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南地區農業機器產業之經營（1925-1939）
第二節 原料、生產技術與勞工薪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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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原料、生產技術與勞工薪資
傳統的鐵工業所需原料不外乎各種鋼鐵，江南各地大致相同，均直接向當地 鐵號訂購。生產過程也以人工打製為主，較少使用機器動力。然而本文所討論的 農業機器產業，著重的是以新式技術設備生產之工廠，往往規模在數十至百人上 下，利用各種作業機、原動機生產新式農業機具。這種新的產業與過去鐵工業有 相同，也有不同的地方，因此以下分別從原料限制、生產技術與勞工等方面，討 論江南地區農業機器產業一般的運作情況。
一、原料的限制
農業機器產業，乃至整個機器業所需的原料大致相同。無論製造何種機器，
除模型階段主要使用進口木材（美國花旗松、南洋柚木）外，實際生產所需之原 料可分為鑄鐵、鍛鐵、鋼三種為大宗，其次為銅、洋銀（銅鋅鎳合金）、錫、鉛 等各類。鑄鐵即生鐵，由鐵礦冶煉而成，含碳量約為 3.5%左右，故甚為堅硬。
鑄鐵可分為灰銑及白銑兩種，灰銑質地較軟，用於機器上之齒車、柱、腳檯等；
白銑質地堅硬幾乎不能削切，用於機器高溫部分。鑄鐵除由湖北省大冶縣象鼻山 鐵礦（揚子鐵）供應部分外，其餘主要仰賴日本進口。鍛鐵俗稱熟鐵，是鐵礦經 過加工後之產品，含碳量約在0.25%以下所以富延展性，多用於機器之鐵鍊、鐵 管等需要鍛合的地方。鋼為熟鐵精冶，種類甚多，大致有軟鋼及硬鋼之分，軟鋼 硬度較低而延展性強，含碳量在0.3%以下，多用於機器軸桿或其他具強力撞擊、
摩擦力等處；硬鋼在機器製造則使用甚少。由於漢陽鋼鐵廠出品的鋼材多半為硬 鋼，不符機器廠利用，因此機器業者所購用之軟鋼，多半來自歐美等國。其他另 有各類合金，如高速鋼等，則依機器需要分別採用。一般機器製造，以銑鐵用量 最大、鍛鐵及鋼次之，銅再次之，其他金屬則使用甚少。78這種原料限制的情況，
意味著過去傳統鐵工業利用簡單生鐵或鑄鐵打造器具的生產方式，已無法被新式 機器廠所繼承，因為在原料供給上二者已產生極大差異，從而導致生產技術、產 品及銷售等不同的產業型態。
在鋼及合金鋼的部分在機器製造中極為重要，如硬度、延展性、抗腐蝕性等 各種條件達不到要求，會嚴重影響機器效能，所以部分廠家為了維持產品品質，
78 《中國實業誌・江蘇省》（南京：實業部國際貿易局，1933），冊 5，頁 799-800；「滬市機器業 近況調查」（1935 年 2 月），〈上海商業儲蓄銀行有關機械業調查資料〉，上海市檔案館藏《民國 時期檔案》，檔號Q275-1-1875；〈上海之機器工業〉（1933 年），上海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藏《中 國經濟統計研究所檔案》，檔號04-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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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量甚少，這是因為合金鋼及高純度的軟鋼，需要採用電爐煉鋼法（electric arc furnace）才能得到。而電爐鋼產量低、耗電量高，初期很難與高爐煉鋼法競爭， 查資料〉，上海市檔案館藏《民國時期檔案》，檔號Q275-1-1875。80 〈上海之機器工業〉（1933 年），上海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藏《中國經濟統計研究所檔案》，
檔號04-052。
81 電爐煉鋼法的優勢是生產高純度鋼材及特殊合金鋼，是 1878 年德國人西蒙斯（Wilhelm Siemens）提出，1900 年法國人埃魯（Paul Héroult）將之改良。該技術於 1907 年才引進美國，
至一戰以後才廣泛利用。所以在1930 年代，即便歐美各國大量利用電爐煉鋼法生產的工廠也不 多，更遑論當時的中國了。見W. H. Dennis, Metallurgy: 1863-1963 (Chicago: Transaction Publishers, c1963), pp. 110-117。
82 《機器工業報告書》（南京：全國經濟委員會，1936），頁 22-23。
83 《第四次中國礦業紀要》（南京：實業部地質調查所，1932），頁 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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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使漢口成為華中機器業之原料樞紐。94
綜上所述，機器業的原料很大一部分還是仰賴進口，包括關鍵零件、特殊鋼 材、熟鐵及生鐵原料莫不如是。儘管鋼鐵原料透過船運運費甚廉，但在無錫每噸 生鐵或熟鐵約需加運價2 元，到南京則售價要比上海市場增加近 10 元不等，95所 以機器業集中於江南地區，除了具有市場優勢外，也同樣具有原料優勢，這一點 促成江南地區農業機器產業發達。密集的工廠，也帶來勞工及技術優勢，使得此 地產業聚落進一步擴大。
二、生產技術與勞工
除了原料取得方式有別於傳統鐵工作坊外，新式機器廠在生產工序、勞工養 成上也有更嚴格的要求。一般機器製作大致有以下幾個步驟，設計、繪圖、製作 模型、鑄造、精製、裝成、實驗等，每個階段負責的技術工人、學識養成也各不 相同，發達地區如上海及無錫已演變為高度的分工模式。96大體來說，以上海為 例，一般機器業分為翻砂廠及機器廠兩部分，鑄造屬翻砂廠之工作，而精製及裝 成多在機器廠完成。當然，規模較大的機器廠會自設木作模型部、翻砂部等，不 過多數中小型機器廠仍採用這種專業分工的經營型態。97
（一）生產技術
