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內部契約自治

非公開發行公司基於高度的契約本質，於治理層面上極其仰賴內部自治規範 的運作，而公司章程與股東書面協議之應用，即為上述契約自治精神的充分體現

76。就非公開發行公司之經營而言，透過上述機制，公司成員間即可按其特殊需 求，量身打造出切合企業目的之內部機制與公司治理架構⁷⁷。此外，充分的契約 自治彈性亦有利於公司吸引資金進駐。舉例而言，實務上當私募基金等投資機構

or (3) That the transfer of stock is in violation of a restriction on transfer of stock, the corporation may, at its option, refuse to register transfer of the stock into the name of the transferee.”

73 Del. Code Ann. tit. 8, §141(d)

74 E.g. Del. Code Ann. tit. 8, §§141(f), 228.

75 E.g. Del. Code Ann. tit. 8, §§141(b), 216.

76 See Cally Jordan, The Conundrum of Corporate Governance, 30 BROOK.J.INT'L L. 1001-1002 (2005).

77 See OECD, supra note 1, at 14.

在進行投資判斷時，多樂見被投資公司以章程和股東協議明確化公司內部法律關 係及相關資訊⁷⁸。準此，股東協議與章程對於非公開發行公司實務的重要性不言 而喻。

然而，非公開發行公司於股份流通不易⁷⁹且欠缺外部監督之情況下，除應著 重於上述契約對於公司成員間私法秩序（private order）的建立⁸⁰，與此同時，亦 應注意此等契約內容之公平性與合理性，以保護少數股東免於控制股東不當行為 之壓迫⁸¹。

第一項 英國法

第一款 章程與股東協議之應用

英國商業法制以二○○六年公司法為首，素來以提供公司高度自主與經營彈 性聞名，公司章程以及股東協議等契約機制發展亦相當完善。

（一） 章程

首先，章程作為公司內外行為之綱領，在英國公司實務上扮演著舉足輕重的 角色。依照英國公司法向來之見解⁸²，章程被視為存在於公司與股東之間、以及 股東彼此間之契約，因而具有同時拘束公司及股東之效力⁸³。在二○○六年公司 法頒布以前，所謂章程分別是由「章程細則」（articles of association）以及「章程 大綱」（memorandum of association）所構成，前者主要規範公司內部組織運作事

78 See id. at 12.

79 WOLF, supra note 55, at 5.

80 JAMES B.ZIMPRITCH, MAINE CORPORATION LAW & PRACTICE 186(2^nd ed. 2004).

81 中文文獻，參照王志誠（2009），〈股東書面協議法制（上）—公開化或閉鎖化之判定基準？〉，

《月旦學雜誌》，174 期，頁 151。外文文獻，OECD, supra note 1, at 12.

82 Section 33(1) of the Companies Act 2006 provides: “The provisions of a company's constitution bind the company and its members to the same extent as if there were covenants on the part of the company and of each member to observe those provisions.”

83 See Hickman v. Kent Romney Marsh Sheep-Breeder’s Association [1915] 1 Ch. 881; Bradford Banking Co. v. Henry Briggs & Co. (1886) 12 App Cas 29 (HL); Wood v. Odessa Waterworks Co. (1889) 42 Ch.D.

636; Oakbank Oil Co. v. Crum (1882) 8 App. Cas. 65(HL); Eley v. Positive Government Securitiy Life Assurance (1876) 1 Ex.D. 88 (CA); see also JOHN BIRDS ET.AL,BOYLE &BIRDS’COMPANY LAW 137-138(8^th ed. 2011); SEALY &WORTHINGTON, supra note 18, at 25.

