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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語言的選用:共同體想像的疊合與錯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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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也陸續跟上腳步,以日本語小說在中央文壇嶄露頭角36

第五,與第四點相關,1933 年 7 月,以東京的台灣留學生為主體、脫退具有強烈左 翼色彩的組織前身「台灣藝術研究會」在東京成立,出刊機關誌《福爾摩沙(フォルモ サ)》,標示著以文藝發展為職志的本島人日本語世代作家的正式崛起。儘管他們與此前 的台灣藝文界沒有直接關聯,卻在登場後迅速以東京留學生的文化資本、以及前身「東 京台灣文化 circle」在台灣民族社會運動與普羅文學運動的雙重光環,在島內的藝文界 取得發言權37

以上,是楊熾昌、李張瑞自東京返台展開文學活動的 1932 年前後,影響台灣文學 界發展的幾個重要動態或現象。在這樣急遽變動的文學場域中,與既有的新文學發展沒 有淵源的風車詩人,如何選擇介入的角度與方式?如何透過《南報》「學藝」欄,在文學 場域站穩、甚至創造自己的美學位置?本節將聚焦於語言、美學位置、媒體三個方面,

進行討論。

(一)語言的選用:共同體想像的疊合與錯位

1932 年 1 月 18 日,甫回到台灣的楊熾昌即以筆名「水蔭萍人」在《台南新報》發 表日文組詩〈短詩〉,在故鄉台南展開他的文學生涯。以這組詩為始,至1933 年 12 月 接續紺谷淑藻郎代編《南報》「學藝」欄前的將近兩年間38,楊熾昌持續以投稿者的身分 在《南報》的文藝版面發表詩作,包括組詩〈美貌なる夜〉(1932 年 2 月 20 日)39、〈不 幸〉、〈手術室〉(1932 年 3 月 22 日)、〈青白の鐘樓〉(1933 年 1 月 16 日)、〈月光〉(1933 年1 月 17 日)、〈幻影〉(1933 年 2 月 7 日)、組詩〈フォルモサ島影〉(1933 年 2 月 8 日)40、組詩〈フォルモサ島影 續〉(1933 年 3 月 1 日)41、〈日曜的な散步者〉(1933 年3 月 12 日)。這些詩作,都是以日本語書寫。

36 張文環〈父の顔〉(1934)獲《中央公論》選外佳作;楊逵〈新聞配達夫〉(1934)、呂赫若〈牛 車〉(1935)前後刊載於《文學評論》;翁鬧〈戆爺〉(1935)入選《文藝》懸賞創作;龍瑛宗〈パ パイヤのある街〉(1937)入選《改造》第九屆懸賞小說的「推薦佳作」。

37 張文薰,〈1930 年代台灣文藝界發言權的爭奪──《福爾摩沙》再定位〉,《台灣文學研究雧刊》

創刊號(2006 年 2 月),頁 105-125。

38 此階段原件缺漏:1932 年 7 月~12 月;1933 年 5 月~8 月。

39 收錄:〈夜の散歩〉、〈山羊の居る家〉、〈忘卻〉、〈春が又来る〉、〈単純な言葉〉、〈徬徨へる魂〉、

〈スヰツチヨ〉。

40 收錄:〈停車場〉、〈街路樹〉、〈カフェー美学〉、〈橋梁の上〉、〈島の少女達〉。

41 收錄:〈夜曲〉、〈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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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熾昌返台開始發表日本語詩作的時點,如方才所提及的,台灣話文/鄉土文學論 戰在島內正如火如荼地展開。依據橫路啟子《文學的流離與回歸──三○年代鄉土文學 論戰》(2009)的分期,正好對應著論戰發展的中期(1932 年 1 月~1932 年 9 月)與後 期(1932 年 9 月~1934 年 4 月)。若從頭言,這場論戰始於黃石輝提出的命題──創作 一種「為了『台灣人』而用『台灣話』來描寫『台灣』的文學」(橫路歸納)42衍生的「言 文不一致」問題的理論辯論,而到了中後期,則圍繞著「台灣話文字化」實踐過程中逐 漸浮現的問題展開43;同時值得注意的是,論戰中後期在日本語世代加入之後,也產生 了微妙的轉變。橫路指出:「在論戰期間,特別是後期開始,鄉土文學的論戰場域轉成以 日語表現。議論語言的改變,意味著一個字眼所隸屬的思想或意思之系統已改變,因此