製作機器最初的步驟是設計與繪圖，此工作多數由工程師負責，設計的要點 在於節省勞力、提高生產速度、產品標準化、機件耐用、容易管理及使用、容易 維修、維持費用低廉、占用場地空間合理等條件。不過在二十世紀的中國機器業 中，這些條件尚屬於理想階段，實際落實受限於工廠設備、材料強度、工廠技術 等種種條件而難以達到。98例如具有現代企業規模的新工公司，1930 年代中期推 出在零件設計圖上加註公差，以及制定零件製作工序等方式，試圖使生產的零件 標準化，但由於廠內缺乏精密儀器及鍛造能力，零件加工還是停留在技工利用車 床逐一打磨的階段，難以達到高精度的要求。99以實際經營來說，由於機器廠多
94 〈湖北省武昌漢口漢陽機器翻砂業概況〉（1936 年），上海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藏《中國經 濟統計研究所檔案》，檔號04-055。
95 〈江蘇南京市機器及翻砂業概況〉（1936 年），上海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藏《中國經濟統計 研究所檔案》，檔號04-054；〈江蘇省無錫縣鐵工業概況〉（1936 年），上海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 所藏《中國經濟統計研究所檔案》，檔號04-043。
96 《機器工業報告書》，頁 24。
97 〈上海之機器工業〉（1933 年），上海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藏《中國經濟統計研究所檔案》，
檔號04-052。
98 《機器工業報告書》，頁 24-25。
99 《新中動力機廠史》（上海：新中動力機廠，1987），頁 2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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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接受客戶訂製，故此一階段需廠方與顧客共同討論機器之性能與大小，而後再 繪製圖樣。100但是對於形式成熟、交易數量較大的機器，不少機器廠會先行製造，
如抽水機、碾米機、礱穀機及農用引擎等多半採用固定型號。這也是農業機器產 業對機器工業的一大影響，使後者必須改變等待訂製的經營模式，轉而推出穩定 且標準化的產品。
接著在製作模型與鑄造階段，模型製作係利用木料按設計圖製作成需要的樣 式，再利用砂範或泥範翻為砂型，此即翻砂業名稱之由來。完成砂型後再注入金 屬液體冷卻後脫模，由廠內技工再行加工。翻砂工人是零件塑造的第一道關卡，
因此極仰賴技師眼力，非有多年經驗不能勝任。二十世紀早期中國尚缺乏專業冶 金學知識，技術工人的訓練多集中在製圖或車工打磨，對鑄造技術的改良十分稀 少。上海的鑄造工序也發展出專門的鑄造廠，除為小型機器廠代工外，也兼營鐵 管、火爐、鐵鍋等日用品的製造販售。101
至精製與裝成階段，精製大致可分為機工與手工兩類，機工係指將機件放置 於車床、銑床、衝床或鑽床等工作機上，加以削切或打磨至需要的形狀，是機器 工業中生產機械化程度最高的階段，估計可達90%以上。102上海各大型機器廠設 備均甚為完善，如大隆、新中、上海機器廠、中華鐵工廠等以農業機器為主的廠 家，廠內之車床等工作機往往有40 至 50 台以上，利用大量工作機器來完成零件 加工的工序，所以也格外需要負責操作技術勞工。103而上海本地有多家生產作業 機之廠家，無錫當地機器廠生產所需的熔爐、車床等等設備多半自製，馬達風箱 則向上海工廠採購。104南京的機器廠設備則多十之七八購自德國，或在上海洋行 洽購、或逕於當地韋度復洋行下訂。105至於裝成階段則是整機裝配，由技師帶領 將各種零件組裝完成並測試，如前述上海機器廠另設有品管部門對產品把關，此 亦為實驗階段之目的。
儘管上海機器業已有部分廠家採取上述現代製程，但必須指出的是，採用新 式程序的廠家仍屬少數，而這些新工廠又與農業機器產業有關，也是本文一直關 注的主角。整體而言，受限於各種條件，各類機器仿製情形的落差甚大：
100 〈上海之機器工業〉（1933 年），上海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藏《中國經濟統計研究所檔案》，
檔號04-052。
101 《機器工業報告書》，頁 14、25。
102 〈前勤昌機器廠資本家戴蔭堂訪問記錄〉（1963 年 2 月），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主編，
《上海民族機器工業》，頁560-561；《機器工業報告書》，頁 25。
103 「滬市機器業近況調查」（1935 年 2 月），〈上海商業儲蓄銀行有關機械業調查資料〉，上海市 檔案館藏《民國時期檔案》，檔號Q275-1-1875。
104 〈江蘇省無錫縣翻砂業概況〉（1936 年），上海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藏《中國經濟統計研究 所檔案》，檔號04-044。
105 〈江蘇南京市機器及翻砂業概況〉（1936 年），上海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藏《中國經濟統計 研究所檔案》，檔號04-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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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求工作機會的技工；112至於其他機器廠無錫籍工人則有千人以上的規模。113鎮 江工人之工資大約略少於無錫，技工日薪1.5 元，學徒月給不超過 2 元。當地可 招募工人200 人，另有不少浙江寧波籍工人旅居該地。114
南京機器業工人薪資高於江南其他地區，主管鉗床及鑽床者月薪最高可達
南京機器業工人薪資高於江南其他地區，主管鉗床及鑽床者月薪最高可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