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國民間「人變異類」的故事
第三節 風物傳說中的「人變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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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三幫她求饒，楊貴妃不忍唐玄宗為難，以死謝恩。老百姓把她的屍體掩埋好，
後來墳墓上長出一棵牡丹。這則故事最特別的就是楊貴妃化為牡丹的情節：
在楊貴妃的墳上長出一棵牡丹。有人說貴妃感到老百姓對自己太寬厚，心 中有愧，所以老是低著頭。也有人說，楊貴妃生前愛喝酒，這是她喝酒以 後的醉態，所以把這種牡丹叫做「醉楊妃」。(24 集，頁 133)
牡丹花是中國富貴的象徵，是傳統社會中尊貴的花種，而楊貴妃這樣一個集三千 寵愛在一身的女子，墳墓上長出牡丹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講述者在傳述故事 時，基於同情的心理，添加了化為牡丹的情節，透過楊貴妃的羞愧之心，企圖消 弭紅顏禍水的罪過；花朵的華麗也象徵著她美麗姿態的精神延續，醉酒的貴妃如 花一般迷人。
歷史故事是符合實際的情節，在嚴子陵的傳說中，添加了「變形」的幻想，
是要從反面人物的懲罰中，襯托出嚴子陵的高潔；在楊貴妃的故事裡，死後變形 為牡丹，使楊貴妃的身世更加風采。
人物傳說的「人變異類」故事，英雄故事敘說英雄經歷冒險後，取得某種能 力或寶物為民造福，「變形」往往是把能力或寶物賜福給人民的關鍵，也是「人 變異類」故事中必要的情節，讓人類可以超越死亡的限制，超越自然的神祕力量，
超越強大的社會權勢，成為人人敬仰的英雄人物。而歷史故事裡，「人變異類」
的情節作用，黃禹類似丑角的情節與楊貴妃的遺風軼事，較傾向於增加娛樂、趣 味的價值。
第三節 風物傳說中的「人變異類」
「風物傳說」就是解釋當地事物的民間故事，故事學者湯普森也將此類稱為
「起源論」故事、「原因」故事。這種地方傳奇經常是在解釋某個山丘和懸崖之 所以存在，或者講述某一條河為何在山間蜿蜒流瀉，還有解釋動物、植物、星辰、
人類及其習俗的起源和特徵。38鍾宗憲將這一類型的故事稱為「推原故事」，說明
「推原」的思維方向都在尋求對於現實事物的詮釋，而詮釋的動機，大多具有社 會內部凝聚與教育意義。39因此這類故事是普遍存在於民間且廣為流傳的。李福 清認為「風物傳說」描寫的人與地方都含著濃厚的地方性，特別是地名、名勝傳
38(美)斯蒂‧湯普森著，鄭海等譯：《世界民間故事分類學》(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1 年)，
頁 9-10。
39鍾宗憲：〈推原的思維與話語：台灣原住民神話傳說的多元現象探析〉，《民間文學與民間文化 采風》，（臺北：里仁出版社，2006 年），頁 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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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俄)李福清(B.Riftin)：《神話與鬼話――台灣原住民神話故事比較研究》(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 版社，2001 年)，頁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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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七個故事說明了當地的山川名稱由來，如小姑山、西郎山、老鐵山、老虎尾山、
