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國民間「人變異類」的故事
第四節 幻想故事中的「人變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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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變異類」故事中的風物傳說，描寫自然地形地物時，人的性格與此地形 地物的樣貌是互相對應的；描寫動植物的由來，會針對此物種的特徵詳加敘述，
強調出人「變形」為此物種的關係；敘述特產傳說時，清楚說明特產的由來與地 點，具有推廣地方文化的價值；敘述習俗文化時，此民族的生活文化活潑的展現 在故事中。筆者所搜尋「人變異類」故事，風物傳說的故事比例將近一半，顯示 當人們在解釋自然山川、動植物、地方特產時，時常與「人」相連結，藉由「變 形」的情節，表達人與自然萬物相依存的意念，以及與自然共存共榮的希冀。
第四節 幻想故事中的「人變異類」
陳慶浩、王秋桂在《中國民間故事全集》對民間故事的分類，其中有一項是
「幻想故事(童話)」。51幻想故事就是神奇故事，普羅普針對「神奇故事」進行一 連串的型態學研究，他簡要的指出：
從形態學的角度說，任何一個始於加害人行為(A)或缺失(a)、經過中間的 一些功能項之後終於婚禮(C*)或其他作為結局的功能項的過程，都可以稱 之為神奇故事。結尾的功能項有時是獲賞(Z)、獲得所尋之物或者就是消 除災難(л )、從追捕中獲救(Cп )等等。這樣的過程我們稱之為一個回合。
一個故事裡可以有幾個回合。52
在神奇故事中，「變形」的情節可能發生在故事的任何階段，主人公冒險的歷程 中遇到幻想的人事物，情節變化多端且出人意料。根據故事情節，筆者將神奇故 事類中的「人變異類」故事分為四項分述：神奇的人物、神奇的寶物、神奇的法 術、神奇的夫(妻)。
一、神奇的人物
普羅普認為神奇故事中的角色重複如同功能項的重複，因此角色有一定的規 則，他整理羅列出：「蛇妖──典型的加害者，老妖婆──典型的贈與者，伊萬
──典型的尋找者。」53故事中常出現一個典型的加害者，這一個加害者在這類 故事中擁有魔力或法術，讓主人翁遭受困境。雲南地區的〈金野貓〉，敘述帥罕 繼承了王位，妖魔叭團把帥罕變成一隻貓並統治了王國，帥罕經歷種種困難後變 回人形，打敗叭團而奪回王位。青海地區的〈送給巫婆的禮物〉，敘述巴圖再娶 的妻子是個巫婆，但巴圖殺了巫婆的情夫，於是巫婆把他變成一隻狗，巴圖經歷
51陳慶浩、王秋桂編：《中國民間故事全集》(臺北：遠流出版社，1989 年)，前言，頁 4。
52(俄)弗‧雅‧普羅普著，賈放譯：《故事形態學》(北京：中華書局，2006 年)，頁 87-88。
53(俄)弗‧雅‧普羅普著，賈放譯：《故事形態學》(北京：中華書局，2006 年)，頁 109-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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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難後找到女兒家，女兒幫忙找神醫讓他回復人形，經由青蛙的協助，不但娶到 美姑娘並獲得財寶，也讓巫婆變成毛驢。這兩個故事的加害者都具有神奇的法 力，讓主人翁「變形」成異類，主人翁用「異類」的外表經歷種種冒險，最後變 回人形打敗對手，而破解對手魔法的關鍵皆來自於主人翁的美善，兩則故事整理 如下表：
