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故事中的動物們，出列！
第三節 上天的使者──鳥
鳥，指的就是靈魂。
而鳥一層天一層天地往上飛，
一直飛到萬王之王聖所的旅程，
則象徵靈魂向上帝的飛昇。
──阿維森納（Avicenna）206
儘管在西元 1903 年萊特兄弟揭開了航空史的序幕之後，航空領域的科學技 術便與日俱進，各式飛行機器的發明也實現了人類對飛翔的期待與渴望，但我們 仍然必須承認一個不爭的事實：飛行，是人類窮極一生也無法學會的能力。面對 這個永遠也得不到的能力，人們無可避免地對其產生了特殊的敬畏與崇拜，因此，
反映在各國傳說故事及神話裡，我們可以看見許多神魔鬼怪都有飛行、漂浮的能 力。從腳踏風火輪的李哪吒、駕著筋斗雲的孫悟空，到日本傳說中的天狗以及希 臘神話裡的天使，無論是透過什麼方法（外在的器具或內化的技能），祂們都能 夠有效地對抗地心引力，飛上天際。而也正是因於這個特質，使得祂們與人類有 了顯著的區別，「飛行的能力」也因此成為不凡的象徵。
同樣的，對上古時代的人們來說，輕易地就能在天空中恣意翱翔的鳥兒，恐 怕是一種相當神秘的動物吧──牠們為什麼可以飛呢？在那樣高的地方可以看 見什麼？牠們能夠飛得多遠？又可以飛到哪裡去？……許多無解的難題，使得人 們對鳥類充滿了好奇。我們可以在泰國民間故事中發現各種不同的鳥類角色，其 中較常見者約有烏鴉、老鷹、貓頭鷹及鸚鵡等幾個種類，他們雖然仍以與我們認 知相符的姿態出現在故事中，但這些鳥兒充滿靈性，身上的翅膀則彷彿具有神力，
可以用來執行特殊的任務。
在〈嘎拉格〉207 這個故事裡，主角捨棄了傳統的書信，改以「托付小鳥」
206 轉引自羅伯‧馬吉歐里（Robert Maggiori）著，楊智清譯，《哲學界的動物們，出列！（Un animal, un philosophe）》（臺北：究竟出版，2007），頁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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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方式來告知父母自己將外出三年的消息──這個看起來像是迪士尼卡通女主 角才會做的浪漫行為，事實上其來有自。拜獨特的飛行能力之所賜，鳥類在故事 裡的角色經常與移動有關，因為牠們可以跟遙遠的空間有所連繫，因此角色功能 大抵不脫傳遞訊息以及載運這兩種模式，成為故事中重要的渡越工具208，並廣 泛的以這樣的形象出現在故事之中。
由於牠們是唯一能夠自在地來往神界（天）與人類世界（地）之間的動物，
因此鳥類也常被指派為神的使者，順利成章地成了傳信、溝通的代表，如〈牛郎 織女星〉209 就是一個絕佳的例子。故事前半部的情節與我們所熟知的版本幾乎 並無二致，一樣有位花容月貌的仙女下凡來到人間，遇上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
兩人情投意合，於是共結連理，展開一段幸福的生活。但是成家後的仙女荒廢了 原本的工作，面對這個狀況，「帝釋天210 決定：讓兩人在一起每次不能超過七 天，於是就寫了命令讓烏鴉送給他們。」但烏鴉在傳令的過程中發生了點意外，
不小心弄丟了帝釋天的命令，「烏鴉不敢把實情告訴帝釋天，於是就自己重寫了 帝釋天的命令，由於記得不準確，烏鴉寫成了：只准兩人每年見一次面，時間為 七月初七。」在漢文化的七夕傳說裡，喜鵲搭起了維繫牛郎織女愛情的鵲橋，到 了泰國版的〈牛郎織女星〉，擔任傳信者的烏鴉，卻未能盡忠職守，反而成了拆 散他人愛情的破壞者。
