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抗爭競選中的社區網絡
第三節 歷屆選舉對社區網絡的功效意識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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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作者認為，即便居委會直選呈現的是一種「推銷民主」，透過選舉動員網絡成 員的政治態度變化來觀察國家與社會互動，不正是檢視居委會的一個切入途徑。
通過由社區菁英集結成的社區網絡，了解他們在選舉政治中態度傾向，就能夠理 解社會面是如何看待黨國所發起的直選意義。
第三節 歷屆選舉對社區網絡的功效意識影響
有鑒於每個社區背景條件不同，所經歷的直選次數也不相同，影響的生命歷 程也大異其趣。因此，本節從 2003~2009 櫻苑社區的三屆居委會直選作為報導案 例，藉由社區菁英的參與和出走一窺政治功效意識的變化。
一、2003 年換屆：熱烈期盼
93上海市於 2003 年推動大規模居委會直選，櫻苑社區是首次舉辦，大部份民 眾都對選舉抱持期待民主的心情應對。在社區樓道口處處可見政府張貼的民主宣 傳橫幅、海報之類的，居委會幹部也都認真佈置選舉，大家都是第一次經歷缺乏 經驗，故戰戰兢兢、按部就班的落實民主程序「感覺好像要玩真的一樣」。櫻苑 社區作為中產階級商品房小區，積極份子很多來自專業白領退休。隨著首屆直選 活動的開展，曾經經歷過 50 年代居委會黃金時期的民眾都感到很興奮，非常關 心，居民覺得參與直選讓自己的政治意識都受到鼓舞。樓組長、積極分子都以為 政府是要玩真的，參與熱情逐漸被點燃。
直選初步階段是要推選居委會主任候選人。書記支持現任居委會主任出來參 選，積極份子多認為這個人能力弱，與居民交流很少，多數支持現任樓組長董阿 姨出來競選主任。不過，書記表示主任人選上級已經定了，希望大家投給他，如
93 訪談編號 20060807a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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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選他，主任就會就變成下崗工人。針對這樣的說法，積極份子們覺得候選人 被說得很難聽，選居委會是選有能力的，不是施捨人家給一碗飯吃的。主任內定 引發樓組長們很大的質疑，民主選舉怎麼能還搞內定人選的做法，因此更積極的 推舉董阿姨競選直選居委會主任，同時也踴躍提名其他居委會幹部人選。
2003 年社區確定推動直選時，大家想到的主任候選人都是董阿姨。董阿姨，
60 多歲，黨員，工程師退休，學歷為大學，居委會有活動她都會參加，是積極 份子中的骨幹。除了擔任樓組長外，還在社區開設電腦培訓班。居民對他的評價 是有能力又有熱忱，社區的人最希望他能擔任主任。阿姨自己表示「社區有活動 我從來沒推過，所以選不選我沒關係，但大家都推舉她的話，她也願意」。從話 語中看起來，董阿姨對居委會幹部席位是極度有意願的。
但是，社區書記對董阿姨的參選卻感到憂慮。一方面上級已經指定好主任候 選人；另方面董阿姨曾經在社區活動表達過，如果上級與居民有矛盾的話，一定 會站在居民這邊。這兩個因素讓黨書記在主客觀因素上完全不願意給予支持。但 是，不推薦董阿姨這件事，社區積極份子的抗議聲浪很大，如果不回應，書記擔 憂會影響首次直選的動員工作，於是安排董阿姨擔任居委會副主任候選人。董阿 姨作為黨員尊重黨的安排。書記受訪時曾無奈的說：「上級都說怎麼找這麼強的 人來陪榜」。總之，個人能力和社區支持網絡太堅實，這是街道不喜歡她的原因。
當時居委會向社區宣傳民主實踐，諸如「落實社區自治，發揚基層民主」之 類的學習與宣傳。這些宣傳與一系列選舉工作的訓練，給予積極份子們對直選有 很高的期盼，學習《居委會組織法》、宣傳直選產生的居委會「不再是政府的一 條腿，而是居民自治組織」、宣傳居委會的屬地化原則等。而當時無論是選舉委 員會還是樓組長會議，參與者的發言權能夠得到尊重，沒有「一言堂」的問題，
樓組長們的意見受到黨書記的尊重與採納，在某些層面確反映了民意。這些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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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的回應，使他們更願意展現工作能力與服務熱情，內外在政治功效意識都獲 得提升。
二、2006 年換屆：猶豫？要繼續被騙？
94經歷首屆民選居委會的實踐後，積極份子們卻看到選後的民選居委會完全無 法起作用，自治功能被架空，對選舉轉為冷漠。2006 年櫻苑居委會選舉不如上 一屆順暢，產生了不少抗拒。不僅書記「挖」不到好人選，積極份子們動員的態 度也變得冷漠。最主要原因是，他們體認到民選出來的居委會幹部根本沒有用，
另方面對社工站無能又無效率的存在感到氣憤。在「議行分設」建置下，街道繞 過居委會，直接將社區工作指令傳遞至社工站，「每週一例行會議都是在傳達街 道政策」，樓組長王姐這麼說。
2003 年選上居委會副主任的董阿姨，舉出一個事例來抱怨。她負責社區信 息化建設，要建立網站，但是街道裡相關工作布置都只通知社工站，社工開會後 不會處理，也沒來請我們協助，直到董阿姨發現到情況向社工反應，社工才說：