『鄉土文學』這個字眼也開始帶有不同的意涵」44。具體而言,橫路進一步指出:「在鄉 土文學論戰中,重視台灣文化與台語文字化,主要是為了教育大眾,或是為了下一代保 存台語,可是《台灣新文學》中尋找台灣文化或是台語表現的探討,轉化為在中央──

日本文壇盡可能展現台灣特殊性為主要目的」45

這樣的脈絡,有助於我們重新回顧風車詩社關於書寫語言的選用與態度。1932 年 1 月 18 日在《南報》發表日文組詩〈短詩〉以來皆以日本語創作的楊熾昌,其實是有漢 文書寫能力的。幼時,他曾接受作為漢文人的父親楊宜綠親授《詩經》一年、又師從陳 筱竹學習漢學半年。1918 年 11 月 29 日,年僅十一歲的他便已在《台灣日日新報》的

「汲古書屋後人選」發表漢詩〈秋燈〉以及〈秋衾〉46。值得注意的是,父親楊宜綠雖 為漢文人,卻積極接收新知、參與左傾的新文化協會的文化社會運動,並積極培養楊熾 昌成為接受日本語教育的殖民地近代知識菁英。1915 年,楊宜綠與摯友謝國文同道赴日 深造,便帶著年僅八歲的楊熾昌同行;1920 年,又命時就讀公學校的楊熾昌轉考以招收 日人學生為主的小學校。此後,楊熾昌循著台籍菁英的升學之路,五年制的台南第二中 學校(今台南一中)畢業後赴日留學。1931 年末,當他為了照顧病情日篤的父親歸台,

面對如火如荼展開的台灣話文/鄉土文學論戰,具備漢文書寫能力的他並沒有為文涉入,

而是逕自以日本語的書寫實踐作為一種回應。關於語言的選用問題,楊熾昌並不曾多加 著墨,只有在1980 年發表的文學回憶〈回溯〉提及:「由於當時環境的限制,非日文不

42 橫路啟子,《文學的流離與回歸──三○年代鄉土文學論戰》,頁 40。另,論戰前期係指 1930 年8 月~1931 年 12 月以《台灣新民報》、《台灣新聞》、《昭和新報》等報社為中心展開的論戰。

43 橫路啟子,《文學的流離與回歸》,頁 52。

44 橫路啟子,《文學的流離與回歸》,頁 274-275。

45 橫路啟子,《文學的流離與回歸》,頁 266。

46 楊熾昌,〈秋燈〉、〈秋衾〉,《台灣日日新報》(1918 年 11 月 29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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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為功(當然舊文學不在討論之列),也許有人大不以為然,其實文字只是一種表達 思想的工具而已」47。這段生產於1980 年解嚴前的時空脈絡下的引文,當然較多是一種 對於官方的民族主義要求(抗日、用漢文書寫)的回應與辯解,但他在「非日文不足以 為功」之後即刻附加說明「當然舊文學不在討論之列」,這樣的對比頗有將日文作為現 代性之表徵的意味。對楊熾昌而言,即便具有(古典的)漢文書寫能力,但也許唯有歷 經言文一致運動的近代日本語,才是真正具有現代性的、文學上的母語。

同樣以日本語書寫的李張瑞,則在〈詩人の貧血──この島の文学〉(1935)、〈反省 と志向〉(1935),明確表達了他對書寫語言的態度:

如果說我們在文學這條路上,最初碰到的難關是什麼,那該是:

作為一個沒有文字、沒有文學傳統的民族的悲哀。

這是所有人的痛處吧。對於之前的台灣文學自殺論,我有同感之處頗多。沒有祖 傳文字的我們,不得不用和文或漢文(白話文)書寫。當然,礙於它們都不是土 著的語言,無法直接描寫我們的生活,從表現方面來說,例如沒有學問的農民的 對話、台灣女人獨特的說話基調等,這些都無法描寫。

我因為不會漢文,所以用日文寫作,而且沒有半點成為民族代言者的野心,只想 在文學詩的領域裡突進而已。48

我覺得沒有方言文字是我們的悲劇。我不太瞭解大家議論紛紛的台灣文學是什 麼樣子,當我們用和文書寫時,就算內容描述台灣獨特的生活、風俗,到底可不 可以說那是台灣文學?是不是只能歸類於具有豐富的台灣色彩的日本文學呢?

