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一)土人的世界:楊熾昌對西脇順三郎詩論的援用與偏移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86

義的切斷、連結的技法和象徵主義的官能感覺,表現饒富魅力的情念和幻想的詩境」165, 楊熾昌創作依循的美學方法,確實是較為貼近西脇順三郎的。

惟值得注意的是,除了「想像力」之說,1934 年 2 月以降楊在其主編的《台南新 報》「學藝」欄發表詩論〈檳榔子の音樂 ナダ豆を喰ふポエテッカ〉(1934 年 2 月 17 日、3 月 6 日)以及〈炎える頭髮 詩の祭典のために〉(1934 年 4 月 8 日、19 日),極 有意識地挪用、放大了西脇的詩論中的幾個詞語──包括風俗、檳榔子、土人的世界等 等,嘗試進一步將西脇的「超現實主義」與台灣性連結起來。事實上,楊熾昌對於帶有 象徵主義「超自然」之色彩「想像力」論的援用,也與他必須將之落實在台灣的日本語 文學場域中、並以台灣主題‧風土為對象有關。

關於楊熾昌對西脇詩論的援用,除了前述林巾力的研究166,黃建銘曾就楊詩論的參 考素材進行實證性的比對,將之與現代主義詩人(主要是西脇)詩論互文的段落羅列並 置,指出其間有高度的類同性167,這是非常重要的貢獻。然而可惜的是,黃建銘除了指 出類同性,並沒有任何分析,對於西脇的原文也僅係片斷地呈現,無法得知援引者與被 援引者之間不同文脈的對話關係,就超現實主義的台灣轉化與在地實踐研究而言是稍嫌 不足的。因此,接下來一節要進一步探討的,是楊熾昌援引西脇的互文關係的對話──

亦即楊在什麼樣的脈絡下援用西脇的詩論,讓它偏移了原先的脈絡,在地化為「台灣超 現實主義」,嫁接、實踐於台灣的文學場域。

(一)土人的世界:楊熾昌對西脇順三郎詩論的援用與偏移

楊熾昌在第一篇詩論〈檳榔子の音樂 ナダ豆を喰ふポエテッカ〉最開頭所援引的 西脇順三郎句子──「所有的文學都從風俗開始哪。這像蓮葉的黑帽子裡滴著靈感(あ るゆる文学は風俗から始まるね。この蓮の葉のような黒い帽子の中に文学的インスピ レーションが滴っている)」168,如同黃建銘調查,係源自於西脇的《輪のある世界》

165 陳明台,〈楊熾昌‧風車詩社‧日本詩潮──戰前台灣新詩現代主義的考察〉,《台灣文學研究 論集》,頁54。至於其他幾位風車詩人,陳明台指出,則更傾向象徵主義。頁 56。

166 林巾力,〈主知、現實、超現實:超現實主義在戰前台灣的實踐〉。

167 黃建銘寫道:「經由以上文字之間的交互比對之後,可知楊熾昌這兩篇詩論之寫作素材來源,

除了作者自己提到參考了西脇順三郎的《歐洲文學論》以及保囉‧梵樂希的著《文學》兩本書之 外,也出自於台灣新聞媒體《台南新報》上的剪報、日本超現實主義詩人北園克衛《天の手袋》

以及日本詩人西脇順三郎《輪のある世界》、《シュルレアリスム文学論》兩部著作」。詳見黃建 銘,《日治時期楊熾昌及其文學研究》,頁98-142。引文見頁 118。

168 西脇順三郎,〈文学青年の世界〉,初收入《輪のある世界》(東京:第一書房,1933 年),引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87

(1933)169。然更精確地說,是收錄於《輪のある世界》的〈文学青年の世界〉一文。

西脇的詩論〈文学青年の世界〉並非以論文的形式為之,而是以宛若散文詩的形式 構成。他寫道:「位於某南方大陸的西瓜田中,通告祈禱的鐘聲響起。將黑色帽子的帽緣 整個壓低走著的並非法蘭西斯‧詹姆(Francis Jammes,1868-1938)而是我。在古老的 宛若塞尚之繪畫的景色之中,有一位喜愛文學的青年。其實呢他與我是在初秋法國梧桐 的路樹開始轉枯的時候,離開都會來到這個鄉下。在這裡半年間不斷地討論各種文學與 繪畫」170。西脇對於詩、乃至於對藝術的看法,便在「我」及這位文學青年之間的「練 習繪畫性的思考」的「文學的對話」中展開。西脇寫道:「新的波希米亞主義是在二十世 紀的文學青年中而起的意識,是新的理智的運動。也是新的認識。……我們追求著理智 的戰慄及其光澤」171。值得注意的是,西脇在文中談了許多概念,但並不包括「文學」

與「風俗」之間的關係。楊熾昌引用的「所有的文學都從風俗開始哪。這像蓮葉的黑帽 子裡滴著靈感」,在西脇〈文学青年の世界〉的文脈中,是在闡述「透明的思考」時提及 的172。根據西脇的前後文判斷,其並非文學觀的宣示,而僅是指文中設定的「某南方大 陸的西瓜田」的風俗環境,給予戴著「將帽沿整個壓低的黑色帽子」的「我」與文學青 年討論文學藝術時的外在刺激,換言之僅是一種添色的修辭173,並不附載著嚴格意義的

用自西脇順三郎,《西脇順三郎詩論集》(東京:思潮社,1965 年),頁 141。

169 黃建銘,《日治時期楊熾昌及其文學研究》,頁 99-100

170 西脇順三郎,〈文学青年の世界〉,頁 139。文中,西脇將文學比喻為砂地上的西瓜:「文學這 種東西如果是西瓜的話那一定是非常好的西瓜。然而與西瓜不同的是文學是人類思考後的產物,

