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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後的我

第二章 生活

第六節 大學畢業後的我

一、 異性戀男性的世界

處在異性戀男性的團體中,尌像進入蕭雁文(2010)設計的不同國度,不熟 悉異國的文化,也害怕一旦表現得不如他們預期,易遭受誤會與排擠。

結束了五年大學生活,拿到教育與中文雙學位,外加俄文輔系後,我很滿意 自己的學歷看起來很漂亮。帶著這樣的自信,我踏上實習教師之路,開始了東台 灣的生活。

這所實習學校不如市區規模,卻也比特偏學校更大一點,小鎮生活機能便利,

除了過去三年營隊在此服務,讓我鍾情於斯外,畢竟是長達半年的居住,便利性 還是滿重要的。

身為實習教師,讓我在面對校內正式教師時有些尷尬,似乎該視為同事,卻 又認為都是讓我學習的老師。在他們眼中,我應該是名來實習的「學生」,不是

「老師」──或者只是我自認他們這麼想。一旦有了這種認定,過去想當一名好 學生、不想被老師討厭的症狀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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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儒,放學後來活動中心。」我正從九年級教室回學務處途中,一名男老 師向我打了招呼。

「啊,老師,活動中心要幫忙什麼嗎?」我想可能有活動需要支援。

「不是啦,」他笑著擺擺手。「打籃球啊,和大家認識一下。我們幾個男老 師都會留下來打打球、聊聊天。晚上一起吃飯啊,你有喝酒嗎?」

打籃球、一群男生、聊天、喝酒,這些關鍵字一跑出來,我的內心打了個戰 慄。

「呃,好,我知道了。」我強笑道。

回到學務處後,我呆坐在位子上。怎麼辦?我根本不愛也不會打籃球,為什 麼會有這種邀約呢?但如果不赴約,老師們一定會覺得我很不懂待人處事、很沒 禮貌吧?更恐怖的是,我完全可以想像一群男生吃飯時喝酒聊天,聊的會是什麼 東西!

我望向我的教學兼行政指導老師山藥,也許他能給我一些幫助!

「老師,我有個跟教學無關、跟行政也無關的問題,可以問嗎?」我顯得有 點緊張。

「當然可以啊。」山藥挑了挑眉,隨手指著身旁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我告訴山藥自己不愛打籃球,卻又擔心不赴約很不禮貌,造成日後許多尷尬 的困擾,但我沒提到男生喝酒聊天這一層。

「老師,你也會去打球嗎?」山藥算是我在學校裡,最熟悉也最依賴的男老 師,如果他在現場,我可能會好一點。

可是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現在不參加了,因為回家路途較遠。

「學儒,我想你第一次還是去參加比較好。對你來說,愛不愛打球固然重要,

但現在開始要學習拿捏、處理與同事的人際關係,這可能更重要。他們常常都會 約打球,你可能可以去一、兩次,之後安排一些事情,拒絕個一次。另外他們又 會直接看到你不太會打球,久了之後,他們也會拿捏,知道你比較不喜歡打球,

就不會再找你了。」山藥給了我建議,讓我回去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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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準時抵達活動中心,也將我的爛球技展現得淋漓盡致,至少感謝老師們沒 有直接將「你打得真的好爛」這種表情放在臉上,保有我一點尊嚴。

當天晚上,幾名男老師一起到小吃店吃晚餐。幾杯黃湯下肚,果然聊天內容 也黃得徹底。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的心情顯得極為矛盾。當老師們大肆談論著男女之間的 性話題時,父權意識明顯高漲,身為一名自認較理解女性的男同志,我渾身不自 在;另一方面,酒精的催促又讓我因為聽了老師們講的笑話而大笑,我告訴自己,

他們並非故意歧視或不尊重女性,只是父權早已內化於無形,因此而跟著大笑的 我,也不能算是故意不尊重女性。

男老師們確實發現我不愛打球,爾後也貼心地不再邀我。既然沒有了打球交 流,為了能持續與他們友好,喝酒聊天的聚會我幾乎每邀必應,一方面自己喜歡 喝酒、一方面也希望男老師們知道我只是不愛打球,不是不喜歡與他們相處。

代價就是我得不斷接收一堆與女性或是性的玩笑言語,深刻感受性別不平等 之後,再回家暗自排解。

二、 Sissy

學生藉由網路媒體獲得許多性別相關訊息,但資訊的正確度卻令人擔心(林 志信,2011),他們可能會講「sissy」這個字,卻不知道應該尊重 sissy。

七月,甫進入實習階段,我便接下了暑期輔導的九年級閱讀課,五個班的閱 讀課皆由我負責,實戰演練的好機會這麼快就來臨,我也得顧好政大教育的招牌,

不能讓學校老師覺得我很混才是。

藉著上課的機會,我與學校的九年級老大哥、老大姐們都見過面,他們知道 我是實習老師,面對我的態度也較為輕鬆。但前輩們都告誡「當老師要先嚴後鬆」, 因此我也謹守這條教訓,盡量不讓學生覺得我們是平起平坐的。

某次下課後,我從前門走出教室,正經過該班後門欲走回學務處時,一名女 學生叫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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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她倚靠在門邊,帶著一種想要惡作劇的笑容。

「喂什麼,是學儒老師。」我想糾正她,卻也不想太嚴厲。

「喔,老師,」她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Sissy!」說完這個單字後,她開 始大笑。

這是怎麼回事?我剛剛的舉止看起來很娘嗎?還是我一直以來都這麼娘?

