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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新《春秋》學派與柳宗元

第三章 從「明經」到「尊經」:論柳宗元對儒學「經典」之認同

第二節、 唐代新《春秋》學派與柳宗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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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子應試時,採取對自己有利的方式,自是人之常情。如此一來,卻使得較難閱 讀的《周禮》、《儀禮》、《公羊》、《穀梁》遭受冷落,248官方逼不得已,必須調整 合格門檻,以鼓勵更多學子閱讀這四種典籍,恐怕也是當初制度設計者始料未及 的。需要注意的是,朝廷願意調整門檻,一方面是不願這些典籍無人聞問,另一 方面則是李元瓘所持的理由:《周禮》乃是經邦之軌則,《儀禮》堪稱莊敬之楷模。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人閱讀禮書,沒有人傳承禮儀知識,便可能造成儒家重視的 禮樂制度瓦解,不利社會的安定。此即可知明經科對唐代的影響範圍極為廣大,

不單只是典籍閱讀與否的問題,其涉及國家治理的實際層面,無怪乎朝廷不敢輕 視舉子和社會風氣之所尚。

第二節、唐代新《春秋》學派與柳宗元

(一)新《春秋》學派興起及其理念

本章第一節自學術內部的發展脈絡,指出明經科制度的設計精神,和漢代以 降的章句之學關係密切。不同的是,唐帝國以孔穎達等人編纂的《五經正義》為 科舉考試標準,連帶使得經學走向統一的局面。然而,唐代士人並非盡然滿意官 方頒布的注疏內容及詮釋方式,如馬嘉運、王元感、徐堅、劉知幾、張思敬皆曾 表達不滿,還匯集批判意見成書,可見反彈力道之大。此外,也有士人從制度施 行的層次批評明經科,認為明經科出身的士人,所習往往非所用,學養無益於政 治教化,前一小節引述唐人針對明經科制度及其所導致的弊病切入,即是具有代 表性的例子,亦是學界傳統的研究進路。

本小節將延續前一小節,採取經學發展規律、經典詮釋方式之層次展開討論。

在這種學術史脈絡之下,有唐之中,對章句之學有較為集中的檢討,甚至可謂之 學派者,當屬啖助、趙匡、陸淳為首的「新《春秋》學派」。《春秋》學及新《春 秋》學派之所以在中唐前後興起,據劉乾的考察,乃是由於士人面臨唐朝由盛轉 衰之關鍵期:

248 韓愈就曾說過:「余嘗苦《儀禮》難讀,又其行於今者蓋寡,沿襲不同,復之無由。考于今,

誠無所用之,然文王周公之法制粗在於是。」由此可見,這些經典之所以受到舉子冷落,除 了內容難讀以外,要如何把經典的內容化為生活所用,又是另一個需要思索的問題。參見唐‧

韓愈:〈讀儀禮〉,《韓昌黎文集校注》,卷 1,頁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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啖助之書,初寫於唐肅宗上元二年至唐代宗大曆五年,趙匡損益,陸淳整 理,成書於大曆十年。這個時間,正在張九齡去國,李林甫專政,直至安 史之亂爆發之後,唐順宗之前這個時期。249

劉乾掌握新《春秋》學派興起的外部因素,指出環境的變動可能觸發思想的變遷,

尤其是造成唐帝國動盪的安史之亂,對於士人的影響甚鉅。250朝廷和士人為了整 頓國家、改正風俗,遂取徑於經術,更加重視闡明君臣職分的《春秋》,試圖藉

《春秋》的大義,達到改革之效。251 職是,可以明白彼時士人研究《春秋》是 為求經世致用,冀望自經典中汲取治世之良方。

關於啖助、趙匡、陸淳三人之事蹟皆可見諸史冊,252據宋祁所述,此學派的 領導人及學術特徵為:

啖助在唐,名治《春秋》,摭詘三家,不本所承,自用名學,憑私臆決,

尊之曰「孔子意也」,趙、陸從而唱之,遂顯于時。嗚呼!孔子沒乃數千 年,助所推著果其意乎?其未可必也。以未可必而必之,則固;持一己之 固而倡茲世,則誣。誣與固,君子所不取。助果謂可乎?徒令後生穿鑿詭

