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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們這樣一個家─故事的起點

第四章 回首來時路茫茫

第二節 像我們這樣一個家─故事的起點

我嘗試以「類小說」、「微傳記」的方式來撰述文本。

我必須交代清楚,我的家庭背景與生長環境……對於人物的性格特質,我刻 意安排字裡行間,不著痕跡的描述。

這是自我療癒的前因,欲瞭解自己之所以需要療癒,就必須追溯完整的生命 歷程,追本溯源去微觀探究生命中的關鍵事件與重要他人,知解生命中的枷鎖是 如何一個一個扣在自己身上的。

打從論文寫作之初,我就打算要說自己的故事,完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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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為人父母】

有了孩子,夫妻倆生活有了重心,積福有了穩定的工作,賣力賺錢養家,桂 花就專責在家裡照顧嬰孩,初始還是阿母幫忙照顧的,約莫一個多月的時間,小 家華是在外公、外婆家,給兩老帶的。

桂花的娘家離婆家不太遠,大概就八公里的路程,隔了一個鄉鎮,不過桂花 不會騎摩托車,也沒駕照,嫁過去之後,想家時就得騎著腳踏車,一腳一腳踩回 去,八公里也得踩上老半天,但畢竟年輕,又剛出嫁,始終思念的還是娘家的父

母與手足。

把家華接回家後,一有空就用綁著揹帶,把家華背在身後,一路踩回家,為 求快,就必須繞小路、抄捷徑,走田埂、過水堤,桃園一帶的埤塘和灌溉水渠是 全臺灣數一數二的多,母子倆就搖搖晃晃地繞過水堤,阿母知道後擔心得不得 了,深怕一個不小心,母子倆跌進水堤裡還得了,荒郊野外又四處無人,要真落 水可是連命都不保,就算沒落水,被搶劫也呼天不應、叫地不靈,儘管愛女心切,

女兒也思母情深,但身為人母總有擔心不完的事。

後來夫妻倆有了積蓄,各自買了摩托車,桂花回家更方便,也節省了不少時 間,但阿母的擔心還是沒減少,擔心車子太多,女人家載著嬰兒在路上奔馳還是 讓人焦慮,桂花也遺傳到阿母這般個性,一生總為兒女操心勞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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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義上的父子】

積福家並不富有,在結婚前,阿爸、阿母去訪,看到積福家竟然還是土砌的 屋子,老鼠橫行,就連廚房也是老式的爐灶,煮飯還得生火,看在父母心底真是 心酸不已。

嫁來吳家之前,阿天伯還問過桂花:「我們家這麼窮,妳怎麼還想嫁過來呢?」

儘管桂花家也是食指浩繁,好歹也開間雜貨店,住在水泥房子,阿母深怕桂花嫁 到積福家會受苦,多少夜裡躲在被子裡暗自哭泣。桂花和積福是與各自朋友出遊 時結識的,而後由積福提親,兩人算是自由戀愛而結為連理的。

積福老家在桃園市郊一處名為「松仔腳」的聚落,在當地算是世代長居,在 兩人結婚數年後,才舉家遷往家田所在,離大路較近的地起了新厝。這間厝是農 舍平房,附近就是小型工業區,除了對面幾間工廠之外,四周都是農業用地,前 不著村、後不著店,所謂的鄰居就是相隔一段距離的住宅。

積福當兵那時,一天放假回家,阿母高興的為他準備菜餚,但是興奮過度引 發腦溢血中風死亡,喜事遂變喪事,這樣讓他與阿爸的關係雪上加霜。阿母的個

性溫溫吞吞、和和氣氣的,家裡只有積福和兩個最小的妹妹脾氣個性像娘。

大家都叫積福爸爸「阿天伯」,是出了名的雷公,暴躁得很,妻子跟孩子沒 少挨過他打,一動手總把阿母打得頭破血流,積福自己小時候也被吊起來抽皮 條,就連自己長大以後,看到老父也不敢放肆,應該說,從小疏離慣了,母親又 早逝,這幾十年來與老父的關係,與其形容父子情薄,不如說是恪盡義務。

阿天伯常罵積福:「跟你阿母一樣,軟弱!賺不到幾毛錢!」

罵起人來不但強悍,還一句句刺進對方心坎,父子間的裂痕始終未癒合過,

尤其是阿母過世後,儘管阿天伯懊悔自己當初不疼惜乖巧的老婆,蹲坐在大門口 痛哭失聲,也難以挽回,積福冷眼看待─「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父與子的關 係出現難以跨躍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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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之主阿天伯】

自從桂花娶進門後,阿天伯的脾氣慢慢改變,大概是悟到自己年歲漸長,再 尖刻的脾氣也被人生歷練磨平、磨圓了,左鄰右舍和親朋好友看到,也忍不住虧 他一番:「唉唷!娶了媳婦以後不一樣囉!」

有了孫子之後更是不同,成天抱著家華,騎著腳踏車,架了個藤椅,載著小 金孫四處遊街,滿心洋溢著初為祖父的喜悅。

「我這輩子兇歸兇,在家裡是王爺公,但孫子降世以後,我就退位,換他當 王爺公!」他常告訴街坊。

確實如此,兒子、女兒長大後不順他意,還得吞他一頓臭罵,老雖老,狠勁 依然,但唯獨就媳婦和孫子,不僅沒見過他兇,還疼愛有加,漸漸地,這個老王 爺公變得愈來愈和藹可親,特別對孫子總是和顏悅色,言聽計從的,人老了,看 待事情層次不同,自然也會有所改變。

阿天伯生於日據時代,受過一點日本教育,平生務農,生有二個兒子,五個 女兒,由於家境貧窮,養不起這麼多孩子,於是把三女、么女送給人家當養女,

四女當了童養媳,二個兒子年紀相差頗多,積福只有初中畢業,弟弟吉安讀到專 科。大女兒跟二女兒個性跟阿天伯一樣暴躁,這二個從小就鬧不和。

大女兒年紀尚輕就嫁給老芋仔,兩人相差二十歲,由於生長背景與年齡有 別,再加上她性情古怪,刻薄吝嗇,情緒化再加上掌控慾強,逼得丈夫兒子最後 都棄她而去,但她就是死撐著不離婚,一旦離婚,那老頭兒的終身俸她一毛也拿 不到,她當然希望他長命百歲!

