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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緒論

第一節、 研究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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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緒論

第一節、研究動機

柳宗元(773-819),字子厚,唐代宗大曆八年癸丑(773)生,青年時代大 部分時間在長安或附近地區活動。德宗貞元九年癸酉(793)二月登進士第,年 僅二十一歲。永貞元年乙酉(805)九月,因參與王叔文黨,坐貶邵州刺史,十 一月再貶為永州司馬,時年三十三歲。憲宗元和九年甲午(814)十二月,詔追 叔文黨人赴都,柳宗元以為重新受朝廷起用,然而隔年三月再貶為柳州刺史。元 和十四年己亥(819)十一月卒於柳州,享年四十七歲。1這段四十餘年的生命歷 程,柳宗元把握時間書寫、思考與行動,沒有絲毫浪費,其詩與韋應物(737-791)

並稱「韋柳」,其文則常和韓愈(退之,768-824)、劉禹錫(夢得,772-842)相 提並論,更被後世列入「唐宋八大家」。2此外,柳宗元亦是一名思想家,其所議 論的天人關係、國家摶成、聖人形象、名實問題等,3時至今日對於讀者仍頗有 啟發。然而,在傳統哲學史/思想史書寫之下,柳宗元與唐代思想常是缺席的,

依循傳統哲學史/思想史論述脈絡,容易會讓人產生疑惑:唐代思想除了中國化 佛學,以及韓愈「道統說」、李翱(習之,774-836)〈復性書〉之外,儒學思想 有何值得討論的?4再者,柳宗元身處的中唐社會,有何特殊意義?最後,子厚

1 生卒年考訂,參見羅聯添:〈拾参、柳子厚年譜〉,《唐代四家詩文論集》(臺北:學海出版 社,1996 年),頁 287-340。以及陳弱水:《柳宗元與唐代思想變遷》(南京:江蘇教育出 版社,2010 年)。

2 明‧茅坤編:《唐宋八大家文鈔》,收入於清‧永瑢、紀昀等纂修:《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

(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 年),集部 322,總集類,冊 1383。

3 柳宗元論天人關係可見諸:唐‧柳宗元撰;尹占華、韓文奇校注:〈天說〉,《柳宗元集校注》

(北京:中華書局,2013 年),冊 4,卷 16,頁 1089-1090。論國家摶成見氏著〈封建論〉,

同書冊 1,卷 3,頁 185-189。另外,有關聖人形象,參見〈觀八駒圖說〉,冊 4,卷 16,

頁 1154-1155。至於名實問題,參看〈永州鐵爐步志〉,冊 6,卷 28,頁 1873。又,本論文 所徵引柳宗元相關著作,主要依據尹占華、韓文奇校注本,並對照古籍刻本,若有重新標點、

更動字句之情況,將在註腳另外補充說明。古籍刻本參看:唐‧柳宗元:《五百家註柳先生 集》收入於清‧永瑢、紀昀等纂修:《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 年),集部 16,別集類,冊 1077,頁 1-322。

4 錢穆曾說:「……唐代的政教、文章、師道,都不能超脫南北朝習氣,都不能卓然有所建樹。

說到儒統下的理論思想方面,更不足道,大體都視北朝有遜色。韓愈只是氣魄大,若論思想 造詣,也無可言。李翱繼之,〈復性書〉三篇揉合釋、儒,遂為唐儒思想上有數的大文章。

至於呂溫、劉禹錫之類,都是卑不足道。因此我們說唐代學術思想,仍只有以佛學為代表。」

從現今的學術研究概況來看,錢穆所言恐怕失之偏頗。參見錢穆:〈縱論南北朝隋唐的儒學〉,

一文,7早已提出類似看法,內藤湖南弟子宮崎市定(1901-1995)等京都學派更 將師說敷衍為「唐宋變革」(Tang Sung Transition)之歷史解釋模式。誠如內藤湖 南自己的文章標題,這種概括性質的論述,後來有不少學者針對其說提出許多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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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制度變動下的唐人,其思想是否有殊異以往之處。