表 2-6 故事比較表
故事名稱 主角 神奇的對手 施法 消除魔法的原因
金野貓 帥罕 叭團(妖魔) 變為貓 愛情：找到願意嫁給貓的女子 送給巫婆
的禮物
巴圖 巴圖的妻子 (巫婆)
變為狗 在路途上幫助一隻青蛙，後得到青 蛙的種種協助
故事的一開始，主人翁就以變形後的身分出現，那變形後的外表就是對主人翁的 考驗，唯有堅持自己內心的善念與愛，才能突破對手的魔法而變回人形。
有的故事是利用配角的變形，使主人翁經歷困難與冒險，最後打敗神奇的對 手。黑龍江地區的〈威蘭德都和莫日根〉，是說姐姐結婚前夕被魔鬼殺了，魔鬼 佯裝姐姐的樣子，弟弟發現後將姊姊的手指掛在樹下，姊姊變成了一隻鳥對弟弟 訴苦，後來姊姊的未婚夫用計殺了魔鬼，與姊姊、弟弟過著幸福的生活。這則故 事的敵人並未使用魔法，卻是個可怕的吃人魔鬼，但姊姊的不屈精神讓她變成一 隻鳥，成為聯繫弟弟的線索，進而讓弟弟展開冒險歷程。
在神奇故事中，神奇的「對手」讓主人翁經歷種種困難，獲得脫離困境的能 力，不管是消除對手的法術或是救回親人的生命，透過神奇對手給予的磨練，凸 顯主人翁善良勇敢的性格，「變形」是對自己與他人的人性考驗，「變形」也是故 事情節轉折的關鍵點。
除了給予磨練的神奇對手以外，在神奇故事裡的「人變異類」故事也常有神 奇的幫手，他們使用魔法協助主人公解除危機、獲得幸福生活。如黑龍江地區的
〈變獸果〉，敘述高獵人和矮獵人打獵時誤食了變獸果，老人要將他們變成獸，
就問他們要變什麼，狡猾心機的高獵人猶豫不決，牛、馬、鹿反反覆覆，最後變 成四不像；善良的矮獵人說要變成雀，幫助挖參人挖參，於是老人敲一下矮獵人 的肚子，跑出了一隻小雀，要他帶著四不像和小雀到深山找寶。
寧夏地區的〈白兔姑娘〉，敘述艾莉莎因故被母親關起來，她只能對一隻黑 兔訴苦，黑兔給她白兔的皮，要她在院子裡鑽洞到後山，艾莉莎披上白兔皮後就 變成白兔，不停的鑽洞還挖到財寶，成功後通到一戶住著阿布多和她母親的人 家，最後與阿布多成親。這個故事的幫手是隻兔子，給了艾莉莎一張白兔的皮，
當主角披上後就完成了「變形」，拿掉以後就回復人形。普羅普認為這種披上獸 類皮囊的情節，是人類渴望得到動物力量的結果：
變為動物的主人公比獲得動物的主人公更古老，主人公及其相助者就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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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言是一個人，動物主人公更換成了「主人公+動物」。54
主人公獲得相助者的幫助，利用兔子的能力鑽洞到另一個山頭，變形成兔子的主 人公，直接而快速的獲得了該動物的能力。
具有法術的幫助者，無論是直接施法或贈與寶物，都以「變形」帶給主人翁 幸福的生活，這幾則故事中的「變形」，可說是對善良主人翁的賜福與回報。
二、神奇的寶物
在神奇故事中的「人變異類」故事，寶物給主人翁帶來財富或幸福，卻也引 來壞人的覬覦搶奪，在這場爭奪中都是由某一方「變形」而結束故事。寶物是從 遠古時代就產生的幻想，程薔認為：
寶物幻想孕育於人類文明形成的早期，那個邃遠蒙昧、無論生產力還是認 識能力都很低下的時代。但人類的幻想，正是在那個時代就已覺醒，就開 始表現出極大的生命力。我們的原始先民，已對某些自然物的性能有了初 步的認識，並在這認識的基礎上引出了最早的寶物幻想。55
