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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禮?──對禮書、禮儀的檢討與思量

第四章 崇禮?反禮?──柳宗元禮學意識之形成與省思

第三節、 反禮?──對禮書、禮儀的檢討與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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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謀得官位,他著眼的是國家治理層面。其〈駁復讎議〉曰:

臣聞禮之大本,以防亂也,若曰無為賊虐,凡為子者殺無赦。刑之大本,

亦以防亂也,若曰無為賊虐,凡為理者殺無赦。其本則合,其用則異,旌 與誅莫得而並焉。……蓋聖人之制,窮理以定賞罰,本情以正褒貶,統於 一而已矣。366

拾遺陳子昂認為理當誅為父報仇的徐元慶,之後再旌其義行;柳宗元則是指出,

先誅後旌之舉是有矛盾的,應當探究事件發生背後的原因。有關子厚在〈駁復讎 議〉的意見見諸前文分析,這裡要補充的是,子厚藉著徐元慶一案,闡述他對禮、

法的意見:禮、法的一大共通點在於「防亂」,兩造間的差異在於禮緣情、法本 理,各有側重面向。367準此,若碰上禮、法難題,身為官吏的士人,在審理案件 時,務必得先釐清事件發生背後的本質,再尋求最合宜的方式處置。

第三節、反禮?──對禮書、禮儀的檢討與思量

本文前一小節論述河東柳氏家族教育和重禮氛圍,對於柳宗元禮學意識的形 成有潛移默化之功,並且也從子厚的文章時常援引禮書、禮制,看出其平常頗為 重視古禮書與古儀節,更有甚者,還可發現子厚實際主持祭禮的實例。爰此,我 們可以說,柳宗元的思想之中,顯然具有尊崇禮儀的面向。不過,柳宗元又絕非 全盤接受典籍上的記載,若典籍內容與其想法不合,子厚批評的力道可說是毫不 客氣。此外,熟悉具體禮制的子厚,對於生活中的禮儀,亦是有所檢討和反省的。

職是之故,本節試圖探討柳宗元對「禮」的重新反省和思量,剖析其禮學意識的 反省面向,藉此瞭解子厚對於禮學的態度除了「崇禮」以外,是否還有「反禮」

的另一面。

366 唐‧柳宗元:〈駁復讎議〉,《柳宗元集校注》,冊 1,卷 4,頁 291-292。

367 有關柳宗元對禮樂與法制的態度,王德權曾指出:「禮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後,世間秩序 既因生民之聚合而產生,法制和與制度為維繫制序之運作而創設,成為維繫世間秩序運作上 不可或缺的環節,重視法制,自是子厚世間秩序觀內部應有之意。」從〈駁復讎議〉來看,

柳宗元確實將禮與法並舉,所指出的是兩者各有側重,並無高下之分,王德權之說自是有據。

參看王德權:〈重構「為士之道」──柳宗元士人論的考察〉,《為士之道:中唐士人的自省 風氣》(臺北:政大出版社,2012 年),頁 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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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批判禮書、典籍內容

1. 質疑禮書

柳宗元對於禮書和典籍中涉及禮的內容,所提出的批評,多出現在議論文章 中。最為著名的是質疑《禮記‧月令》內容,其〈時令論上〉曰:

《呂氏春秋》十二紀,漢儒論以為〈月令〉,措諸禮以為大法焉。其言有 十有二月七十有二候,迎日步氣,以追寒暑之序,類其物宜而逆為之備,

聖人之作也。然而聖人之道,不窮異以為神,不引天以為高,利於人,備 於事,如斯而已矣。觀〈月令〉之說,苟以合五事,配五行,而施其政令,

離聖人之道,不亦遠乎?368

所謂十有二月,係指《禮記‧月令》將春夏秋冬四季,各依孟、仲、季分成十二 個月份,國家和人民則不同的月份,進行合乎時節的活動。《禮記‧月令》的作 者,應當是十分瞭解四時氣候的學者,369亦關心國家社會的運作,才會設計出一 套有利百姓活動和休養的理想制度。由於著作時代關係,〈月令〉篇摻有諸多陰 陽災異之辭,柳宗元顯然不同意這種天人感應思維,因此毫不客氣地批評。但子 厚的批評並非沒有根據,其論述的立基點是能否達到「利於人、備於事」的成效,

