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國民間「人變異類」的故事
第二節 人物傳說中的「人變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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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義上，整個神話可以被解釋為對死亡現象的堅定而頑強的否定。」22「精衛填 海」的故事，更加凸顯出原始人類對生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積極精神。
在神話中「人變異類」故事逐漸脫離了以神為中心的描述，強化了人類的價 值與力量。觀察自然萬物所常見的日月星辰，透過「人變異類」的想像與創造，
變形而再生被賦予了永恆性，人類超乎先前那受命於現實的脆弱生命，而是更堅 執和綿綿不絕的生，他的「生」已成為一個永不滅絕的意象。23在神話中的「人 變異類」故事，大多具有深刻的人物形象，以凸顯出人的性格與能力，此類故事 不但表達對大自然萬物的敬畏心理，更添增了人的情感。24
第二節 人物傳說中的「人變異類」
曾永義認為傳說的特徵有以下特點：(1)可信性：與歷史性和地方性有密切關 連，借助於歷史上時有的人物和事件，以及地方上實有的山川風物、名勝古蹟、
動植物特產來敘說；(2)傳奇性：合乎常情而悖乎常理的色彩；(3)典型性：形象 鮮明，栩栩如生，而且流傳千古。(4)地方性。25傳說所敘述的人與地方都含著濃 厚的地方性，且是在有限的地區，以描述人物為主的故事，大多具有傳奇性的情 節，或塑造成典型性的人物；描述風物為主的故事則具有解釋性作用，希望聽眾 們可以相信，形成歷史性質的故事。
人物傳說中的「人變異類」故事，筆者分成英雄傳說與歷史傳說兩部份：英 雄傳說是以才能出眾超群的人物為主角；而歷史傳說則將歷史故事附會了「變形」
的情節。
一、地方英雄人物
約瑟夫‧坎貝爾的名著《千面英雄》，提及英雄是從日常生活的世界出發，
冒種種危險，進入一個超自然的神奇領域，在那神奇的領域中，和各種難以置信 的、有威力的超自然體相遭遇，並且取得決定性的勝利，於是英雄完成那神秘性 的冒險，帶著能夠為他的同類造福的力量。26然而在「人變異類」的故事中，英 雄完成冒險後的歸來卻是以非人類的型態出現，而後結束故事。「人變異類」的 地方英雄人物故事中，依照英雄人物的特性與行為，分成「行醫治病」、「抵擋自 然災害」、「解決人為禍患」、「對抗幻想精怪」四項來敘述。
22(德)恩斯特‧卡西爾著，甘陽譯：《人論》(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5 年)，頁 107。
23樂蘅軍：〈中國原始變形神話試探（下）〉，《中外文學》2 卷 9 期(1974 年 2 月)，頁 24-40。
24陶陽、鍾秀在《中國創世神話》一書裡認為：「這些神話大多具有感人至深的人物形象，其倫 理色彩與美學價值已佔相當重要的地位。」參見陶陽、鍾秀：《中國創世神話》(上海：上海人民 出版社，1989 年)，頁 190。
25整理自曾永義：《俗文學概論》(臺北：三民書局股份有限公司，2003 年) ，頁 351-352。
26(美)約瑟夫‧坎貝爾著，張承謨譯：《千面英雄》(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0 年)，頁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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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醫治病