項，而後者則以公司外顯事項如名稱、種類、所營事業或資本額之記載為主⁸⁴。 惟 於 二 ○ ○ 六 年 公 司 法 施 行 後 ， 新 法 將 原 先 的 二 分 法 改 為 單 一 章 程 ，

「memorandum of association」自此被革除於章程範圍之外，退居為公司設立登 記時所須繳交之眾多文件之一，所記載內容亦隨之簡化。至此，英國公司法上所 指稱之「公司章程」（the company's articles），僅限於「articles of association」一 項，並擴及包納原先記載於 memorandum 當中之內容。

章程既被視為契約，基於契約自治的原則，英國法上賦予其極大之彈性空間。

目前英國公司法本文內提及 articles 者共計 297 處，內容主要多在敘明章程所擁 有的自治權限，且此權限的行使具有雙向特質，亦即，除了能另以章程條款放寬 現有法律要求外，同時亦得反向以之提高相關門檻。具體彈性事例如：以章程提 高法定決議門檻、延長或縮短股東會召集通知期限等可由公司自行調整之規定，

同時亦允許公司於章程中自設限制。另外，公司法亦於諸多面向上，肯認章程得 做為公司權利義務關係安排之依據，賦予章程崇高之法律地位。循此立法脈絡，

英國公司法僅於涉及董事忠實義務、利益衝突或股東核心權利等攸關公共利益或 公司安定之重大事項時，始例外對章程之彈性施予一定限制。

值得一提的是，雖現代公司法制係以多數決為主要發展趨勢，惟英國公司法 基於對契約自治的尊重，並考量到股東意志之重要性，特別允許當公司股東取得 一致共識時，即得於章程中訂立「不得任意修改條款」（provision for entrenchment，

或稱剛性條款），用以提高現有尚須經特別決議之章程修改門檻⁸⁵。一旦於章程中 特定事項加入此種條款，即代表除非依循比特別決議更為嚴格之程序，否則不可 任意廢除或變更該事項及其相關內容⁸⁶。鑒於此等條款對公司及章程之限制甚鉅，

為使其具有充足正當性，同時促使股東審慎思考自我設限之必要性，二○○六年 公司法 s.22(5)特別註明，僅有在公司設立時章程已為此規定、以及設立後經全體

84 曾宛如，前揭註 3，頁 566。

85 Section 22 of the Companies Act 2006.

86 曾宛如，前揭註 3，頁 568。

股東一致協議通過之情形下，始得於章程中制訂該等條款。

對

（company's constitution）之概念。依據公司法 section17 之定義，公司法所稱之 公司憲章，其範圍包含公司章程以及影響章程效力的決議（resolutions）或協議

（agreements）⁸⁸。此之「影響章程效力的決議或協議」，參照同法 section 29 的規 定⁸⁹，主要指稱經全體股東（或某一類別股股東）一致同意，並經特殊多數決議 resolution or agreement agreed to by all the members of a class of shareholders that, if not so agreed to, would not have been effective for its purpose unless passed by some particular majority or otherwise in some particular manner; (d)any resolution or agreement that effectively binds all members of a class of shareholders though not agreed to by all those members; (e)any other resolution or agreement to which this Chapter applies by virtue of any enactment.”

90 關於 company's constitution 具體效力之分析，可參考 Steyn 法官於 Bratton Seymour Service Co Ltd. v. Oxborough 案中之見解。Bratton Seymour Service Co Ltd. v. Oxborough [1992] B.C.C. 471, [1992] B.C.L.C. 693. See also the Law Commission, Shareholder Remedies, Consultation Paper No. 142 (1996), paras. 2.6-2.14.

91 K.REECE THOMAS &C.L.RYAN,THE LAW AND PRACTICE OF SHAREHOLDERS’AGREEMENTS 15(4^th ed. 2014).

並未明文列舉允許之股東協議類型，惟公司實務運作上卻發展出諸多特殊之協議 種類，常見者為合資協議、投資協議、表決權協議、少數股東保護協定，以及股 份轉讓限制協議。

首先是合資協議（the joint venture agreement），該協議顧名思義乃因應合資 公司（joint venture company）所生之契約。一般而言，其所規範之內容包括內部 權義關係、營業收入分配、董事會管理與控制權限、員工權利與參與、智慧財產 權歸屬事宜，以及企業經營期限。由於合資公司股權結構相對單純，出資者人數 亦相對較少，彼此間合作關係較為密切，為使企業運作保持彈性，多會尋求以合 資協議之方式安排上述法律關係。該契約不具要式性，其成立方式不限於書面，

