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中國民間「人變異類」故事的敘事分析
第一節 故事角色的類型與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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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中國民間「人變異類」故事的敘事分析
在眾多的中國民間「人變異類」故事中，有許多相同的角色描摹與敘事方式。
以故事的角色來說，人物的描述影響著故事的發展，進而影響「變形」的結果，
甚至名字與「變形」也經常有對等的關係。就情節模式來說，主人翁在遭遇困難 時，選擇「變形」以獲得解脫，這些困難可分為「欺壓陷害」、「破壞姻緣」、「搶 奪寶物」，與主人翁「變形」的原因和結果有高度的關係。而「變形」的過程與 環境，可分成「變形原因」、「變形種類」、「變形環境」來討論，藉以了解「變形」
在民間故事的價值與意義。本章分為三節，第一節為「故事角色的類型與功能」，
第二節為「故事的情節模式」，第三節為「變形的過程與環境」，希望以「角色」、
「情節」、「環境」來分析「人變異類」故事的特色。
第一節 故事角色的類型與功能
故事不可或缺的是角色與情節，角色的功能讓情節得以發展。普羅普認為：
「角色的功能充當了故事的穩定不變因素，他們不依賴於由誰來完成及怎樣完 成，他們構成了故事的基本組成成分。」1在許多「人變異類」故事中的角色是 反覆出現，顯示出這些角色在故事中的地位。普羅普對角色與故事的關係有獨到 的見解：
在選擇角色名稱以及標誌物上講故事者是完全自由的。從理論上來說此處 的自由是最充分的。樹可以指路，仙鶴可以贈馬，鑿子可以偷看等等。這 種自由──是故事專有的特性。不過必須說明的是，民眾在這裡並未濫用 這種自由，人物的重複正如功能項的重複。就像已經指出的那樣，在這裡 形成了一定之規(蛇妖──典型的加害者，老妖婆──典型的贈與者，伊 萬──典型的尋找者，諸如此類)。2
在故事中的角色有「一定之規」，這種角色的獨特個性也影響了故事的發展，進 而影響「變形」情節。本節透過角色類型的整理分析，以凸顯角色在故事中的意 義，從功能的角度表現角色在故事中的價值。
一、角色類型
在「人變異類」故事中有許多明顯的角色，筆者依角色在故事中的主從強弱
1(俄)弗‧雅‧普羅普著，賈放譯：《故事形態學》(北京：中華書局，2006 年)，頁 18。
2(俄)弗‧雅‧普羅普著，賈放譯：《故事形態學》(北京：中華書局，2006 年)，頁 109-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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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成「主要角色」與「次要角色」。3主要角色以「英勇的大人物」、「受苦的小人 物」、「負面性格的人」三部分來討論；次要角色則分為「強勢的社會惡霸」、「作 亂的幻想精怪」、「壞心的家庭成員」、「好心的幫助者」來敘述。
(一)主要角色 1、英勇的大人物
英勇的大人物可以拯救整個村莊、整個世界，也可以縮小到解救家庭中的成 員。坎貝爾指出：
童話中的英雄所取得的是家庭範圍的微觀的勝利，而神話中的英雄所取得 的則是世界範圍的、歷史性的宏觀勝利。前者──原是最幼小的或讓人看 不起的孩子，變成了具有非凡力量的強者──戰勝了他個人的壓迫者，而 後者則從他的冒險中，帶回使他整個社會獲得新生的良方。4
這些故事中的英雄，不管是取得家庭的勝利或者造福社會，因為「變形」而強化 了角色的個性與成就。為了廣大的人民而「變形」，犧牲自己的生命，這些英雄 變形後成為不朽之身，成為眾人崇拜的對象。