「你會那你去幹吧」，她就再跑到街道詢問相關資訊。因此，社工站普遍給積極 份子不好的印象，他們覺得社區有很多優秀人才，為什麼就讓那些搞不清楚狀況 的人在做事。即便樓組長們還是希望董阿姨能再次參與 06 年選舉，她很明白的 拒絕，認為「之前沒錢做事被當花瓶，現在有錢拿也不願意做花瓶。」董阿姨說：
按照 03 年經驗，居委會義務職是客卿，那時候批評我傻，老太太還來 做班。居民不知道，還是當我是主任，要我怎麼做怎麼做。[今年]我不 要做主任，不想當議事層，要當執行層，我現在就看街道辦聘不聘我，
94 訪談編號 H0717、H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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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要上訪，告到市級民政處，說瞧不起民選的居委會主任。如果還 是沒辦法，我就要代表我們的居民，跟居委會做對。95
蔡儀儂（2010）對這種行動提出「內部退出-外部呼籲」進行詮釋。他認為居民 如果是忠黨愛國者，因為心態感受上的落差與對制度的失望，會使他們退出組織 並不顧黨員的身份公然向居委會挑戰。而這抗議方式短期對社區可能沒有影響，
卻可能是未來產生外部抗議的前奏。後續訪談發現，董阿姨並未因此洩氣，反而 轉戰擔任業委會主任，以更實際的行動為居民爭取權益。
若比較兩次直選的觀察，與 03 年相比，06 年樓組長們採取了消極態度參與 選舉。首次直選，樓組長的不滿是抱怨街道不應指定主任人選。這一次，他們抱 怨的更多，第一是感嘆他們很認真選出的居委會卻被晾在一邊，被的社工站取代；
其次，抱怨 06 年所有候選人在選舉工作啟動前書記就「內定」了，沒有為居民 的民主參與留出空間。以樓組長為主的居民對此看在眼裡、不滿在心裡。其實很 多老的樓組長都非常不滿意，但又都不能表示意見，感嘆至少在 2003 年還能建 議人選，現在來參加選舉活動都不能帶腦子。認為連兩屆「內定」的主任都「水 準低、素質差，根本不配做我們居委會的主任」。
樓組長張大嬸憤慨的說「誰說在我們社區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他們根本就 沒有通過民主的方式去找。」這些狀況，使不少人的參與熱情降低，導致外在政 治效能的下降。據推測，積極份子採取消極參與態度但並未拒絕，可能理由是，
大家與書記的私交不錯，不好直接得罪，又可能是這些退休的人也需要社區集體 活動的參與，就勉為其難的繼續來幫忙順便打發時間。
95 訪談編號 H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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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2009 年換屆：利用機會？
96櫻苑社區的直選情況在 2009 年則更顯嚴峻，除了第三章的前主任決意出馬 挑戰黨組織外，社區網絡的組織也出現裂痕。選前，樓組長很多人對選舉灰心而 退出活動，認為自己政治參與意識已被澆熄，還發生原本很願意參與的人，因為 不知名原因被居委會清算，排斥在外而被迫淡出。甚至而且內部出現爭端，這些 因素導致當年換掉了一批樓組長，這些負面氛圍讓大家逐漸掛冠求去。
擔任 2006 年居委會幹部的顏大哥（航天集團退休的科研處長，黨員），他 認為居委會選舉都是一直在欺上瞞下，感到非常不滿，上面其實沒有要求你做假，
但是都是這樣，投票率弄到 90%。顏大哥 2003 年擔任樓組長時，他私底下反對 意見就很多，但是個人對黨的忠誠度很強，還是會服從上級指示。2006 年被邀 請擔任居委會委員，負責聯繫群眾的工作，2009 年並得到書記邀請續任，大哥 推辭掉了，表明只願意擔任樓組長義務服務社區。
就整體來看，該社區積極份子的參與熱情隨著選舉屆數的舉辦卻逐漸在降低。
但是，為什麼我們觀察到多數人還是會出來幫忙選舉動員，沒有積極的反對？報 導人游教授對這種狀況的詮釋是：
樓組長已經不把直選當真事了，作為一個任務完成就行了。03 年還有 較真的，06 年也有個別較真的，[09 年]之後就不較了，有什麼好較的 呢反正就是這樣。03 年的時候，書記組織樓組長做這件事[選舉控制]，
樓組長就直接吵了，既然要這樣控制的話呢，你們就選任就好啦，這 跟任命有什麼兩樣，幹嘛要直選。97
96 訪談編號 N0724、N0811。
97 訪談編號 H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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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言之，「不把選舉當回事」意味著大家對選舉的問題都心有底，只是將活動當 作一個打發時間的事情去做，陪著居委會搗醬糊。98歷屆觀察資料其實是顯示，
隨著虛假選舉的舉辦，反而不斷拉低社區積極份子集體內部政治效能感，他們也 了解自己成為選舉弄假的共犯之一。
透過櫻苑社區三屆選舉觀察，可見社區網絡隨著直選的質變，逐漸兩極分化：
透過櫻苑社區三屆選舉觀察，可見社區網絡隨著直選的質變，逐漸兩極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