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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安元元為務」之核心信念

第五章 利安元元為務:柳宗元與中唐士人的新動向

第三節、 「利安元元為務」之核心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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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聖人觀。這股亟欲教化百姓、安頓生民的態度,亦體現在子厚衡量「士」之標 準,子厚特別強調國家取士除了考核舉子的言辭和智能外,箇中關鍵端在其人是 能否承擔「化人及物」的責任。

值得注意的是,與劉禹錫、柳宗元同時期的劉嶢、呂溫、白居易等人在闡述 對於德行、禮樂、選制之見解時,紛紛標舉「化人成俗」,視之為士人的責任,

以及治理的原點。我們不該將此看作偶然,應當視之為中唐士人另一個新動向。

這群士人於國家困頓之際,把目光聚焦百姓身上,選擇採取教化的方式,試圖在 漆黑中點亮一盞明燈。

第三節、「利安元元為務」之核心信念

(一)「君─臣─民」各司其職分

柳宗元〈寄許京兆孟容書〉曰:

宗元早歲與負罪者親善,始奇其能,謂可以共立仁義,禆教化。過不自料,

懃懃勉勵,唯以中正信義為志,以興堯舜孔子之道,利安元元為務,不知 愚陋,不可力彊,其素意如此也。483

柳宗元命運多舛,最大因素即是參與唐順宗時候王叔文等人的永貞集團,隨著順 宗禪位、憲宗登基,這群致力於革新的士人,成為新皇帝的眼中釘,不但一貶再 貶,甚至打算讓他們客死蠻荒之地。在寫給許孟容的書信中,柳宗元再三強調,

當初加入王叔文等人的理由,不為謀求高位,而是希冀能夠安頓生民,可以說「利 安元元為務」乃是其核心信念。即便改革終告失敗,子厚日後回想投身永貞集團,

強調自己並沒有偏離初衷,只因年輕氣盛,加上手段太過激烈,引起旁人不滿,

才種下敗因。柳宗元所謂「利安元元為務」,其實便是以安頓百姓為要務,這股 信念亦是儒家不可變易的核心價值。484其〈答周君巢餌藥久壽書〉亦曰:

483 唐‧柳宗元:〈寄許京兆孟容書〉,《柳宗元集校注》,冊 6,卷 30,頁 1955。

484 以《論語》為例,除了先前舉《論語‧子路》篇孔子曉諭冉有「富而教之」的為政之道以外,

《論語‧雍也》篇載: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 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 謂仁之方也已。」其中子貢所說「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以及孔子所言「己欲立而立人,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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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以君子之道,處焉則外愚而內益智,外訥而內益辯,外柔而內益剛。出 焉則外內若一,而時動以取其宜當,而生人之性得以安,聖人之道得以光。

485

子厚展現出以生民為重、常思天下百姓有不披聖王之澤的態度,猶如其〈伊尹五 就桀贊〉中,所描述「急生人」的聖人伊尹。此外,在談論中國古代皇帝一切權 力根源──皇權的合法性時,柳宗元更直言:

是故受命不于天,于其人;休符不于祥,于其仁。惟人之仁,匪祥于天。

匪祥于天,茲惟貞符哉!未有喪仁而久者也,未有恃祥而壽者也。486

子厚認為皇權合法性是來自百姓,非關天命,除了孟子亦曾發表過類似意見之外,

能夠如此直截了當明言的,恐怕例子並不多見。

柳宗元「利安元元為務」的核心信念,奠基於他重視百姓的「民本」思維。

487所謂「民本」係指以百姓為首要考量對象,即是孟子所說的「民為貴,社稷次

欲達而達人」,即是儒家強調安頓百姓的核心價值。參見參見清‧劉寶楠:〈雍也第六〉,

《論語正義》,冊上,卷 7,頁 248-249。

485 唐‧柳宗元:〈答周君巢餌藥久壽書〉,《柳宗元集校注》,冊 6,卷 32,頁 2106。

486 唐‧柳宗元:〈貞符〉,《柳宗元集校注》,冊 1,卷 1,頁 79。

487 陳弱水曾舉柳宗元〈送薛存義序〉,析論子厚在文中呈現的觀點「可能也是中國思想傳統中 最接近民主觀念的思想。它沒有明確地宣稱民治,但是,它至少從理論上指出,應該由人民 管理那些統治者。」參見陳弱水:〈柳宗元儒家思想的來源〉,《柳宗元與唐代思想變遷》

