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情節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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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形的情節是與人物的個性是相輔相成的。佛斯特在《小說面面觀》曾用反面的 例子來說明角色與情節的關係：

有時情節取勝得太完全，致使人物發展處處受到壓抑，不然就是在巨大的 命運軌跡下人物變得渺小卑微，使我們懷疑他的真實性。¹⁵

在「人變異類」的故事中，人物與變形的情節並非互相壓抑，而是相輔相成，英 雄變形為山、日月，展現其恢弘的氣度；有情人變成一對鴛鴦、一對蝴蝶，永遠 不離不棄；作惡多端的人物變成豬、狗，以人們鄙夷的動物來給予懲罰，表達惡 人的真實內心面貌。因此在這些故事中人物與變形的情節是互相配合的，且把人 物的性格表達得更加生動。

第二節 故事的情節模式

「人變異類」故事大部分的「變形」都放置在故事的結尾，經由前面的故事 鋪陳，讓故事的情節達到最高潮後又戛然停止，造成更多的餘韻與想像。而前面 的情節鋪陳必須有「理」，聽眾才不會因「超現實」的變形情節而困惑不已，所 以男女主角在故事中往往具備不凡的命運，不管是環境或自身的苦難，造就了主 人翁的冒險歷程，經歷欺壓陷害、破壞姻緣、搶奪寶物等衝突，情節堆疊到最高 點時，用「變形」的結局來收尾，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了。¹⁶

一、不凡的命運

「人變異類」故事中的主人翁，最常出現的是英勇的大人物與悲苦的小人 物，以下分述兩者「不凡命運」的差異：

(一)英勇的大人物

「人變異類」故事裡的英雄，有的在家庭中受苦，有的則是生活在苦難的大 環境中，這樣的環境來自於大自然的強大力量，如廣東地區的〈鳥的天堂──新 會榕島的傳說〉：

五百多年前，相傳是明代景泰年間，天阿公瞎了眼，立春以來，百日無雨，

赤地炎炎，田土龜裂，無法下種，農民心如火煎。(3 集，頁 66)

旱災的描述時常出現在「人變異類」故事中，英雄人物為了解決旱災，對抗阻擋

15(英)佛斯特著，李文彬譯：《小說面面觀》(臺北：志文出版社，1973 年)，頁 122。

16筆者所定的「人變異類」故事情節模式，參考自約瑟夫‧坎貝爾《千面英雄》(上海：上海文藝 出版社，2000 年)中所提英雄的冒險歷程：啟程、啟蒙、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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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源的精怪，或積極找尋水源，由於苦難的環境，讓主人翁有了冒險的機會，如 雲南地區的〈黑龍和黑水池〉：

村莊裡頭有個叫小黑哥的小伙子，他一氣，就作了一首打油詩罵龍王：「挨 刀死龍王，遍地鬧荒災，老子遇到你，把你鳞揭光。」聽他這樣說，鄉親 們都嚇壞了，都勸他莫罵。小黑哥是個吞虎心咽豹膽的硬漢，跺跺腳說：

「就要罵！就要罵！他乾我們一方百姓，我要罵他祖宗八代！」罵完，小 黑哥對鄉親說：「大爹大媽！我要走了！」鄉親們問：「去哪點？」小黑哥 說：「哪點有水去哪點，我要找水救大家。」說完就朝武老山走去。(7 集，

頁 83)

小黑哥的勇敢與關懷人民的性格，在苦難的乾旱環境中表現出來，為了解決旱 災，最後變形為龍來行雨，可見環境造就了時代的英雄，讓後代居民崇敬且立廟 祭拜。除了大自然的力量使人民陷入困苦，強權者的壓迫也讓人民存活在驚恐的 生活中，如廣東地區的〈鮫人淚〉：

「無良心」(按：太監)不准漁民出海，自己卻特製了十艘巨型官船，整天 在海上遊來蕩去。他把漁民當中年輕力壯的，全部扣押起來，組成採珠隊，

成官船出海去採珍珠。……「無良心」怕漁民逃跑，便在他們的額上烙一 個印子，標明他是採珠奴，要是逃走給抓回來了，不是打死，就是用麻繩 緊縛手腳，拋落大海去餵鯊魚、海怪。(3 集，頁 277)

擁有權利的太監卻無惡不做，為了自己的利益強迫人民進行危險的採珠工作，並 視民如草芥，故事裡的險惡的環境中必有傑出的英雄出來拯救村民，這個英雄雖 然打敗了太監，自己也失去了生命，化成海中生物與民長存。

(二)悲苦的小人物

悲苦的小人物受盡他人的折磨，但生長環境的苦難並不讓他自暴自棄，反而 使他更加堅強勇敢、積極向上，並給予身旁的人事物關懷，這些人是越挫越勇的 仁者，是不屈不饒的奮鬥家。如雲南地區的〈白塔與丹桂的故事〉，敘述三郎生 長環境並不好，卻造就了他的優良性格，成為對抗惡龍的勇士：

三郎從小死去父親，只有老母和他相依為命，生活的重擔全由他挑起。七 八歲三郎會割草，十來歲三郎會犁田，不到十五歲，農家活他樣樣都會了。

三郎心腸好，村里人都喜歡他，哪家有困難，三郎總是主動幫忙。(7 集，

頁 331)

童養媳在中國古代的民間傳統中是常見的習俗，而這些女性在夫家卻受盡心理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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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理的折磨，如廣東地區的〈杜鵑姑娘〉：