二女兒城府深,心胸狹隘,跟她大姐相比,刻薄成性,有過而無不及,因而 二人從小就鬥生鬥死,鬥到阿天伯過世以後,回來跟弟弟們爭財產時才聯袂合作 耍手段,這是她們有生以來第一次聯手出擊站在同一陣線,為了錢,什麼事做不 出來?

另外三個女兒,不是童養媳就是養女,雖然不時會回來看阿天伯,幾乎每年 都回來幫他賀壽,但畢竟都是人家的女兒、媳婦,阿天伯又對他們有所虧欠,感 情淡薄在所難免,還記得老家還有這個老父在,他也就安慰了,孝順?不敢奢望。

小兒子吉安讓阿天伯很欣慰,家裡難得出了這麼一個有出息的兒子,讓他出 門走路都有風,當年能讀專科大學都算了不起,也幸好他出生得晚,家裡還有餘 錢供他去讀。

哥哥積福就沒這麼幸運了,比這弟弟早出生十幾年,家境還很困窘,別說讀 書了,連老母煎個菜脯蛋也得切好幾塊分給全家人吃,初中畢業就到車廠賺錢養 家,但其實以他的資質,若出生在家境富裕的地方,想必有能有所成就,但畢竟 時勢造英雄,在四十年代的臺灣,能填飽肚子已是萬幸,讀書是奢求,哪一個平 民百姓不是早早就出外打工賺錢?自己個性又像娘一樣溫吞,不若弟弟那樣直 率,雖是家中長子,但阿天伯始終較疼愛吉安多一些,這在積福心中是難以拂去 的陰影。

幾十年來,這個家都是由個性剛烈的父親掌握大權,少了母親溫情的照耀,

家裡的氣氛總是冷冰冰的,直到媳婦嫁來,孫子出世,家中添了人口,才恢復起

阿天伯個性的轉變,大概因為如此。

小家華在學步的時候,時常會爬到瓦斯爐底下的櫥櫃裡躲起來,把鍋碗瓢盆 全搬出來之後,爬進去玩。本來櫃子是沒有門的,但阿天伯看小家華每次鑽進去 玩總會撞到頭,痛得大哭,看了可真不捨,於是特地去請人家做了合適的門,讓 家華打不開來,從此就不再爬進去玩了,由此可虧見他對孫子的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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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調性不同的家庭】

桂花家裡和積福一樣,也是五個姐妹、二個兄弟,很是巧合。

以排行來論,桂花是次女,但實際上,大姐是阿母領養來的,個性大剌剌的,

直性子。

其實,桂花比較有老大性格,在父母過世之後,桂花幾乎是替代表母親的位 置,在心理上給弟妹們支持安慰,在經濟上也盡力資助他們度過難關,所謂「大 姐如母」莫過如此。

桂花個性是比較爭勝好強的,和積福家的姐妹不同的是,桂花一心向內,照 顧弟妹;積福家的姐妹則是鬩牆內鬨,天差地別。

當然,這也跟爸媽的教養有關,桂花的父母親管教孩子是出了名的嚴格,積 福家是慈母嚴父,桂花家則是嚴母慈父,把孩子們教得有規有矩。早年夫婦倆買 了塊地,起了厝,經營小雜貨店維生,女兒們受過教育後就出外工作賺錢,貼補 家計,幾個女兒都是街坊皆知的孝順,一家和樂融融,與積福家的氛圍全然不同。

大女兒和桂花較早婚,很早就有了孩子。另外三個女兒比較晚婚,待在家的 這些日子,真的是侍親至孝,唯一讓父母擔憂的就是年紀漸長卻未論及婚嫁。

二個兒子也都挺爭氣,長子曾開過水電行,當過老闆,後來景氣不佳,經營 不順,有了些債務,但仍力爭上游;次子像倒吃甘蔗,憲兵退役後不太順遂,但 後來成家立業後,開了間清潔公司也幹得有聲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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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揚起】

積福家裡起了新厝,全家歡歡喜喜的遷居。

隨著兒子的降臨,積福和桂花的生活有了寄託,積福勤懇踏實,桂花俐落直 爽,二人互補的個性契合得很,攜手持家,邁入他們人生另一個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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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來了】

在小家華四歲那一年,積福和桂花決定再領養一個女孩,他們認為一個孩子 太過孤單,而當時政府又鼓吹「二個孩子恰恰好」的節育口號,覺得一男一女剛 好,夫婦倆拚命點還養得起,於是就透過桂花妹妹的友人,抱回了小女兒雪玲。

那個豔陽天,兩夫妻帶著兒子和朋友,去帶回初生的雪玲。

那個豔陽天,兩夫妻帶著兒子和朋友,去帶回初生的雪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