因此英國法院亦承認合資雙方得以口頭約定締結⁹²。惟鑒於該協議之於合資企業 的重要性，同時為確保其執行效力，依照一般商業習慣，企業相關重要權義安排 應由書面記載為適，因此當僅存在口頭約定時，關於契約是否成立之爭議，實務 見解多會傾向嚴格認定⁹³。

第二則為實務上常見的投資協議（the investment agreement），該類型股東協 議主要存在於新創業者與創投基金專業投資人（venture capitalist）之間，用以安 排創業家與投資人在章程以外之法律關係⁹⁴。與上述合資協議較為不同的是，此 種契約中通常會有諸多關於特別股權利以及投資期限之設計，以回應投資人所面 臨之新創事業高投資風險。

第三即為最常見之表決權協議（pooling agreement）⁹⁵，該協議概念較為廣泛，

包含各樣與表決權相關之股東契約，其間共通點在於其主要內容為彼此表決權行

92 Beddow v. Cayzer [2006] EWCA Civ. 644, [2007] All E.R. (D) 385.

93 Charterhouse Capital Ltd, Re Arbuthnott v. Bonnyman [2014] EWHC 1410 (Ch), [2014] All E.R. (D).

94 REECE THOMAS &RYAN, supra note 91, at 19.

95 英國關於表決權契約之討論，主要來自於實務見解所累積形成之案例法，其中最為重要者應

為 1992 年之 Russell v. Northern Bank Development Corp. Ltd.案。該案判決中，法院明確表示股東 間雖不得以協議妨礙公司法定權利之行使，但該協議中針對雙方表決權行使方向之條款仍為有 效。自該案後，英國實務見解普遍承認股東協議可作為拘束股東表決權之依據。See Russell v.

Northern Bank Development Corp. Ltd. [1992] 1 W.L.R. 588, [1992] 3 All E.R. 161. See also Westcoast (Holdings) Ltd v. Wharf Land Subsidiary (No.1) Ltd. [2012] EWCA Civ. 1003, [2012] All E.R.(D) 329.

See also REECE THOMAS &RYAN, supra note 91, at 55.

使方向的約定，股東之間透過聯合表決行為壯大自身影響力（vote their shares as a unit or block），以突破原先持股較少之弱勢地位⁹⁶。值得注意的是，有別於美國 多數州法對於要式性的嚴格要求，英國普通法上並未將經雙方簽署之書面文件作 為該協議之成立要件⁹⁷。

第四，基於私人公司多半具有規模較小且市場流通性不足之侷限，其股份移 轉相對困難，少數股東可能不易以賣出股份的方式退出公司。為使其得到相應的 保護，實務上發展出以保護少數股東為主要目的之協議類型，雖其約定內容不一 而足，惟取其契約特性，故仍統一稱為少數股東保護協議（minority protection agreements）。該等協議中常見的保護手段有提高股東表決門檻（如一致決或高於 控制股東所持有股權之特別多數決議）、確保在董事會所能代表之席次，或是一 定條件下退場機制之啟動等⁹⁸。

最後則是公司實務上應用相當普及的股份轉讓限制協議。與美國部分州法以 及我國閉鎖性公司定義不同，英國公司法上有關私人公司之定義要件，並不包含 股份轉讓限制，因此，私人公司之股東若欲使公司成員間維持一定之緊密性，則 須另以協議或章程約定的方式限制股份轉讓。目前英國公司法允許私人公司以章 程限制股份移轉，實務上私人公司亦多選擇於章程中制定股份限制轉讓條款⁹⁹。 英國公司實務為因應商業需求，因而發展出諸多股東協議類型，惟至今於英 國成文法或案例法上，卻仍未就股東協議作出明確的定義，以股東協議本身作為 主要爭點之判決亦相對少見¹⁰⁰，此可能與英國公司法上賦予章程極大自治彈性有 關。蓋於可能影響公司或其他股東權益之重大事項中，為使所約定事項效力得拘 束公司或大部份之股東，只要該等約定並未違反法律強行規定，自一般論理而言，

96 REECE THOMAS &RYAN, supra note 91, at 23.

96 REECE THOMAS &RYAN, supra note 91, at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