阿爾山、姑娘河等，加入了生動的故事情節，把山與河神靈化了，特別的是，故 事裡會對這些山川河流的所在地做清楚的說明，以增加講述時的可信度。
有更多的故事敘述自然景物的特徵，連結了故事主角的個性或特徵。廣西地 區的〈金妹〉，敘述看墳的差役夏祚，買金妹當做奴隸，極力虐待她又打算把她 賣給妓院，最後石人石獸幫助金妹脫逃，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故事結尾敘述：
夏祚就挨氣死了，現在調臉山就是當日的夏祚，看那猥瑣的樣子，就可想 見他的為人了。……現在的金妹山就是往時的金妹，她亭亭玉立在田野中 間，看到那個健美的樣子，也可以想見金妹的為人了。(4 集，頁 51) 故事裡的調臉山與壞人夏祚相對應，金妹山與金妹相呼應，山的狀態與角色有極 大的關係。雲南地區的〈玉龍雪山的傳說〉，故事中提到哈巴的頭被砍落在江裡，
這就是哈巴雪山禿頂的由來；玉龍獨自站立在群山中等待心儀的姑娘，頭髮也變 白了，這就是玉龍雪山一年四季白雪圍繞的由來。當地的居民面對白雪與禿頂所 想像的故事，讓山川具有情感性、增加親切感。同樣是雲南地區的〈怒江為什麼 嘩啦嘩啦響〉，介紹了三姐妹所變成的江河，大姐叫金沙江，二姐叫瀾滄江，而 那三妹急急忙忙的追趕大姊、二姐，所以不斷奔騰、湍急，人們稱她為怒江。三 條當地重要的河流是三姐妹所變，且各具特色。雲南地區的〈妹妹溫泉的傳說〉，
兩姊妹因故變形成山以後，山上有了溫泉，人們說：「這是尖山和團山兩姐妹胸 腔裡流出來的熱血。(11 集，頁 110)」溫泉的溫暖與姊妹的溫情相對應。
湖南地區的〈桃花與牛仔〉，提到貪戀美色的水生，因妻子桃花不再美麗而 拋棄她，結果落得乞丐的下場，死後變成了一座山，由於他死的時候滿頭癩子、
沒有頭髮，所以變成的山野醜陋不堪，人們便稱它癩子山。性格偏頗的人，死後 順理成章變成面貌醜陋的山，作為此一角色的懲罰，也用以警惕世人。除了惡有 惡報的變形呈現，善惡相對的變形情節，也存在於自然景物中，安徽地區的〈寶 中之寶〉，敘述勤子因勤勞生活富足，懶子因懶惰敗盡家產卻嫉妒勤子，問勤子 為何有錢，勤子告訴他因為它有寶中之寶。懶子去跟縣官告狀，要勤子交出寶中 之寶，一番爭論之後，勤子說出寶中之寶即是雙手。縣官羞愧而處罰懶子，也把 勤子趕出去。懶子到處討食，死後墳頭變成小山包；勤子的墳變成氣勢雄偉的大 山。這則故事的結尾，還附會了屈原的情節：「屈原經過此處，將勤山取名升雲 峰，懶山取名翠微峰。(21 集，頁 81)」一個是縮頭縮腦的小山包，一個是氣勢雄 偉的大山，變形的種類取決於為人處世的不同，「變形」情節是故事角色一生人 格風範的縮影。
有些風物傳說的地形地物，與歷史人物有關，這些故事以有名的歷史人物為 中心，開展出一連串的情節，讓當地的人民對此人物有更多想像。廣西地區的〈鹿 寨香橋酒〉，是說魯班造橋，臨走前在石縫中丟了兩顆桃子的核桃，核桃長出兩 棵桃樹，桃子香氣四溢，連底下的泉水都是香甜的，因此沒有人要買酒喝。酒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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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要砍掉桃樹，但手一碰到桃樹就變成了石頭。貴州地區的〈張三豐故事――
鎮遠祝聖橋〉也是有關造橋的故事。敘述當地居民修橋時遇到困難，張三豐幫助 而完成。橋完成後貪官欲踩橋，張三豐用法術把他變成石頭。這故事的結尾是典 型的壞人受懲的情節：
這時張三豐施展法力，說聲：「定！」知府老爺就再也不會動了，慢慢變 年長日久，有大截身子已經陷入泥土中了，由於日曬雨淋，只剩下光頭腦 在祝聖橋西頭的岩坡上。(12 集，頁 34)
