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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歌仙時期的雅麗別緻:小野小町、遍昭僧正、在原行平、

第五章 幽微哀情:平安宮廷的歌人與短歌

第二節 六歌仙時期的雅麗別緻:小野小町、遍昭僧正、在原行平、

源融、在原業平

壹、洗鍊形式與內容的宮廷短歌

短歌經歷了佚者時期的暗黑時代,於六歌仙時期迎來了復興的曙光。國風文 化下,宮廷貴族們成為短歌復興的第一線,紀貫之於《古今和歌集‧假名序》中 評論了此時期六位傑出的宮廷歌人,分別是遍昭僧正、在原業平、文屋康秀、喜 撰法師、小野小町、大友黑主,史稱為「六歌仙」。其中,以遍昭僧正、在原業 平、小野小町三人存歌最多,藝術價值也最為出色。平安時代的文藝因女性的加 入,使「物哀」之美的幽微,如火如荼的燃燒著整個平安歌壇。多愁善感是日本 藝術精神的來源,女性的細膩,不僅增添了詠歎的精緻,而男性歌人透過與女性 的交流,更加放開內在情心的柔軟度。六歌仙時期的歌人身處京都豐富的山水世 界,吸收著來自各方的文化,知識教養皆是書香門第的水平,其講究優雅的生活 方式,無不影響著創作的遣詞用句。此時的歌人不斷嘗試翻新過去萬葉古風的質 樸,為短歌洗鍊著形式與內容,朝向雅化的殿堂邁進。紀貫之所作的《古今和歌 集‧假名序》,不斷強調心與詞的重要性,小沢正夫言:「當時的和歌所謂的『心』

指的是和歌的內容與作者的精神和感動。而「詞」則指的是和歌的用語與呈現。

於是紀貫之以「姿」作為評論的標準,著重於形式層面的批評。」340心是短歌的 基礎精神,而藉由詞的輔助,更加精密的展現出歌之心。也正是這般形式的追求,

讓一般的平民百姓無法輕易的理解與閱讀,使短歌的雅化更為全面。除了貴族們 致力於短歌的創作之外,「歌合」的興盛,也是六歌仙時期相當重要的創作媒介。

透過遊戲性質的競賽模式,歌人們不僅能享受到娛樂,還能與所有人分享、品評 作品。有了較量,即有了進步的機會,短歌形式的琢磨,於大量歌合活動中,練 就其極富技巧性的修辭特色,再經由歌人對「物哀」之美的體會,為六歌仙時期 的短歌,吟詠出瑰麗的優雅之氣。

貳、吸收六朝艷麗之色的雅緻歌姿

短歌於六歌仙時期前,經過漢詩文充分的洗禮,借鑒其中的精華,為日本文 論,找尋到一個創立的窗口。短歌雖於六歌仙時期重新回歸到至尊的地位,但其 歌風的轉變,可謂是一蹴可幾,小西甚一說:「從清和天皇(在位八五八──八 七六)時代起,和歌漸漸恢復了從前的地位,但代表此期的在原業平或小野小町 的和歌,顯然與《萬葉》風大為不同。僅僅在半世紀之內,就在歌風尚產生了如 此顯著的差異,恐怕主要是由於受到了六朝詩的影響。」341對於宮廷歌人而言,

過去萬葉時代的質樸已不敷使用於以貴族為文學中心的平安時代,政治權貴化的

340 小沢正夫、松田成穗校注‧訳者,《古今和歌集》:「当時の和歌で『心』という時には、和歌の內 容をさしたり、作者の精神‧感動をさしたりした。『ことば』とは、その和歌の用語‧表現などをさし、また、

一首の和歌を形成の面から見て、『すがた』という語を用いて批評することもあった。」,頁 533。

341 小西甚一,鄭清茂譯,《日本文學史》,頁 4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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趨向,讓貴族與庶民產生明顯的階級區別,反映於文學上,雅化的現象是必然的 結果。於是漢詩學便成為短歌形式發展上,重要的參考對象。當時歌人雖以短歌 復興為首要任務,卻不是全然鄙棄漢學,而是將漢學作為培養文學素養的一部份,

從漢詩的學習中,得出短歌的復興之路。於是此時期的短歌注重文采句式的用度,

具有技巧性的修辭技法與七五調的結構呈現,是短歌體式與古今風的發展期。

一、小野小町幽怨纖細的女性情懷

一朵絕世的嬌顏之花,於萬綠叢中,綻放著迷人的女性風采。小野小町,六 歌仙中唯一的女性歌人,其短歌的女性情懷,為她成就平安女流歌人的第一把交 椅。生於書香門第,父母皆是傑出的歌人,自幼沉浸於書海中,涉略博廣,且喜 愛研讀漢詩文,因此累積了深厚的文學素養。小野小町的短歌中,戀歌的藝術價 值最高,她能以細緻之筆寫出女性細膩的感觸,這是男性歌人難以捕捉的女性情 感,幽微的柔性之美由小野小町之手挽出密麗的劍花,直擊人心深處。所謂「日 有所思,夜有所夢。」下面這首短歌將女子單戀時所散發出的濃烈思念之情,毫 無保留的傾訴於文字中:

思君欲成眠,長留在夢田。342

思ひつつ 寝ればや人の 見えつらむ 夢と知りせば 覚めざらましを

小野小町的短歌有著高超的技巧呈現,短短的五句中,即以兩種句法凝鍊出 完美的句式結構。前半部透過「や……らむ」的反問語氣,詮釋著女子入夢前的 期待:「無數次伴隨著想念入睡,你應會出現在夢中吧?」女子陷入在深深的戀 情當中,然而對方卻不是能輕易見到的高貴之人,於是白日裡總是心心念念,期 望著至少能在夢中一解相思之情,但美夢終會一醒,後半部「せば……まし」的 反實假設,給予女子名為「現實」的重擊:「若能曉悟這場相遇是夢,我便再也 不願醒來!」正是明白相遇的甜蜜只是一場虛無,既然醒來只會更顯空虛,不如 永願活在幻境裡,還能有個依慰,這般幽怨的思維,充分刻劃著女子極富感性的 一面。如此激越澎湃的情感,代表著小野小町年輕時的浪漫歲月,而晚年的小野 小町,少了激情,卻多了遲暮的怨思:

花色有時變,人心最難辨。343

色見えで 移ろふものは 世の中の 人の心の 花にぞありける

小野小町的美貌,蔚為傳說,其絕色之姿,使她擁有「玉造小町」之稱。戀 愛中的人們,最是在意容貌的優劣,然而越是美豔之人,越是容易感受到歲月的 摧殘,隨著年歲逐漸老去的小野小町,已不是年輕時候的風姿綽約,已有衰老之

342 張蓉蓓譯,《古今和歌集》,頁 248。

343 張蓉蓓譯,《古今和歌集》,頁 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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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的她,為戀人所冷落,自卑的同時,也怨嘆著自身的無能為力。前半部以倒裝 隱藏著歌中未寫明的領悟:「花色易謝,自然之理,誰人皆懂。」但「外表雖不 易察覺,但內在卻已改變之物(色見えで 移ろふもの)」正是世間的「人心之 花(人の心の 花にぞありける)」,將言外的自然之花與歌中的人心之花相互對照,

前者顯然易見,表裡如一的「真花」,與後者難以辨識,表裡不一的「偽花」,一 再諷刺著戀愛中人對外表的執著,只因我的容顏不再,立即無情的冷落,女子心 中的怨與悲,泣訴著對戀情的絕望。

紀貫之說她:「楚楚可憐,稍嫌弱質所以纖纖可能是因為女流之故。」344此 處紀貫之所言之缺陷正是小野小町完美發揮女性之姿的證明。女性柔美的目光,

對上男性,是激起保護慾望的來源,於是以男性的視野來看待女性之歌,必然是 纖弱可憐,但以女性的角度而言,只是道出女性真實的情貌,用著自己的語言構 築出自己的畫面。

二、遍昭僧正拋離俗世卻不失風流的激情

遍昭僧正,俗名為良岑宗貞,遍昭是其遁入空門成為僧正後而改得名。為桓 武天皇之孫,身世十分顯赫。因才學深得仁明天皇的欣賞,提拔他成為藏人頭(く ろうどのとう)345,君臣間關係密切,於是當仁明天皇駕崩後,遍昭便決然出家。

他對仁明天皇的敬愛相當深厚,因此當天皇駕崩時,其悲痛的心情十分難以平復,

甚至於經過了一年的國喪,仍然無法釋懷失去崇敬之人的哀傷,僅能以短歌寄託 思念之情:

眾人著華衣,淚袖早已乾。346

みな人は 花の衣に なりぬなり 苔の袂よ かわきだにせよ

平安時代,天皇駕崩後,即進入一年的國喪期,此時全國人民需著素衣,哀 悼天皇之靈。短歌中,「花の衣」與「苔の袂」於前後形成強烈的對比,又開篇 的「眾人(みな人は)」無不暗示著歌人獨自一人面對傷痛的處境,「似乎皆已換 上新衣(花の衣に なりぬなり)」的傳聞口吻,又點出了歌人身處於俗世之外,

世間之事,只能以聽說得知,接著下半部感嘆詞「よ」的出現,是歌人對僧衣的 對話,也是歌人與內在哀傷的呼喊:「我的衣袖啊!希望你至少能有乾的一日(苔 の袂よ かわきだにせよ)」歌人不著一字淚,也不見一字悲,卻透過對比眾人 換上新的華服與自身未曾換過的舊僧衣,隱喻著歌人無法走出的傷慟,而後半段

344 張蓉蓓譯,《古今和歌集》,頁 43。小沢正夫、松田成穗校注‧訳者,《古今和歌集》:「あは れなるやうにて、つよからず。いはば、よき女のなやめるところあるに似たり。つよからぬは女の歌なれ ばなるべし。」,頁 27-28。

345 藏人(くろうど):日本平安時代初期由律令制度下所設的令外官,是直屬於天皇的家政官職。

機關總稱為藏人所,其構成分為別當、頭、五位、六位、雜色、所眾、出納、小舎人、滝口、鷹 飼等官階。主要負責天皇機密文件的處理與皇家的吃穿用度,相當於中國的「侍中」官職。

346 張蓉蓓譯,《古今和歌集》,頁 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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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舊衣的喊話中,更道出了歌人無止盡的眼淚。整首短歌於靜謐的語調中完成,

以一則聽說的傳聞引發,使歌人恍然間訝異著一年的時光已逝,世間的一切隨著

「花」的到來,迎向新生,但他的痛卻還停留於原地,不曾削減。

遍昭於大好年歲之時皈依,然而,即使成為了僧侶,其對短歌創作的熱情,

依然不減,以其僧正的身分,與俗世的歌人們相互酬唱。下面這首詠秋的短歌,

以可愛的花草之名,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以可愛的花草之名,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