這學生會不會發現了什麼?我可沒打算在學校出櫃啊!

種種焦慮與疑問在兩秒內跑完,我正色道:「妳知道 sissy 的意思嗎?」

她看著我,沒有說話,笑意減少了些。

「我說妳確定妳真的知道 sissy 是什麼意思嗎?」我更大聲地問她,帶有一 種老師教訓學生的意涵。

她聳了聳肩,依舊沒有說話,我不確定她是不知道,或只是不想理我,但我 一點也不關心她的動機,我只知道我讓她閉嘴了。

「如果妳說不出來、你不懂 sissy 的意思的話,我希望妳以後不要再隨便拿 自己不懂的詞嘲笑別人。」說完這句話,我便離開了。

回到學務處後,我又開始懊悔當下沒處理好情緒,只對她說這些話,似乎也 沒真正讓她了解開這種惡劣玩笑的壞處,我只是發洩自己的情緒,而且濫用教師 對學生的權力而已。

如果她懷恨在心呢?如果她真的了解 sissy 的意思,那她看到我有這麼大的 反應,是不是會多作聯想?也許她不知道我真的是 GAY,但若因為我的陰柔特 質被她胡亂連接上了 GAY,以訛傳訛在學校傳播的速度是極為驚人的。我不想 在有人來向我求證性傾向時對人說謊,但我也不想在學校這種保守的地方出櫃啊!

聽說很多老師看似開放,但其實都視多元性別為不正常,更不用說素質良莠不齊 的家長了,若是真的有人來問的話怎麼辦?

慶幸的是這些都只是我的想像,不曾真正發生,儘管光是想像就讓我的心情 跌宕了一個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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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中性

感受到同為教師的玉米與山藥的性別友善,我也更有信心與能力實踐林昱貞、

楊佳羚與張明敏(2004)提倡的同志教育融入學科教學,在自己的國文課堂中,

讓學生認識性別平等。

對我來說,演員不只是一種身分,也是屬性。喜歡演戲的我不曾放棄演員夢;

隱藏同志身分的我在實習生活上,也僅有少數時候才能拿掉面具。

原本預計教育實習的半年中,只要安穩地扮演好角色,拿到實習證明就離開,

山藥卻看穿了我的屬性。

我的學務處辦公位置恰好在衛生組旁,而衛生組長玉米的親切拉近了我們的 距離,許多問題甚至情緒都能與組長聊聊,她也很願意聽我說話。我再次感受到 可信賴的幸福,因此決定向她出櫃,甚至主動提及阿聖的事(請見第三章第一 節)。

「我沒想到你願意與我談這個耶!」玉米以一種不可置信、似笑非笑的表情 望著我驚嘆道。

「我也覺得和同事講這種事很怪,可是我覺得玉米老師妳是很值得信任的 人。」除了強調我信任玉米之外,我也希望藉著這樣的強調,讓她知道這是絕對 要保守的秘密,連她的老公──山藥,也不能透露。

自從和玉米老師出櫃後,兩人之間更少了些原有的界線,她知道我很尊重女 性,我也了解許多分寸。只要兩人都在位置上,談笑閒聊幾乎不曾少過。

某日山藥與玉米放學後開車回家的路上,山藥便詢問玉米道:「學儒是不是 比較……中性?」

玉米聽到山藥這樣問,也覺察到他可能發現了些什麼,反問他道:「你怎麼 會這樣想呢?」

「我常常坐在位子上的時候,會觀察你們兩個。你們聊天的時候,感覺起來 很像是好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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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喔。」玉米不置可否,並未幫我出櫃,但隔天到學校後便通知了我這件 事。

聽她描述與山藥間的對話,除了感謝玉米為我保守秘密外,似乎山藥也是可 以接受的人。但我害怕,我害怕他是異性戀男性,他猜測與我證實是不同的兩件 事,我很喜歡我和山藥現在擁有的師生與友誼關係,不希望讓他知道我是 GAY 之後,兩人間的互動反而出現隔閡,在我確認這一點之前,我不會輕舉妄動的。

說來奇妙,讓我確認的機會正是山藥給我的。我從沒想過身為一名實習教師,

可以參與國文科段考試卷的出題。趁著這個機會,我在閱讀測驗考題中,安插了 一篇簡單介紹葉永鋕的文章。

「老師,我出的這些題目,你可以幫我看看嗎?」我戰戰兢兢地將文本與測 驗題目交給山藥。

他看了看後,很認真地回應道:「題目沒什麼問題,但文本的遣詞用字你要 稍微修改一下,這些原文的用詞對國中生來說太難了。他們會敗在看不懂字詞的 意思,而不是不懂文章要傳達的意義。」

山藥只給了我技術上的指正,沒有選文上的建議,應該就是他同意了吧?

段考結束後,山藥讓我親自為學生檢討考卷,他坐在教室後方看我試教,包

段考結束後,山藥讓我親自為學生檢討考卷,他坐在教室後方看我試教,包