必須說明的是,筆者並不是說科舉制是造成思想變遷的單一要素,就邏輯推 論而言,致使唐人乃至唐宋之際思想變遷實有諸多層次可議,科舉制僅是其中一 項原因,不過,在「士若不仕,則無以為士」的唐代,11不論是當朝執政抑或是 在野求進,科舉始終縈繞於讀書人心中,無法輕易拋去。唐朝國祚綿延近三百年,

士人處世亦隨之推移,錢穆檢討唐代朝廷官吏與士人,在盛世之中如何腐化,曾 提及:

唐代的租庸調制和府兵制,結束了古代的社會。其政府組織和科舉制,則 開創了後代的政府。但後兩者亦各有其流弊與缺點。12

錢穆具體地從不同面向,指出兩稅法的開始、府兵制的結束,象徵古代社會走向 尾聲,而科舉制及朝廷組織的擴大,則開啓往後新時代。錢穆所言,可見其中思 想劇烈轉變的契機,落在帝國勢力從盛轉衰的中唐,同時也彰顯科舉制之重要性。

無獨有偶,陳寅恪(1890-1969)〈論韓愈〉一文結尾處,亦觸及中唐社會的特殊 意義:

綜括言之,唐代之史可分前後兩期,前期結束南北朝相承之舊局面,後期 開啓趙宋以降之新局面,關於政治社會經濟者如此,關於文化學術者亦莫

的屬性有顯著差異,參看(美)Peter K. Bol:〈第二章 士的轉型〉,《斯文:唐宋思想的 轉型》(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0 年),頁 35-81。王德權則是從「鄉里─朝廷」的角 度,觀察魏晉迄唐所謂「士人」與「官僚」的關係。王氏指出,魏晉以降在中正評品的鄉論 機制下,「士人」身上烙印著「鄉里」的印記,故當時是「官─士」二軌的背景。要到北朝 後期,隨著朝廷積極介入鄉里人事,以及士人逐漸「貴族化」,才開始朝向「官=士」。至 唐代貞觀朝重構官僚制秩序,確立「官=士」的政治結構,官僚與士人在此畫上等號。參見:

王德權:〈士人、鄉里與國家──古代中國國家型態下士人性質的思考〉,《為士之道──

中唐士人的自省風氣》(臺北:政大出版社,2012 年),頁 57-59。兩位學者分別從社會屬 性、政治身分等面向,界定何謂唐代的「士」、「士人」或「士大夫」,雖然取徑並不相同,

但無不反映唐代的「士人」與「官僚」關係緊密。

11 日本學者谷川道雄首先提出「士若不仕,則無以為士」之說,亦即唐初以來的士人若不藉由 仕宦,則無法保持其士人的地位。王德權曾接續此谷川氏之說,並進一步探討在「士不成士」

的現象出現後,柳宗元等士人如何展開其批判。兩位學者之說有助我們瞭解唐人士人的處境,

參見王德權:〈「士人」合理性的重構──以柳宗元的政治社會批判為例〉,《國立政治大 學歷史學報》第 22 期(2004 年 11 月),頁 75-76。

12 錢穆:〈第五編 第二十六章 盛運中之衰象(下)〉,《國史大綱(修訂本)》(臺北:

臺灣商務印書館,1994 年),上冊,頁 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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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此。退之者,唐代文化學術史上承先啓後轉舊為新關捩點之人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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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寅恪之說有濃厚的「唐宋變革」意味,其視韓愈為唐宋之際思想變遷的轉捩點,