249 參見劉乾:〈論啖助學派〉,收入於林慶彰、蔣秋華主編:《啖助新《春秋》學派研究論集》,

頁 26。日本學者戶崎哲彥亦有類似見解:「對於經學史上啖助等人的新《春秋》學的出現 問題,一般地解釋為這裡對初唐孔穎達等的敕撰《五經正義》(640)的解經統制的一種反 動……但我卻覺得,僅限於新《春秋》學的出現而言,安史之亂正是一個重大的原因。」筆 者同意安史之亂是促使新《春秋》學派出現的一大關鍵,但並不是唯一理由。同樣地,筆者 所採取學術內部變化的進路,從章句之學和《五經正義》切入,亦非造就新《春秋》學派興 起的唯一理由。惟合內、外部因素以觀,方能釐清新《春秋》學派興起的背景。戶崎哲彥之 說,參見(日)戶崎哲彥著,龔穎譯:〈關於中唐新《春秋》學──以其創始者啖助的學說 為中心〉,《中國文哲研究通訊》,第 11 卷第 2 期(2001 年 6 月),頁 63-64。

250 參見本論文〈第一章、緒論〉第二節研究回顧中的「中唐思想變遷的兩種解釋方式」,梳理 目前學界探討安史之亂與中唐思想變遷關係,可區分成兩種不同的解釋方式。

251 參見劉乾:〈論啖助學派〉,收入於林慶彰、蔣秋華主編:《啖助新《春秋》學派研究論集》,

頁 27-28。

252 啖助、趙匡事跡參見宋‧歐陽修、宋祁等撰;楊家駱主編:〈啖助傳〉,《新校本新唐書附 索引》(臺北:鼎文書局,1998 年),冊 7,卷 125,頁 5705-5708。陸淳之事參見宋‧歐 陽修、宋祁等撰:〈陸質傳〉,《新校本新唐書附索引》,冊,卷 93,頁 5127-5128。另,

日本學者戶崎哲彥曾考察新《春秋》學派的代表人物、著作、弟子等。參見(日)戶崎哲彥 著,王青譯:〈關於中唐的新《春秋》學派──以其家系、著作、弟子為中心〉,收入於林 慶彰、蔣秋華主編:《啖助新《春秋》學派研究論集》,頁 455-490。附帶一提,陸質本名 為淳,乃是為了避皇太子李純諱(即後來的唐憲宗),才改名質,本文論述仍依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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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詬前人,捨成說,而自為紛紛,助所階已。253

宋祁的贊語看來十分苛刻,可知他對啖助這群治《春秋》的學者,並無太大好感。

高明士認為,宋祁之所以謂啖助等人帶壞風氣,讓後輩走上穿鑿、詭辯之途云云,

多少和宋初疑經風氣熾盛有關,在這股風氣之中,由於宋氏本人的學術立場傾向 守章句之學,254會發此譏評並不讓人太過意外。有趣的是,宋祁指出新《春秋》

學派「摭詘三家,不本所承,自用名學,憑私臆決,尊之曰『孔子意也』」,若我 們對照回去啖、趙、陸等人的理念,則非無的放矢,算是可堪檢證之見。

新《春秋》學派的具體論述及理念,今日得見於陸淳《春秋啖趙集傳纂例》

十卷、《春秋微旨》三卷,以及《春秋啖趙二先生集傳辨疑》十卷,其餘著作多 已亡佚,或是收錄於《通典》、《唐會要》等其他典籍。255陸淳撰書的特點是保留 啖助、趙匡的說法,亦留有議題的討論過程,可從中見到此學派的相互發明與學 說繼承。以《春秋啖趙集傳纂例》為例,該書明確記載新《春秋》學派的經學理 念:

趙子曰:啖先生集三傳之善,以說《春秋》,其所未盡則申己意,條例明 暢,真通賢之為也。惜其經之大意,或未標顯,傳之取捨,或有過差。256

宋祁「憑私臆決」的譏評當出自此處。相同的意見亦見諸他處:

……又《春秋》之意,三傳所不釋者,先生悉於注中言之,示謙讓也。淳 竊以為既自解經,理當為傳,遂申己見,各附於經,則《春秋》之指,朗 然易見。257

啖助繞過傳統兩漢以降的章句注疏,申述己見解釋《春秋》,258彼時一般學者覷

253 參見宋‧歐陽修、宋祁等撰:〈啖助傳〉,《新校本新唐書附索引》,冊 7,卷 125,頁 5708。

254 參見高明士:〈唐代貢舉對儒學研究的影響〉,《隋唐貢舉制度》,頁 303。

255 戶崎哲彥蒐羅資料,整理出史籍記載啖助、趙匡、陸淳三子之著作,或有尚存者,或有僅存 篇目者,或有得見於其他典籍者。參見(日)戶崎哲彥著,王青譯:〈關於中唐的新《春秋》

學派──以其家系、著作、弟子為中心〉,收入於林慶彰、蔣秋華主編:《啖助新《春秋》

學派研究論集》,頁 462-482。

256 唐‧陸淳:〈趙氏損益義第五〉,《春秋啖趙集傳纂例》,收入於嚴一萍選輯:《原刻景印 百部叢書集成》(臺北,藝文印書館,1967 年),冊 1,卷 1,頁 7-8。

257 唐‧陸淳:〈重修集傳義第七〉,《春秋啖趙集傳纂例》,冊 1,卷 1,頁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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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多會感到震驚,陸淳反倒覺得這麼做能讓經文要旨「朗然易見」,此亦可看出 新《春秋》學派的理念承襲。

如此可知,申述己意、取捨三傳,為新《春秋》學派的核心理念,亦是其治

《春秋》學之方法。與此相較,啖、趙、陸以前的儒者,莫不「各守一傳,不肯 相通,互相彈射,仇讎不若」259,死守一家、一書之言,不肯汲取他人之長,顯 得食古不化。那麼,何以新《春秋》學派勇於質疑過去和當代的經學?誠如前述,

中唐前後士人研讀《春秋》,乃是為求匡世濟民,不全出自一己之私,新《春秋》

學派亦是如此。趙匡曾批評《左傳》序吳、越之君為王:

……今考其(按:指《左傳》)合經者留之,餘悉不取。左氏集諸國史為 傳,序吳楚之君皆稱為王,此乃本國臣民之偽號,不可施於正傳,故皆改 為吳子楚子。若敘其君臣自相答對之語,則非我褒貶之意,且令後代知其 僭偽,故仍舊耳。260

趙匡矛頭所指的對象不單只是《左傳》,背後暗諷的是割據四方的藩鎮。此亦可 明白,專治《春秋》的學者,其大一統思維下,是無法忍受天有二日、國有二君 的。261職是之故,由各國歷史交織而成的《左傳》,內容混雜許多和正統意識不 同的「異見」,違悖啖、趙、陸對《春秋》義理的理解,自然會遭受該學派強烈 的指摘。

(二)新《春秋》學派對《左傳》的反省

新《春秋》學派既不專守章句之學,並選擇用自己的意見闡釋《春秋》,自

258 啖助甚至還說出「兩漢專門,傳之于今,悖禮誣聖,反經毀傳,訓人以逆,罪莫大焉」這樣 驚人的話,其對兩漢章句之學之不滿躍於紙上。參見唐‧陸淳:〈春秋宗指議第一〉,《春 秋啖趙集傳纂例》,冊 1,卷 1,頁 2。

259 參見唐‧陸淳:〈啖氏集傳注義第三〉,《春秋啖趙集傳纂例》,冊 1,卷 1,頁 6。

260 參見唐‧陸淳:〈啖趙取舍三傳義例第六〉,《春秋啖趙集傳纂例》,冊 1,卷 1,頁 16-17。

劉乾亦有注意到這段文獻,但劉氏誤以為此語為啖助所發,需要修正。參見劉乾:〈論啖助 學派〉,收入於林慶彰、蔣秋華主編:《啖助新《春秋》學派研究論集》,頁 12。

261 例如趙匡又說:「王綱壞,則諸侯恣而仇黨行,故干戈以敵仇,盟誓以固黨,天下行之,遂

261 例如趙匡又說:「王綱壞,則諸侯恣而仇黨行,故干戈以敵仇,盟誓以固黨,天下行之,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