相對於人類創造的產物,西瓜是自然的作者。文學並非自然發生,文學的發生不過是人類的頭腦 中發生的現象。文學並不像植物那樣被賦予命運。關於文學的思考或趣味依我們的精神條件而變 化。思考與趣味於焉得以創造。西瓜的種子不能被創造出來,但文學的種子是創造出來的」。頁 140。

171 西脇順三郎,〈文学青年の世界〉,頁 144。

172 楊熾昌詩論摘引句的前後文,摘錄如下:「所謂透明的思考並非論理性的透明,而是在繪畫上 的意義。而畢卡索的透明性並非繪畫上意義的透明性。而是從線條與色彩其自身發出的透明性。

/使用透明的思考的文學作品讓其作品的意義變得不透明。我們已經停止追求作品的意義了。意 義的不透明性就是將其思考變得透明的證明。/文學性的思考有著其自身的道德性。那並非觀察 其思考的正誤、善惡,而是觀察其思考的繪畫性效果,我們是這麼想的。/我們每天朝著甜瓜的 沙漠邊投擲火柴邊散步。偶爾踢著宛若伊底帕斯王頭之頭顱般的西瓜。/所有的文學都從風俗開 始哪。這像蓮葉的黑帽子裡滴著靈感。在駱駝上讀亞瑟王故事或プルタルク的英雄傳,也同樣是 文學性的靈感。應該到來的新鮮的文學始自我們我們文學青年。好開心哇我們發出了女人的話」。

西脇順三郎,〈文学青年の世界〉,頁141。楊熾昌摘引句,這裡以粗體表示。

173 進一步言,共享著「主知」──「精神的自覺性的、意識性的活動」之文學觀念的日本現代 主義詩人們,基本上是反對天啟式的「靈感」(inspiration)的。西脇句子中所謂的「靈感」,恐怕 也不具嚴格的詩學意義,同樣只是修辭。他在詩論中寫道:「我已經不喜歡以前的那種有著所謂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88

文學概念。然而這樣的修辭、毋須特別引用的句子,卻給來自「南方島嶼」的楊熾昌無 盡的想像,將之挪用於自己的詩論最顯眼的位置,並附上了西脇順三郎的名字,彷彿有 意藉由西脇之權威,強調「文學」與「風俗」之間的連結。

這樣去脈絡的挪用狀況,也出現在楊熾昌詩論的題名〈檳榔子の音樂 ナダ豆を喰 ふポエテッカ〉,它明顯脫胎自西脇的另外兩篇詩論〈檳榔子を食ふ者〉及〈ナダ豆と現 実〉。就論旨而言,〈檳榔子を食ふ者〉主要討論十七、十八世紀的古典主義文學的社會 價值、與十九世紀文學的個人價值之間的辯證,與楊熾昌〈檳榔子の音樂〉其實甚無關 係。西脇文中與「檳榔子」相關的句子僅只有:「如我們這樣花費許多時間在骨骼與貝殼 的工作,作為反動而開始喜愛上了內面的水母性。對於只能住在貝殼之中的自己而言,

認為不停地嚼著檳榔樹的果實與石灰的人們真好。在學問上應該盡可能地使用外面性的 骨骼與殼的方法,而在內面生活則使用內面性的方法」174,所謂「不停地嚼著檳榔樹的 果實與石灰的人們」只是相對於「只能住在貝殼之中的自己」(=內面性)的修辭比喻

175;至於〈ナダ豆と現実〉,主要討論感覺、感情的重要性與意義,文中一次也沒有提到

「ナダ豆」176,倒是楊熾昌將題名在詩論的內文改寫為「對詩人而言,語言的感覺就是 詩的生命。『鉈豆』擁有的感覺就是鉈豆的生命。……吃鉈豆的詩人連詩都吃掉了」177, 暗指在過於重視實用性(=食用)的殖民地台灣,作為「人生之假設體的美的表現」的 詩成立之艱難。我們可以看到,楊熾昌裁斷、挪用了西脇詩論題目〈檳榔子を食ふ者〉

中與「南方‧熱帶島嶼」之台灣共通的「檳榔子」的意象、以及〈ナダ豆と現実〉中的 論旨──感覺與感情──,重新組合成為〈檳榔子の音樂 ナダ豆を喰ふポエテッカ〉, 巧妙地讓原本「泛指」南方熱帶性植物的「檳榔子」成為台灣之「專指」,產生了擬制性

「預言」或「魔術」或「天才」感覺的詩人。我覺得那不過是感傷性的而已。」頁147。

174 西脇順三郎,〈檳榔子を食ふ者〉,初收入:《輪のある世界》,引用自《西脇順三郎全集 第四 卷》(東京:筑摩書房,1971 年),頁 175-176。

175 引文中提到的骨骼、貝殼及內面性,西脇寫道:「以小說的書寫方法為例,分為外面性的方法 與內面性的方法。前者稱為古典主義的,後者則是浪漫主義的。喬哀思的方法是浪漫主義的。而 與此相對,威廉‧路易斯氏主張的方法則是古典主義。所謂『意識之流』或『思考之流』的方法 是內面性的,因此是浪漫主義的……。路易斯氏則認為殼或骨骼是重要的。……『書寫的時候,

唯一讓自己感興趣的便是殼。與自己產生關連的是人們的行動行為以及外觀,絕非神秘而不可見 的內面性的『意識之流』。』」關於這個論題,西脇主張的是二者的結合:「貝的古典主義與宛若

唯一讓自己感興趣的便是殼。與自己產生關連的是人們的行動行為以及外觀,絕非神秘而不可見 的內面性的『意識之流』。』」關於這個論題,西脇主張的是二者的結合:「貝的古典主義與宛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