訊息的傳遞並不全都是直接而具體的，有時候也會透過隱晦的引導來作出暗 示，像是在〈里蒲猜〉211 裡，統治著里蒲猜地區的阿提達拉國王在他的宮殿旁 建造了廁所，但每次上廁所時都會有烏鴉飛過，並且排泄糞便在他的頭上，有時 還會飛下來驅趕他離開。儘管數次下令要士兵捉住那隻烏鴉，但總是無功而返，
207 刀承華編譯，《泰國民間故事選譯》，頁 9-10。
208 渡越一詞來自普羅普著，賈放譯，《神奇故事的歷史根源》，頁 202。
209 裴曉睿編譯，《泰國民間故事》，頁 68-69。
210 帝釋天是佛教古籍中對因陀羅的稱法。
211 同註 207，頁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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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阿提達拉國王舉行了祭祀天神的儀式後，才將牠捉住。後來，阿提達拉國王 做了一個夢，「他夢見神仙來告訴他，讓他把剛出生七天的嬰孩和烏鴉關起來，
嬰孩每天聽到烏鴉的聲音，便會聽懂烏鴉的語言。」直到孩子年滿七歲，能夠與 烏鴉溝通之後，他接受了國王的指令，並向國王秉告：「我問了那隻烏鴉，牠說 茅廁的周圍是安置佛骨舍利的地方。」於是真相終於大白，國王立刻拆除了附近 的宮殿，並為舍利建造佛塔，而烏鴉之前種種不合理的行為，原來全是對阿提達 拉國王的提醒。雖然方式與〈牛郎織女星〉中的烏鴉不同，但牠們同樣傳遞了特 定的信息，並作為兩個世界之間的橋樑，角色的功能與使命都是相當類似的。
除了擔任訊息傳遞的媒介外，載運也是鳥類在故事中的主要工作之一。像是 在泰國神話故事裡，金翅鳥便作為毗濕奴的坐騎，負責主神在天界與凡間的移動，
並且與主人一起守護世間的安定。金翅鳥又被稱作迦樓羅（Garuda），與那迦一 樣同是源自於婆羅門教的神祇，之後雙雙被佛教囊括進教義裡，成為天龍八部212 之一。關於金翅鳥的故事，當屬祂和那迦一族之間的恩怨最為精彩。在婆羅門教 神話中，那迦一族的母親卡杜和金翅鳥的母親維妮塔是一對姊妹，她們倆都嫁給 了神祇迦葉波。婚後，卡杜生下了一千顆蛋，而維妮塔則生下了兩顆。五百年後，
卡杜所生的一千顆蛋孵化出了一千條蛇（也就是那迦一族），維妮塔的兩顆蛋卻 遲遲沒有動靜。她心急地打破了其中一顆蛋，想讓孩子提早出世，但這孩子還沒 有發育完整，所以長得怪模怪樣，於是他憤而詛咒母親將來要做百年的奴婢，只 有等到弟弟出生才能夠得救。這個詛咒很快就靈驗了，維妮塔因為某次和卡杜打 賭賭輸了，從此淪為那迦一族的奴隸。又過了五百年，維妮塔的另外一顆蛋終於 孵化，金翅鳥誕生了。祂為了換回母親的自由，便答應那迦一族的要求，獨自前 往天界盜取不死甘露。
212 天龍八部又稱八部眾，是佛教的護法部對。分別為一天，二龍（那迦），三夜叉，四乾闥婆，
五阿修羅，六迦樓羅（金翅鳥），七緊那羅，八摩睺羅伽。（參考自維基百科，「天龍八部」
詞條，http://zh.wikipedia.org/wiki/%E5%A4%A9%E9%BE%8D%E5%85%AB%E9%83%A8 2014.05.20 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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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翅鳥一路上和眾神激戰，但眾神都不是金翅鳥的對手。[…]後來金翅鳥 在盜得甘露的歸途上遇到毗濕奴，雙方打得難解難分，毗濕奴念在金翅鳥 一身神力又是為了救母，答應將甘露暫時借給祂，並給了金翅鳥不死之身，