(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10 年),頁 157。方介亦言:「反觀柳宗元,在〈天說〉中,

否定天有意志、能賞罰;在〈貞符〉中,亦否定君主受命於天,而以為受命於生人;在〈封 建論〉中更指出由下而上,層層推舉而建立的君主政權。他所強調的,不是下從上令的尊君 思想,而是上由下立的民主精神。」參見方介:〈第二章 韓柳思想析論〉,《韓柳比較研 究──思想、文學主張與古文風格之析論》(臺北:臺灣大學中文研究所博士論文,1990 年),頁 189。兩位學者闡述柳宗元的思想時,不約而同地認為柳宗元具備「民主」思想,

但是,子厚這股重視人民、以百姓為首要考量的信念,是否就可以和近現代西方思潮下的「民 主政體」(Democracy)概念畫上等號?《西方哲學英漢對照辭典》定義「民主政體」一詞 曰:「一種傳統上與貴族政體(由精英分子統治)、寡頭政體(由少數人統治)和君主政體

(由一個人統治)相對立的政體形式。……標準的民主政體形式是代議制的民主政體,它是 由一批被人民直接或間接地在一定時期選出的代表控制的。」參見(英)Nicholas Bunnin、

余紀元編著:《西方哲學英漢對照辭典》(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 年),頁 242。回過 頭看,中唐思想的土壤,是否具備足夠條件,讓柳宗元萌生人民當家主政的「民主」概念?

柳宗元是否有跳脫皇帝制,走向代議制的思維?筆者對此恐怕要打上一個問號。因此,筆者 認為,與其為了凸顯柳宗元思想的「特殊意義」,使用不符合古代中國實際情況的「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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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君為輕。」488事實上,柳宗元並不是主張百姓當家作主,其「民本」思維的 背後,所要傳達的是「君─臣─民」應當要各司其職分之理念。子厚〈守道論〉

曰:

凡聖人之所以為經紀,為名物,無非道者。……故自天子至於庶民,咸守 其經分,而無有失道者,和之至也。失其物,去其準,道從而喪矣。489

聖人依循「道」制定綱常法紀,呈現在百姓日用人倫,上自天子下至庶民,只要 遵守其職分,即可臻至和諧的境界。490士人鑲嵌在「君─臣─民」關係的中間位 置,是臣屬國家的官僚,溝通上下乃是士人的職責,亦為其所當依循的「道」。 因此,柳宗元才會說:「且夫官所以行道也,而曰守道不如守官,蓋亦喪其本矣。

未有守官而失道,守道而失官之事者也」,491此便是認為士人只要謹守官(士)

之職分,就是所謂的守「道」。若我們把整個國家當作一臺龐大的機器,百姓為 大大小小的零件,則士人便是能夠使四散的零件縝密結合的載具,他們是維持國 家順利運作不可或缺的部分。準此,柳宗元曰:

士,理之本也。苟有司之不吾信,吾知之而不捨,其必有信吾者矣。苟知 之,雖無有司,而士可以顯,則吾一旦操用人之柄,其必有施矣。故公卿 之大任,莫若索士。492

既然士人是「理之本」,那麼公卿大夫們的任務,便是為君王設法尋求能夠肩負 治理國家重責的士人。

倒不如採用不易引起爭議的「民本」一詞形容柳宗元,這樣會更為適當、妥貼。

488 清‧焦循撰;沈文倬點校:〈盡心章句下〉,《孟子正義》(北京:中華書局,2011 年),

冊下,卷 28,頁 973。

489 唐‧柳宗元:〈守道論〉,《柳宗元集校注》,冊 1,卷 3,頁 240。

490 王德權分析柳宗元的〈守道論〉,認為「複雜社會裡,每個人扮演不同的角色,而被賦予或 被期待著不同的行為(『分』);在守分的前提下,整體社會秩序(即『禮』)才可能實現,

