主義影響的風車詩社〉,《蓬萊文章台灣詩》(台北:遠景,

1983 年),頁 39-57。

9 陳芳明,《台灣新文學史》,頁 152。

10 陳明台,〈新詩精神的提倡與實踐──「風車」的詩與詩人〉《台灣文學研究論集》,頁 31。

11 劉紀蕙,《孤兒‧女神‧負面書寫:文化符號的徵狀式閱讀》(台北:立緒,2000 年),頁 206-220。

12 蕭蕭,《台灣新詩美學》(台北:爾雅,2004 年),頁 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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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我們不得不對風車文學活動的在地性進行重估。

首先,是風車詩人活動的文學場域。台灣出身的現代主義者選擇在「島外」進行現 代主義的文學實踐,幾乎成為通例,獨獨風車詩社的楊熾昌、李張瑞等是例外。舉例來 說,在詩的方面,台日混血的饒正太郎(1912-1941)儘管可說是在中央文壇最為活躍的 台灣出身者,但他未曾在台灣文學界發表、進行文學活動;西川滿(1908-1999)雖接受 恩師吉江喬松的建議返台,致力於建設台灣的「地方主義文學」,但他的文學活動仍是 台日雙軌發展,而非僅在台灣;而風車詩社的另一位台籍詩人林修二,在風車結成不久 即赴東京就讀慶應大學預科、並在畢業後繼續攻讀英文科。除作品寄稿台灣,幾乎都在 東京活動。另外,小說家方面,與風車詩人群同樣出身台南的劉吶鷗(1905-1940)在東 京青山學院畢業後曾謂:「台灣是不願去的」。他將上海視為「將來的地」,後成為「上海 新感覺派」最重要的奠基人13;翁鬧(1910-1940)則是懷抱「前進中央文壇」之夢滯留 東京高圓寺一帶,最終客死異鄉。對他們而言,殖民地台灣並不利於現代主義──或退 一步說,不利於文藝──的發展。於是,曾經親炙中央文壇之魅力的他們,寧可選擇留 在帝都東京,為了「進軍中央文壇」之夢而努力;或帶著在東京接觸的最先端的新感覺

13 劉吶鷗著、康來新編,《劉吶鷗全集 日記集(下)》,頁446-447。關於劉選擇前往上海發展的 原因,彭小妍在〈浪蕩天涯──劉吶鷗一九二七年日記〉以文壇參與及發展潛力解釋:「上海之 所以吸引他,除了遊樂以外,最主要是身為中國人,他在中國文藝界中參與和發展的潛力──否 則他為什麼不選擇定居東京呢,東京同樣不乏吃喝玩樂的場所。在中國,上海當然比北京更適合

13 劉吶鷗著、康來新編,《劉吶鷗全集 日記集(下)》,頁446-447。關於劉選擇前往上海發展的 原因,彭小妍在〈浪蕩天涯──劉吶鷗一九二七年日記〉以文壇參與及發展潛力解釋:「上海之 所以吸引他,除了遊樂以外,最主要是身為中國人,他在中國文藝界中參與和發展的潛力──否 則他為什麼不選擇定居東京呢,東京同樣不乏吃喝玩樂的場所。在中國,上海當然比北京更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