亦即百姓在遵循制度之時是否有助益,若是對百姓不利的制度都要重新評估。由 是觀之,雖然〈月令〉篇的作者設計制度的立意良善,但四時氣候、人間世事瞬 息萬變,若要一味配合時令活動,不僅百姓不方便,恐怕還會阻礙國家整體運作。

秉持著這種思維,子厚於〈斷刑論下〉所發的議論,亦是不難理解:

夫聖人之為賞罰者非他,所以懲勸者也。賞務速而後有勸,罰務速而後有

懲。必曰賞以春夏而刑以秋冬,而謂之至理者,偽也。使秋冬為善者,必 俟春夏而後賞,則為善者必怠;春夏為不善者,必俟秋冬而後罰,則為不

368 唐‧柳宗元:〈時令論上〉,《柳宗元集校注》,冊 1,卷 3,頁 248。

369 例如〈月令〉便記載:「孟秋行冬令,則陰氣大勝,介蟲敗穀,戎兵乃來。行春令,則其國乃 旱,陽氣復還,五穀無實。行夏令,則國多火災,寒熱不節,民多瘧疾。」此處針對在該月 份,進行其他時節的活動,容易引起哪些災害,〈月令〉的作者皆有深刻研究,若非熟悉四 時氣候者,難以產生這種思維。參看:漢‧鄭玄注;唐‧孔穎達疏:〈月令〉,《禮記正義》, 冊 3,卷 16,頁 61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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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者必懈。為善者怠,為不善者懈,是敺天下之人而入於罪也。敺天下之 人入於罪,又緩而慢之,以滋其懈怠,此刑之所以不措也。370

子厚以為聖人訂定賞罰刑法,目的是為了懲勸百姓,而要讓百姓切身體會刑法,

關鍵之處端在「速」,亦即速賞速罰,不拖泥帶水。假使春夏之時才可賞、秋冬 之時才可罰,那麼為善者將會怠惰,為惡者將會鬆懈,若是如此,則人民必然無 所措其手足,刑法亦會走向崩潰之途。我們把〈時令論上〉與〈斷刑論下〉並列 來看,便能看出柳宗元在〈斷刑論下〉中,試圖「對話」的對象有二:其一,即 是《左傳‧襄公二十六年》記載大夫聲子「天人相應」的宇宙觀;371其二,則是 那些主張賞罰要依據禮書而行的人們。事實上,章士釗早已注意到柳宗元〈斷刑 論下〉和〈時令論〉之關係,更點出〈斷刑論下〉隱含著複雜的哲學思辨:

〈斷刑論〉者,與〈時令論〉相輔而行之所為作也。從來論刑,必與禮相 連,子厚之〈駁復讐議〉,標出禮與刑之比重量,大非退之之游詞寡斷者 所得抗衡。今〈斷刑論〉之不得去禮不言,自不待論,……。凡言禮者必 及天,言天者必及時,因此惹出子厚一段達經明權、舍天從人之絕大議論,

名曰斷刑,實乃訂禮,名曰訂禮,實乃非天。372

章氏謂子厚「實乃非天」一詞,推論有些偏頗,不過,他覷見〈斷刑論下〉除了 標題所云的「刑」法問題以外,還隱含著禮之施行、天人關係、經權衡量等等,

這點是章氏分析獨到之處,其論不可輕忽。

2. 駁斥《國語》

必須要說明的是,柳宗元並不是全然棄經典於不顧的儒者,關鍵在於其對不 同典籍之態度是有區別的。誠如本文在第三章所指出的,柳宗元對《左傳》和《國 語》部分內容的批評極為嚴厲,這是基於他相信《國語》和《左傳》皆出自左丘 明之手,故分別稱之《春秋》「外傳」和「內傳」。正因為《國語》和《左傳》皆 不具「經」的神聖屬性,因此,柳宗元對二書有頗多不滿。373換句話說,在子厚 眼中,《左傳》、《國語》只是解經之「傳」,故其內容是可供檢討的,他甚至寫成