這一類型的造橋故事，不管是魯班或者是張三豐，都是屬於「箭垛式人物」，許 多有關造橋、製作各種工具的情節，都加在特定人物身上，遍布各地的民間傳說。
有關帝王的民間事蹟，在歷史中鮮少紀錄，但民間故事卻把這些帝王的活 動，描述得活潑生動，也加進了講述者對此帝王的各種觀感。山東地區的〈秦橋〉， 敘述秦始皇帶著皇妃去建造橋，打算獨自去瀛洲仙島。秦始皇告訴皇妃聽到鑼聲 才可去送飯，某天飛蟲擾亂而鑼聲大作，皇妃以為是秦始皇敲鑼而去送飯，卻看 到海裡有一隻豬在拱石，秦始皇發現皇妃接近，怕她洩漏秘密便把她殺了，她的 屍體變成一塊塊的海石。41山西地區的〈歷山百景――媳婦崖〉，是說傳說舜到 湘江治水，因山洪爆發不幸身亡，阿珠拋下新婚丈夫，日夜兼程，給歷山的娥皇 女英報信。來到歷山時已氣息奄奄，報告完後就停止呼吸化為石頭，叫做媳婦崖。
秦始皇的故事，凸顯出他的暴行與豬的真實型態；舜卻是凸顯出他治水的決心與 仁愛，才得以讓阿珠為報信而犧牲自己。
另外，還有一些自然景物，帶著些許的民族精神或宗教信仰。雲南地區的〈鳥 類泉〉，敘述兩姊妹聰明能幹，被賣給外族部落王子，兩人在途中水土不服、思 念過度而死。兩姊妹靈魂變鳥回到故鄉，吸草上的露珠成泉水，滋潤故鄉的土地。
故事中還提到阿佤人說：「只有心地善良、熱戀家園的人，死後才變成各種美麗 的鳥，飛回故鄉。」葉茸、安並死後就變成這兩隻大鳥飛回家園。人死後變成大 鳥，是阿佤人對於死後靈魂居所的想像與信仰。而廣西地區的〈木棉、榕樹和楓 樹〉，表達了壯族對各種樹的信仰，敘述戰士在戰鬥時都手執火把，一直到戰死 還站著，死後就變成木棉樹。故事裡表達了對木棉、榕樹、楓樹的自然崇拜。卡 西爾指出：「先民相信有一種基本的不可磨滅的生命一體化(solidarity of life)，溝 通了多種多樣形形色色的個別生命形式。他們並不認為自己處在自然等級中一個 獨一無二的特權地位上，所有生命形式都有親族關係，似乎是神話思維的一個普 遍預設。」42此兩則故事裡提到不管是死後靈魂變成木棉樹，或是死後回到故鄉 變成鳥，動物、植物、人之間沒有絕對的界線，所以一切的生命都相互連結。
在描寫自然景物的「人變異類」風物傳說中，故事情節大致上是某人因故變
41山海經中也有類似的情節，塗山氏見其丈夫禹化為熊形，慚愧而去。見袁珂校注：《山海經校 注》卷五(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年)，頁 147。
42(德)恩斯特‧卡西爾著，甘陽譯：《人論》(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5 年)，頁 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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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成了某山、某河，因此我們眼前所見的景物，就是當時的某人所變的，用以紀念、
警惕、懷念等。而這些景物往往與變形的角色特性有關，善良正直的人，變成美 麗的景物；邪曲作惡的人，則變成醜陋不堪的景物。歷史人物也附會在這些自然 景物中，在箭垛式人物的故事裡，描述了人物所遺留下來的景物或物品，增加了 人物的傳奇性特質，另外遠古人民的自然崇拜，認為人死後變為萬物，作為靈魂
警惕、懷念等。而這些景物往往與變形的角色特性有關，善良正直的人，變成美 麗的景物；邪曲作惡的人，則變成醜陋不堪的景物。歷史人物也附會在這些自然 景物中，在箭垛式人物的故事裡，描述了人物所遺留下來的景物或物品，增加了 人物的傳奇性特質，另外遠古人民的自然崇拜，認為人死後變為萬物，作為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