各地「人變異類」故事中的英雄，為造福人群而變形犧牲的情節，今整理如 下：
表 3-1 故事比較表
地區 故事名稱 英雄人物 性別 事蹟 變形物 貴州 當萬和蓉蓮 當萬、蓉蓮 男、女 讓人間重現光明 日、月 四川 白楊樹 楊雀 男 開發土地 花山雀 雲南 黑龍和黑水池 小黑哥 男 解救旱災 龍 四川 龍泉山 龍生 男 解救旱災 青龍
吉林 金線泉 金線 女 解救旱災 龍
寧夏 青龍潭 阿里 男 解救旱災 青龍 湖北 九龍奔江 九兄弟 男 解救旱災 龍 遼寧 牡丹江的傳說 穆丹 男 解救旱災 石頭 臺灣 椰子的傳說 椰子 女 解救旱災 椰子 湖南 瀑布的女兒 獵人、女兒 男、女 解救旱災 樹、龜 廣西 銅鼓的傳說 阿冉 男 保護水源 銅鼓石 貴州 銀子洞的傳說 阿線 女 解救水患 石頭 安徽 淮河水的故事 水蓮 女 讓淮河水變甜 黃龍
3普羅普指出：「功能指的是從其對於行動過程意義角度定義的角色行為。」語出(俄)弗‧雅‧普 羅普著，賈放譯：《故事形態學》(北京：中華書局，2006 年)，頁 18。
4(美)約瑟夫‧坎貝爾著、張承謨譯：《千面英雄》(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0 年)，頁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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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區 故事名稱 英雄人物 性別 事蹟 變形物
河南 信楊毛尖 春姑 女 治病 畫眉鳥
寧夏 納西尕兒 納西尕兒 男 通知大家避免災禍 石頭 蒙古 獵人海力布 海力布 男 通知大家避免災禍 石頭 由上表可知人們所遇到的困難最多的是旱災，其他圍繞著水源的問題如：保護水 源、除水患、讓河水變甜，顯示「水」在農業為主的村里中占了很重要的地位，
只要有人可以解決「水」的問題，那一個人就是英雄，並被歌頌為自願犧牲的偉 大人物，而英雄「變形」為物才能生生世世永遠保護著人民。
如湖南地區的〈瀑布的女兒〉，敘述瀑布餵養了一年小女嬰，女嬰回到媽媽 身邊，已是十八歲的姑娘，山神欲娶瀑布姑娘被拒絕就將她抓走，青年獵人殺死 山神解救了瀑布姑娘，山神變成一座山。兩人成親後山神心有不甘，就斷了村莊 小河的水，夫妻吃了獅子膽和瀑布的奶後力氣變大，一個拉一個推，讓小河的水 流出來，但卻無法放手，日子一久就「變形」為物：
青年獵人身邊有一條小溪，溪水把山上的松果留下來。他餓了就伸一隻手 在溪裡撈松果吃。日子久了，青年獵人變成一株大松樹。瀑布女兒伏在河 邊用頭頂住神山。河邊有烏龜下蛋，她餓了就撈烏龜蛋吃。日子久了，瀑 布女兒變成了一個大石龜。(18 集，頁 329)
為了讓河水源源不絕，「變形」為松樹與大石龜，永恆的存在與保護人民，這些 英雄的變形成了勇敢、堅強的象徵，也是人民的心靈寄託。坎貝爾曾提及英雄對 於人民的象徵意涵，指出：「這些故事假裝是在描寫傳說中英雄的生平、自然神 的力量、死者的鬼魂和群體的圖騰祖先――來象徵的表現無意識的欲望、恐懼和 緊張，而這些無意識的情緒正式構成人類有意識行為模式的基礎。」5為民眾避 禍的英雄就是因人民這種無意識的恐懼，在民間故事中透過「變形」形塑出來的。
另外，從表格中可發現女性成為英雄的故事有七篇之多，民間故事裡的「女 英雄」雖然不比男性身分的英雄多，但對於女性幫助人民那種勇敢性格的刻畫，
有別於一般文人敘事作品底下，只為情愛嬌柔或堅貞的女子，而是具有同理心、
正義的積極性格。
有些造福人群的英雄，在死後受到了民眾的感念，因此附會於許多動植物，，
這些動植物就成為了英雄的化身，供民眾懷念、感恩，甚至成為神祈供人膜拜。
這些故事如下表：