金翅鳥於是臣服於毗濕奴，願意當其坐騎以為報答。213
故事進行至此，解釋了金翅鳥為毗濕奴擔任坐騎的原因，但是，雖然毗濕奴和金 翅鳥達成了共識，因陀羅卻仍不滿意，祂們於是互相商量，並決定出一個好方法：
金翅鳥先假裝把不死甘露拿去給那迦一族交換母親的自由，之後，再由尾隨在後 的因陀羅把不死甘露重新奪回來。為了感謝金翅鳥的配合，因陀羅決定要實現牠 一個願望，「金翅鳥請求讓所有的那迦（蛇）都能成為祂的食物，因陀羅滿足了 祂的要求，從此金翅鳥就開始以那迦為食了。」214
由於過去泰國人深信泰國國王是印度神話中毗濕奴的化身，而金翅鳥又是毗 濕奴的坐騎，因此在許多與國王有關的文件、物品上，都可以看見金翅鳥的標記，
大皇宮裡也裝飾有大量的金翅鳥雕塑（圖四-14、四-15）。215 金翅鳥不但是國王 的標誌，也是國家的標誌，現行的泰國國徽便是由一隻大鵬展翅的金翅鳥來擔綱
（圖四-16）。因此，對泰國人來說，金翅鳥不只是威猛、機智的化身，更是能夠 代表國家認同的重要符號。
213 潘俊琳撰文，《圖解 100 個印度史詩神話故事》，頁 88。
214 金勇著，《泰國民間文學》，頁 43-44。
215 參考自金勇著，《泰國民間文學》，頁 40。
圖 四-14、四-15
大皇宮裡捉住那迦尾巴的金翅鳥雕塑
圖 四-16 泰國國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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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具有鳥類形象的神祇之外，在以庶民為要角的民間故事裡，我們也可以 見到以鳥類作為移動工具，並發揮載運功能的片段，其中，在〈三個女人〉216 這 個故事裡出現的伊希鳥便可以作為一個實際的例子。故事標題所稱的「三個女人」， 指的是多嘴婆、淫蕩婆和逃債婆三人，她們因為各自的缺陷，而一同被放逐到了 荒島上。一位駕著大帆船路過荒島的船長認為：如果有個男人娶了淫蕩婆，那麼 淫蕩婆就能夠消除惡習；如果逃債婆有了錢，也就得以遠離逃債宿命；只有多嘴 婆的毛病，可能是永遠無法改變的。因此，淫蕩婆和逃債婆先後被船長救走，只 留下多嘴婆一個人在荒島上。
有一對伊希鳥飛落在此荒島，看到多嘴婆一個人在那兒訴苦，問知原因後，
這對飛鳥感到她很可憐，互相商量後就決定把牠們的翅膀搭在一起，讓多 嘴婆坐上去送她回家。
但是，多嘴婆還是改不了她的惡習，就算是坐在伊希鳥的翅膀上，依然說個不停。
當她向雄鳥說話時，就說雌鳥不好；當她向雌鳥說話時，就說雄鳥的壞。
如此一來，伊希鳥才相信多嘴婆真是長著一張爛嘴，就連牠們給她搭翅戴 著她離開荒島死裡逃生，她的那張爛嘴還是在那兒如此地喋喋不休。這時，
伊希鳥考慮後就決定把搭在一起的翅膀慢慢分開，多嘴婆由此就掉進海裡 成了魚兒們的美餐。
雖然多嘴婆終究未能抵達目的地，但是鳥兒在故事中的運送者形象倒是相當鮮明
雖然多嘴婆終究未能抵達目的地，但是鳥兒在故事中的運送者形象倒是相當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