在科學與醫藥都不甚發達的年代，人民尊崇治病的醫者，對許多藥草的用 法，除了文字的紀錄，口耳之間的流傳方式屢見不鮮，至今還有許多民俗偏方或 藥材流傳。這些行醫治病的故事，醫者都以仁德的心感動了村民。遼寧地區的〈賽 音伊爾哈〉敘述小阿哥和伊爾哈到山上找藥材為村莊的人治病，小阿哥吃到毒草 死了，伊爾哈用自己的血救村人而死，被村民埋在小阿哥墳的旁邊，兩個墳變成 兩座石頭山。這裡的人給這山取名為「雙石嶺」，以紀念兩位治病英雄。
有些英雄在死後變成了植物，可讓村民熬成藥草治病，延續了他們的仁愛精 神。四川地區的〈黃蓮姐妹〉是說三姊妹欲成仙，到各地行醫和懲治壞人，但為 了救活峨眉山的小孩，錯過成仙機會，死後墳上長出小樹，能夠配藥治病：
在三姊妹的墳上，長出三棵一尺多高的小樹，那小樹枝葉繁茂，顏色墨綠，
味甘極苦。每逢有人生病，大家就去三姊妹墳上摘取些小樹的枝葉來配藥 治病。治一個，好一個。(15 集，頁 171)
遼寧地區的〈石花〉，敘述石花繼承父親醫生工作，到山上採藥材，有一天山嶺 突然變得乾燥，沒有藥材可採，村中的人病了沒藥吃。石花經由老人的提點，抓 住了惡龍，但也失去生命，化作小花開滿群山，鄉親拿回家熬湯治病，隨即藥到 病除。這兩個故事，仁德的醫者都是透過「變形」成藥材來幫助村民，一方面表 達在醫藥知識缺乏的年代，人民對藥材的珍視，另一方面也看出村民對醫者的感 恩與景仰。
身為英雄的醫者，不僅致力於村民的病況，也會為了治病展開冒險的旅程，
經過重重的關卡，英雄終於帶著「藥」回來；然而在「人變異類」的故事裡，英 雄的歸來雖然帶著造福人群的「藥」，卻也犧牲了自己「變形」成「藥」，透過「變 形」英雄才得以繼續發揮作用。河南地區的〈金銀花〉敘述一對夫妻金花和銀妹，
找仙翁幫忙拯救受瘟疫之害的村民，仙翁給他們兩個種子卻只能救自己的爹娘，
金花和銀妹想救全村的人，吞下了種子把自己變成花，聞到花香的村民，病都痊 癒了。河南地區的〈信楊毛尖〉，變形的過程較曲折複雜，故事是說春姑為了救 全村人的病，去找神農，神農把她變成一隻鳥，銜著種子回去，種子不小心掉在 村子旁的懸崖邊，春姑化成的鳥不斷銜土和澆水，疲累成一顆石頭，茶樹長大後，
雨滴滴在石頭上，石頭冒出牽牛花，花蕊變成鳥蛋，飛出一群小畫眉，銜著茶葉 去治病。此兩則故事整理如下表：
表 2-1 故事比較表
故事名稱 醫者 幫助者 治病之物 為傳播藥而變形 變形後成果 金銀花 金花、銀妹 仙翁 花 花 花香治病 信楊毛尖 春姑 神農 茶葉 鳥→石→花→鳥 茶葉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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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者英雄的冒險中，透過幫助者的幫助，以及自己的犧牲變形，才得以完成治病 這件事。醫者英雄在超自然領域中，得到了治病的力量，但這種力量卻是透過變 形來完成，縱使生命已逝去，精神卻流芳千古。
在「人變異類」的故事中，所描述的醫者，大多是透過「變形」來醫治受苦 的民眾，「變形」是精神象徵的轉換，甚至是不得不的選擇，變形後的藥材是實 質留下來仁德之心的化身，也代表了人民對藥材的飲水思源。
(二)抵擋自然災害
農耕與游獵的時代，人民無法掌握自然的瞬息變化，逐漸產生巫術與禁忌。
卡西爾認為：「它(巫術和禁忌)不能達到意欲的實際目的，也不能實現人的需求，