以臻和諧之境。柳宗元此說蓋本於荀子禮論,而其進一步發展,仍是創自荀子、至魏晉以降 法制化的四民社會論。」王德權的解釋給我們很大的啟發,也是本小節立論的一大基礎。不 過柳宗元社會論的觀點有多少取自荀子,還有待進一步檢證。參見王德權:〈「士人」合理 性的重構──以柳宗元的政治社會批判為例〉,《國立政治大學歷史學報》第 22 期(2004 年 11 月),頁 78。

491 唐‧柳宗元:〈守道論〉,《柳宗元集校注》,冊 1,卷 3,頁 241。

492 唐‧柳宗元:〈與楊京兆憑書〉,《柳宗元集校注》,冊 6,卷 30,頁 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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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士人皆能瞭解「利安元元為務」之職分,那麼柳宗元就不需要向士人群 體大聲疾呼,呼籲士人不要忘記所應擔負的責任。除了動之以情,子厚〈送薛存 義序〉還嘗試說之以理:

凡吏于土者,若知其職乎?蓋民之役,非以役民而已也。凡民之食于土者,

出其十一傭乎吏,使司平於我也。今我受其直、怠其事者,天下皆然。豈 唯怠之,又從而盜之。向使傭一夫於家,受若直、怠若事,又盜若貨器,

則必甚怒而黜罰之矣。以今天下多類此,而民莫敢肆其怒與黜罰,何哉?

勢不同也。勢不同而理同,如吾民何?有達于理者,得不恐而畏乎?493

該篇文章的開頭十分生動,柳宗元自敘「載肉於俎,崇酒於觴,追而送之江之滸」,

急迫之情滿溢紙上,可見子厚慎重的態度。他告誡薛存義說,在「士、農、工、

商」的社會分工之中,士人不負責實質的生產工作,故其無不取之於百姓、用之 於社會。這麼來看,官吏(士)和民眾之關係,應是官吏為民所役,而不是官吏 役民。既然如此,士人更該盡淑世的職責,而非怠惰苟過。依柳宗元的標準,一 位理想的士人形象是:

凡士人居家孝悌恭儉,為吏袛肅,出則信,入則厚。足其家,不以非道;

進其身,不以苟得。時退則退,尊老無井臼之勞。和安而益壽,兄弟衎衎 以相友。不謀食而食給,不謀道而道顯。494

子厚勾勒一幅理想的士人圖像:入則孝悌恭儉,出則恪守吏道,不求分際以外的 事物,則其所展現的正是所謂的「道」。

承上所述,柳宗元「利安元元為務」的核心信念,奠基於他重視百姓的「民 本」思維。這種思維並不是要百姓起而當家主政的「民主」,而是欲「君─臣─

民」應當要各司其職分。其中,身為士人的柳宗元,體認士是確保國家能夠順利 運作的關鍵,準此,他在〈守道論〉指出士人只要謹守官(士)之職分,就是所 謂的守「道」。在「士、農、工、商」的社會分工之中,士人不負責實質的生產 工作,其所有物無不取之於百姓、用之於社會。既然如此,士人更該盡淑世的職

民」應當要各司其職分。其中,身為士人的柳宗元,體認士是確保國家能夠順利 運作的關鍵,準此,他在〈守道論〉指出士人只要謹守官(士)之職分,就是所 謂的守「道」。在「士、農、工、商」的社會分工之中,士人不負責實質的生產 工作,其所有物無不取之於百姓、用之於社會。既然如此,士人更該盡淑世的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