趕山鞭這種寶物就是較早的寶物幻想。福建地區的〈羅永趕山〉，敘述羅永獲得 了趕山鞭，負責趕山救百姓於旱災、澇災，伯父想取得趕山鞭就派鬼兵去奪，鬼 兵用計騙到趕山鞭，羅永發現後回頭追鬼兵卻追不到，變成了一隻鳥。早期人民 無法自然萬物的力量，縱使愚公移山也是需要長時間的勞苦，因此想像出趕山鞭 這種寶物。
萬建中在探討禁忌主題時，對魔物類的故事進行分析，他認為：「魔物不能 在現實生活中永遠保持其靈性，被世人濫用，否則現實生活的正常秩序就會受到 威脅。因此，違禁是故事情節發展的必然趨勢，也符合生活本身的邏輯。」56在 神奇故事裡的「人變異類」故事，寶物往往不能永久使用或保存，主角為了不讓 搶奪者獲得寶物，反而讓自己陷入不可挽救的局面。貴州地區的〈寶珠龍〉，敘 述財主欲奪阿旺得到的寶珠，阿旺情急之下竟然吞了寶珠，這時阿旺突然口渴跑 到都柳江邊，就變成一條龍。湖北地區的〈望娘灘〉也是因對手奪寶而吞珠，最 後變成一條龍的故事，故事的結局生動的描述變龍的經過：
聶郎轉過頭來，只見他頭上長了雙角，嘴邊長滿了藍鬚，頸上紅鱗閃閃發 光。聶郎說：「媽媽，快快放手，我變成了蛟龍，要報這個仇！」……已 在江邊變成一條赤色的龍。(19 集，頁 38)
54(俄)弗‧雅‧普羅普著，賈放譯：《神奇故事的歷史淵源》(北京：中華書局，2006 年)，頁 209。
55程薔：《驪龍之珠的誘惑：民間敘事寶物主題探索》(北京：學苑出版社，2003 年)，頁 368。
56萬建中：《解讀禁忌――中國神話、傳說和故事中的禁忌主題》(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 年)，
頁 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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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故事都是主角都是吞下寶珠後，身體覺得口渴而寶到江邊，喝了水後才變成 龍，變成龍的主角身負著保護母親的責任。
有些神奇故事中的搶奪寶物者，不但沒有搶到寶物還受到懲罰。程薔指出：
「有一種情況是接著前面的無心得寶而來的，常常是無心得寶者的幸運勾起了另 一個人的貪慾，這位後來者便千方百計的設法去獲取寶物，甚至不惜做出背信棄 義或傷害他人，總之是有違公眾道德的事――其結果當然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弄不好還會受到某種懲罰。」57這些懲罰有的就是把人變成異類。福建地區的〈金 定鴨〉，是說亞蓮弄丟了鴨，因誠實而得到了一隻金鴨子，但是貪心的後母去搶 奪老公公的金鴨和金蛋，在回程途中後母背太重而跌入水中，意外吞進兩個元寶 後變成一隻母鴨，亞蓮把母鴨帶回家，胖母鴨每天生蛋，裡頭都有兩個蛋黃。這 個故事中的亞蓮無心得寶，卻引起後母的貪念，後母最後受到懲罰變成一隻天天 下蛋的母鴨，間接幫助了善良的亞蓮。湖北地區的〈後悔鳥〉故事情節較為複雜，
敘述胡四受贈高梁桿而生活富足，但他的妻子惡婆娘不滿足，要胡四去取金子，
胡四不同意，惡婆娘騙走高粱桿後竟將胡四趕走，並向贈高粱桿的仙女要求榮華 富貴的生活，仙女將惡婆娘的所有一切收回，惡婆娘餓得向老人要果子，吃了一 顆後悔果後就變成一隻鳥，不停地叫著：「後悔！後悔！」這則故事中刻意描述 了惡婆娘的貪得無厭，奪寶後仍不滿足，才讓她受到變成鳥的懲罰。
早期人民對寶物的幻想，來自於對抗自然萬物的力量，例如趕山鞭的故事。
早期人民對寶物的幻想，來自於對抗自然萬物的力量，例如趕山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