這個島上從事文學工作的朋友,往往會受到空泛的「台灣文學」這幾個字的束縛,

而忘了自己是用和文書寫這回事。(因為用和文書寫,所以要從用和文書寫的日 本文學著手才行。)

如果是台灣色彩豐富的日本文學則另當別論,可是有沒有脫離日本文學的另一

47 楊熾昌,〈回溯〉,頁 224。

48 李張瑞,〈詩人的貧血──這個島的文學〉,初出:《台灣新聞》(1935 年 2 月 20 日),中譯鳳 氣至純平、許倍榕,收入陳允元、黃亞歷編,《日曜日式散步者──風車詩社及其時代 I 暝想的 火災》,頁101。關於這一段,大東和重的解釋是:「難以在文字中表達土著語言的被支配者的『民 族』,使用支配者的語言描寫台灣。這個問題,或許是使敏感於形式的現代主義詩人楊氏與李氏 朝向純粹的poésie 的主因之一吧」。見大東和重著,陳允元譯,〈在古都轉動藝術的風車:在日本 統治下的台南楊熾昌與李張瑞的文學活動〉,收入前揭《日曜日式散步者》,頁159-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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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種「台灣文學」的存在呢?49

以上兩段引文,李張瑞皆言及了台灣「沒有方言文字」的言文不一致問題,非常明顯是 在圍繞著如何創建一套能將台語文字化的「台灣話文」爭議而展開的台灣話文/鄉土文 學論戰脈絡下的回應。饒富興味的是,無論是「台灣話文」的支持派抑或反對派,大抵 皆傾向於在保存漢語的前提下以漢字作為表記50,亦即在既有的漢文(白話文)基礎上 針對台灣話作為書寫語言的表記,提出各自的主張;然而在李張瑞的認識裡,和文、漢 文(白話文)都是「非土著」的外來語言,因此無論使用何者,都是基於「沒有方言文 字」的民族悲劇而「不得不」採取的權宜作法,皆無法真正表現「我們的生活」──亦 即表現所謂「台灣鄉土」。從這樣來看,李張瑞無疑是贊成唯有「方言文字=台語文字 化」才能書寫「我們的生活=鄉土」的,但該如何落實?在這篇寫於論戰已經結束、理 念卻還懸在空中的1935 年的〈詩人的貧血──這個島的文學〉,他似乎站在後見之明悲 觀地認為,台灣終究只能以「非土著」的和文或漢文(白話文)表述自身。這麼一來,

作為論戰之起點的黃石輝(1900-1945)在〈怎樣不提倡鄉土文學〉(1930)主張的「台 灣的文學怎樣寫呢?便是用台灣話做文、用台灣話做詩,用台灣話做小說、用台灣話做 歌曲、描寫台灣的事物,卻不是什麼奇怪的一件事」51,於是只能成為一則陳義過高的 理想,從而,以「台灣話文」為媒介溝通「(台灣的)廣大的勞苦群眾」52也就成為不可 能。換言之,黃石輝等台灣話文派之支持者所欲建立起的幾個概念的勾連疊合──台灣 人(書寫主體與對象讀者)、台灣話文(媒介表記)、以及台灣(作為描寫客體的鄉土),

作為論戰之起點的黃石輝(1900-1945)在〈怎樣不提倡鄉土文學〉(1930)主張的「台 灣的文學怎樣寫呢?便是用台灣話做文、用台灣話做詩,用台灣話做小說、用台灣話做 歌曲、描寫台灣的事物,卻不是什麼奇怪的一件事」51,於是只能成為一則陳義過高的 理想,從而,以「台灣話文」為媒介溝通「(台灣的)廣大的勞苦群眾」52也就成為不可 能。換言之,黃石輝等台灣話文派之支持者所欲建立起的幾個概念的勾連疊合──台灣 人(書寫主體與對象讀者)、台灣話文(媒介表記)、以及台灣(作為描寫客體的鄉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