5(美)約瑟夫‧坎貝爾著、張承謨譯：《千面英雄》(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0 年)，頁 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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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3-2 故事比較表
地區 故事名稱 英雄人物 英雄事蹟 變形物 變形物的 功用 臺灣 布達那雅 布達那雅 守護家園 彩虹 部落的吉
祥物 雲南 鮮花節的傳說 阿茸 尋找水源 石像 祭拜 廣東 鳥的天堂──新
會榕島的傳說
阿容 開挖河道 榕樹 祭拜 四川 黃蓮姐妹 金蓮、花蓮、紅蓮 行醫救人 黃蓮 入藥 廣西 石良 石良 殺死毒蟒 青藤 入藥 遼寧 石花 石花 殺死惡龍 石花 入藥 英雄死後仍然用另一種方式存在著，變形為彩虹，成為部落的精神信仰；變形為 藥材，讓人入藥治病；變形為樹或者石像，供人紀念、膜拜，如雲南地區的〈鮮 花節的傳說〉，故事中提到怒族在三月時候，會帶著鮮花到洞裡去看她，久之成 為盛大的慶典活動――鮮花節。坎貝爾認為人民對死後的英雄仍抱持著積極的態 度：
英雄在他的一生中代表著雙重觀點，他死後仍然是個綜合形象：就像查理 曼大帝，他只是睡著了，就決定命運的時刻他會醒來，或者他正在用另一 種形象生活在我們中間。6
英雄的精神是永垂不朽的，因此儘管肉體的生命死去，人民把英雄想像成另一種 形象，這種形象在民間故事裡就用「變形」來完成。這些英雄之所以令人崇拜，
不只是因為他們生平的英雄事蹟，在人民心中更是紀念那段艱苦的歲月，透過民 間文學的流傳，藉著膜拜英雄得到了精神上的凝聚。
有些人物之所以成為英雄，是因為對抗強權的壓迫者，可能是自己變形來對 抗壞人，也可能是讓壞人得到懲罰，這種懲罰如果用「變形」來完成，有時候會 比死亡還大快人心，例如吉林地區的〈札爾蘭尼〉，作惡的皇上變成禿尾巴蒼鷹，
這種鳥類面貌極為醜陋、令人厭惡的。另外吉林地區的〈刺官棒〉，雙全變成刺 人的人參讓狗官傷重而死；蒙古地區的〈阿爾山的故事〉，敖特根與流浪兒變成 大山壓死王爺，都是英雄懲治惡人的故事。
在家庭裡取得勝利也能成為非凡力量的強者。福建地區的〈金定鴨〉，亞蓮 因為誠實與善良，不但獲得寶物，還讓壞心的後母變成下蛋的母鴨；新疆地區的
〈孤女與黑牛的故事〉，孤女雖然被繼母害死，卻變形為鳥和彩珠，最後變回人 形爭取自己美好的生活。由以上「英勇的大人物」分析「人變異類」故事，筆者 將故事分類如下表：
6(美)約瑟夫‧坎貝爾著、張承謨譯：《千面英雄》(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0 年)，頁 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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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3-1「英勇大人物」描述分析圖
在「人變異類」故事中所描寫的英雄人物，以社會層面來說，英雄為了造福人群 而變形，變形事件彰顯了他的英勇事蹟，或者英雄死後變形為不朽的物體，是因 為人民感念而幻想英雄變形，讓英雄的精神不因形體的消失而逝去；另一種是讓 壞人受到變形的懲罰，主人翁成為眾人擁戴的英雄。以家庭層面而言，英雄逃脫 了家庭的壓制，變形而得到美好生活，或者一樣是讓壞人變形而得到應有的懲
在「人變異類」故事中所描寫的英雄人物，以社會層面來說，英雄為了造福人群 而變形，變形事件彰顯了他的英勇事蹟，或者英雄死後變形為不朽的物體，是因 為人民感念而幻想英雄變形，讓英雄的精神不因形體的消失而逝去；另一種是讓 壞人受到變形的懲罰，主人翁成為眾人擁戴的英雄。以家庭層面而言，英雄逃脫 了家庭的壓制，變形而得到美好生活，或者一樣是讓壞人變形而得到應有的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