卻教會了人相信自己的力量，人類不必只是服從於自然的力量，而是能夠憑著精 神的能力調節和控制自然力。」27人不再受自然的控制，英雄就此產生，他們的 智慧與體力往往高於一般群眾，以抵擋強大的自然災害。而這些自然災害，在故 事中又以旱災出現次數最多。
英雄為了解決乾旱，決定去尋找水源或糧食，展開一場神奇的冒險。如福建 地區的〈水仙花的傳說〉，是說湖被大山蓋住而造成旱災，丈夫金盞與妻子百葉 一起去尋找湖水、一起鑿洞，後兩人為民犧牲而化為花。找到水源的瞬間，這對 英雄夫妻的身影在水泉中消失，再從水泉中變形為花，得到精神上的永生：
湧泉處升起水柱，頂端彩雲拖著他們。雲朵下兩朵花兒，一朵黃似金盞，
一朵似百葉叢開，他們知道金盞、百葉為大伙死了，這花兒是他們的化身。
(2 集，頁 142)
人民不捨英雄的死去，將英雄的靈魂附會在所見之物，讓心靈得到暫時的安慰。
雲南地區的〈鮮花節的傳說〉，敘述阿茸到山上鑿出水源，救了全村人，土司阿 賽以壞風水為由要抓阿茸，阿茸逃到洞裡，阿賽下令用火燒，阿茸困在洞內變成 了石像，因此每年鮮花節，大家都帶著鮮花去看她。水源影響了人民的生活與農 作，劉守華、陳建憲在《民間文學教程》指出：「這些故事都是農耕地區的生態 環境為背景，反映人類如何戰勝乾旱、尋找水源等生產或生活的內容，曲折的表 現了農耕民眾可求提高生產力，征服自然、改善生存境況的心路歷程。」28所以 英雄解決乾旱的情節，經常出現在民間故事中。
另外有一些故事，英雄為了解除旱災，自願變成龍來行雨，讓大地解渴，拯 救人民的農作。雲南地區的〈黑龍和黑水池〉，敘述小黑哥去找龍王解救旱災，
龍王聲稱無暇，要他協助管雨，小黑哥為救百姓答應變成龍，但卻因為想讓人民 有豐沛雨水，不照龍王規定行雨，最後被鎖在龍潭底下。四川地區的〈龍泉山〉，
敘述龍生得到龍王母親的龍水，噴一口可澆灌自己的果園，噴兩口就會變成蝦，
27(德)恩斯特‧卡西爾著、甘陽譯：《人論》(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5 年)，頁 119。
28劉守華、陳建憲：《民間文學教程》（武漢：華中師範大學出版社，2002 年），頁 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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噴三口變成癩蛤蟆，噴四口能叫旱年變豐年，但自己就看不到母親，最後他決定 救全村莊的人，對大地噴水，於是變成了一條青龍。吉林地區的〈金線泉〉有個 捕魚姑娘名叫金線，一年長白山大旱，金線請託飛龍幫助，飛龍說需要有助手，
金線吞下寶珠變成了龍，跟飛龍一起行雨。寧夏地區的〈金龍潭〉是說阿里幫鄉 人找水源，遇到修煉後的青龍，一起對抗造成旱災的火龍，後青龍需要幫助，阿 里吞了寶珠變成白龍，協助青龍一起行雲播雨。以上四則故事再以表格比較如下：
表 2-2 故事比較表
故事名稱 主角 對抗旱災的方式 變成龍的關鍵 變成龍後的結果 黑龍和黑水池 小黑哥 變龍幫助龍王行雨 喝龍潭水 被鎖在潭底 龍泉山 龍生 喝龍水對村莊噴水 違反禁忌 鑽進山洞 金線泉 金線 變龍幫助飛龍行雨 吞下寶珠 飛進泉裡 金龍潭 阿里 變龍幫助青龍行雨 吞下寶珠 隱遁空中
這四則故事中，英雄為了解救旱災，明知會變成龍卻毫無畏懼。在中國文化 中，人民對龍有特別的想像，龐進指出：「龍的原始形象主要是蛇、鱷魚、魚、
蜥蜴等動物，以及雲、雷電、虹霓、龍捲風等天文，這動物多為喜歡陰涼、潮濕，
蜥蜴等動物，以及雲、雷電、虹霓、龍捲風等天文，這動物多為喜歡陰涼、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