370 唐‧柳宗元:〈斷刑論下〉,《柳宗元集校注》,冊 1,卷 3,頁 262。

371 詳見本論文第三章第三節,此處不再贅述。

372 章士釗:《柳文指要》,冊上,卷 3,頁 106-108。

373 參見唐‧柳宗元:〈報袁君陳秀才避師名書〉,《柳宗元集校注》,冊 7,卷 34,頁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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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國語》以駁斥《國語》,可見子厚用心之深。374不過,柳宗元並非無的放矢 地批判二書,他在《非國語》一書中,多半是針對《國語》記載巫祝卜筮和災異 譴告而發。375其中亦包含一些是關於古禮的檢討,本文略舉幾例子厚對於《國語》

涉及禮儀記載之議論,以觀子厚如何重新思量古代禮儀。

《非國語》載「不藉」一則,議論《國語‧周語》載周宣王不藉田千畝,虢 文公提出諫言之事:

宣王即位,不籍千畝。虢文公諫曰:「不可。夫民之大事在農,上帝之粢 盛於是乎出,民之蕃庶於是乎生,事之共給於是乎在,和協輯睦於是乎興,

財用蕃殖於是乎始,敦庬純固於是乎成,是故稷為大官。古者,大史順時 覛土,陽癉憤盈,土氣震發,農祥晨正,日月底于天廟,土乃脉發。……

是時也,王事唯農是務,無有求利於其官,以干農功,三時務農而一時講 武,故征則有威,守則有財。若是,乃能媚於神,而和於民矣,則享祀時 至而布施優裕也。今天子欲修先王之緒而棄其大功,匱神乏祀而困民之 財,將何以求福用民?」王弗聽。376

簡而言之,藉田禮乃是天子親自下田,經由天子身體力行農事,營造出重視農業 景況,以之勸農耕作。柳宗元批評曰:

非曰:古之必藉千畝者,禮之飾也。其道若曰:「吾猶耕耘爾。」又曰:「吾 以奉天地宗廟。」則存期禮誠善矣。然而存其禮之為勸乎農也,則未若時

374 本論文第三章第三節有舉一些柳宗元駁斥《國語》的例子,可參看。

375 相關例子甚多,此處略舉兩例。《非國語》的「三川震」一則,對於《國語‧周語》載周幽 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伯陽父曰:「周將亡矣!夫天地之氣,不失其序;若過其序,民亂 之也。陽伏而不能出,陰迫而不能烝,於是有地震」云云,柳宗元駁斥曰:「山川者,特天 地之物也。陰與陽者,氣而游乎其間者也。自動自休,自峙自流,是惡乎與我謀?自鬪自竭,

自崩自缺,是惡乎為我設?彼固有所逼引,而認之者不塞則惑。」參見唐‧柳宗元:〈非國 語上〉「三川震」,《柳宗元集校注》,冊 9,卷 44,頁 3139-3140。再如「神降於莘」一 則,針對《國語‧周語》載周惠王十五年,有神降於莘一事展開議論。據《國語》的描述,

內史過云此神靈為丹朱,而丹朱乃是和房后相交,生下周穆王的鬼魂。內史過預言丹朱的神 靈降於虢,表示虢國將在五年內滅亡。柳宗元深感不以為然,非曰:「力足者取乎人,力不 足者取乎神。所謂足,足乎道之謂也,堯舜是矣。……斯其為書也,不待片言而迂誕彰矣。」

參見‧柳宗元:〈非國語上〉「神降於莘」,《柳宗元集校注》,冊 9,卷 44,頁 3147-3148。

由這兩則例子可見,子厚對於災異譴告和巫祝卜筮之事的批判力道,可謂十分猛烈。

由這兩則例子可見,子厚對於災異譴告和巫祝卜筮之事的批判力道,可謂十分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