是否恰當,還有商榷的餘地。值得注意的是,陳寅恪將唐代歷史劃分前後兩期,

並以韓愈所處的中唐作為斷點,突顯中唐社會、文化、學術異於過去的特殊意義。

最主要的原因得歸咎於安史亂後,士人親眼目睹強盛的唐帝國,竟被掀得天翻地 覆,檢討的聲音於焉高漲。

其次,唐人回顧安史之亂帶來的挫敗,有許多面向可議,諸如:藩鎮未靖、

外患頻仍、宦官跋扈、制度問題等。無論理由為何,可以知道安史之亂過後,這 股反省風氣瀰漫中唐社會,士人莫不戰戰兢兢,借鑑歷史教訓,避免重蹈覆轍。

這股反省意識,是推動思想變遷的一大力量,柳宗元則身處於此特殊環境之中。

與子厚同時期的士人,由於戰亂所激起的強烈的憂患意識,莫不迫使他們重新檢 討過去具體層次的國家制度,進而思考抽象層次的價值問題。肇因於安史之亂和 藩鎮割據之局所興起的古文運動,14恰恰反映士人理解「文」的價值與過去有差 異,或可將此理解為中唐以來,士人思想開始有所轉變的一個側面。15筆者選擇 以柳宗元為研究個案,探討中唐社會劇烈變動下的儒學思想,主要是基於過去以 來的研究者,論及中唐這段特殊的時空,多半只看到韓愈思想的特殊因子,有時 附帶一提「韓門」高足李翱,彷彿除了韓、李二人以外,再無其他人能夠在中唐 儒學史上發聲。

不可諱言,韓、李思想確實有其特殊面向,學者豐碩的研究成果亦清楚呈現;

然而,彼時與韓愈比肩齊名的柳宗元,其思想應當也有留意的必要。近年來,學 界逐漸注意柳宗元在中唐儒學的重要位置,陳弱水(1956-)便指出:

韓愈和李翱的思想固然與北宋儒學運動的基本方向有許多近似之處,退之

13 陳寅恪:〈論韓愈〉,《金明館叢稿初編》(臺北:里仁書局,1981 年),頁 296。

14 見陳寅恪:〈論韓愈〉,頁 293。陳寅恪以安史之亂導致藩鎮割據的情況日益嚴峻,闡述中唐 韓、柳古文運動興起,及古文運動中的「尊王攘夷」思潮,其說是否適宜,可再斟酌。不過,

陳寅恪以外部因素探討思想,不失為思想史研究之參照點。

15 參看(美)Peter K. Bol:〈第四章 755 年之後的文化危機〉,《斯文:唐宋思想的轉型》,

頁 114-118。若將 Peter K. Bol 的意見與前引陳寅恪〈論韓愈〉對照,可以發現陳氏是從韓愈 排斥佛教、申明夷夏之防的角度,認為「尊王攘夷」為古文運動中心思想,其立論與從文化 危機切入的 Peter K. Bol 有明顯不同。

水還指出,韓、柳雖然都同樣朝儒學復興(the revitalization of Confucianism)的方向努力,

但相較韓愈而言,柳宗元的儒家哲學思想,和同時代大部分人的理念更為接近,屬於中唐儒 家復興運動的主流思想。參見:Chen Jo-shui, Liu Tsung-yüan and Intellectual Change in T'ang China, 773-819(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p.126. 中文譯本見:陳弱水 著,郭英劍、徐承向譯:〈天、超自然與「道」〉,《唐代文士與中國思想的轉型》(南京:

1994 年),頁 220-222。又,毛漢光指出,東漢末年黨錮之禍以後,士族性質開始有所改變,

演變方向有四:其一,由武質集團而兼及文章世家;其二,由地方性人物而中央性人物;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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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過去家族榮光,亟欲重振家族聲望的決心,那種捨我其誰的氣魄,對於一個 二十出頭考取進士、不逾而立之年即中博學宏辭科的年輕學子而言,自然是無可 厚非。即使後來因參與永貞集團,遭逢當局打壓,遠謫蠻荒異域,這股衝動仍不 止息。由此見得,以科舉制度為觀看視角、從社會環境的脈絡思量唐人處境,應 能較為具體地把握柳宗元的儒學思想。

想像過去家族榮光,亟欲重振家族聲望的決心,那種捨我其誰的氣魄,對於一個 二十出頭考取進士、不逾而立之年即中博學宏辭科的年輕學子而言,自然是無可 厚非。即使後來因參與永貞集團,遭逢當局打壓,遠謫蠻荒異域,這股衝動仍不 止息。由此見得,以科舉制度為觀看視角、從社會環境的脈絡思量唐人處境,應 能較為具體地把握柳宗元的儒學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