山裡有個名叫杜鵑的女孩子，家中很窮，日間沒顆餵雞米，夜間沒粒老鼠 糧。她十來歲就死了父母，財主便把她拖回家裡去做童養媳，抵償債務。

童養媳實際上是財主家的牛馬，丈夫才幾周歲，什麼也不懂，連吃飯也要 他餵。……杜鵑實際上成了服侍地主少爺的婢女，吃苦受罪，整天勞累。

婆婆凶惡不消說，有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小姑，更是刁鑽狠毒，專在雞蛋 裡挑骨頭，常常教唆母親打罵杜鵑。(3 集，頁 329)

這樣苦難的出身又經歷許多虐待後，杜鵑姑娘的苦難化作一隻鳥不斷悲鳴，不凡 的家庭命運造就了杜鵑姑娘「變形」的力量。另外，婆媳之間的緊張關係也是民 間生活週遭常見的事，尤其是婆婆虐待媳婦的情節是屢見不鮮的，如廣東地區的

〈望夫歸〉：

丈夫走後，家婆更加潑辣勢凶啦，對媳婦是挑東挑西的，「行路找腳印」，

今天說她煮飯太少，明天又說她煲粥太稀，有時說她拖累了丈夫，有時又 說她虐待家婆，真是千不依，百不順，有開口，沒閉口。有一年大饑荒，

竹樹結米，糧食沒有了，媳婦辛辛苦苦去山坑挖得幾塊黃狗頭，好心好意 讓給家婆吃，自己卻飲開水抵餓。豈料好心不得好報，家婆竟舉棍喊打喊 殺，說媳婦想餓死家婆找野男人。(3 集，頁 24)

乖順的媳婦卻無法討好婆婆，反而得遷怒與責罵，不凡的家庭背景牽動著不凡的 命運，逐漸走向不凡的結局，即使主人翁只是生活在我們週遭的平凡人，媳婦最 後變為望夫石，是累積了無盡的悲憤而成。

「人變異類」故事的情節開端，常常是主人翁不凡的命運，這些命運不管是 家庭成員的自私虐待、大自然的無情考驗，或者是強權者的壓迫剝削，主人翁都 能抵擋這些苦難，從這些苦難中吸取養分，化作自己美好性格一部份，進入下一 個故事情節，展開前所未有的精采冒險。

二、現實的考驗

主人翁堅守自己的信念，帶著信心與勇氣踏上冒險旅程；或者在兩情相悅之 時，遇到強權者破壞姻緣、搶奪美妻的惡行；或者在平淡生活中巧遇受贈禮物者，

得到非凡的力量或財寶。這些事件對一般人來說是超越現實生活的，衝突一觸即 發且不得不去對抗。「考驗」就是捫心自問後的決定，也是迫在眉睫要解決的事。

(一)欺壓與陷害

作惡的強權者欺壓百姓是主人翁生活的故事背景，介紹完主人翁的身世與苦 難環境後，強權者開始欺負善良而無所爭的主人翁，如雲南地區的〈鳥淚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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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茸和安並聰明能幹，傳到一個勢力強大的外族部落王子的耳朵裡，他給 班洪王送來了金銀珠寶、豬羊牛馬，要葉茸、安並當家奴。班洪王見到這 麼多禮物看了眼花，就把姐妹賣給外族部落王子。(7 集，頁 482)

班洪王為了自己的金錢利益，犧牲了聰明能幹的兩姊妹，她們最後病死異地，卻 因為思念變形為鳥，回到故鄉造福群眾，強權者縱使能夠操控生死，卻無法壓制 他們堅決而熾熱的心。而吉林地區的〈刺官棒〉，主人翁卻主動解決強權者所出 的難題：

這狗官年年逼老白姓上長白山去挖苗寶參，挖不到就在白露那天砍 頭。……為了這苗寶參，鎮邊官不知逼死多少窮人，方圓幾十里的老百姓，

個個提心吊膽，連莊稼都沒有人蒔弄了。……雙全是個熱心腸人，窮哥們 有個為難遭災的，他都幫助，要把他心挖出來也行。他看到這種景象就想：

要砍要殺，就讓我一個人去吧。省得鄉親們全都拋家捨棄的，妻離子散的。

就是對鎮邊官說：他願意一個人進長白山，管保找到寶參。(33 集，頁 416) 雙全無畏強權自告奮勇，主動踏上冒險之路，也埋下了日後自己「變形」為寶參 的伏筆。欺壓者無法完全抵制英雄出頭，反而形塑了英雄的形象，兩者的對抗衝 突使故事的張力達到最高點。

除了強權者的欺壓，家庭成員也會欺負甚至陷害主人翁，蛇郎故事就是經典 的例子：

在七姐的六位姐姐當中，以第四姐最醜陋、最嫉妒的，她聽著七姐所述的 景況，和見她所穿的美麗衣服，遂不禁羨慕之餘，而生起毒辣的陰謀了。

「妹妹！你帶著首飾，和穿著美麗的衣服，所以比我漂亮多，如果大家交 換裝扮著，同到井邊照水，試看誰個好看？」四姐忽然向七姐這樣說道。

七姐聽了，果然毫不遲疑的、很誠實的，把自己的首飾、衣服通統統除掉 下來，讓給四姐穿戴，並跟隨她到井邊。不料七姐正伸首於井照影之際，

四姐在後乘其不意，竟用力的將七姐推落下井，而下以大石壓死了。(3 集，頁 301)

姐妹之間不加設防的感情，讓壞心的手足有機可趁，不但害死了親人還佯裝對 方，企圖坐擁一切利益，姐姐陷害的行為間接導致妹妹的變形，含著冤屈進行復 仇計畫。主人翁受到社會惡霸或壞心家庭成員的欺壓與陷害，強化了善與惡的對 立，以發展賞善罰惡的結局。

(二)破壞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